乌盆记

第二十章


第二十回众精英亮相竞聘场两兄弟实话择业观
    红玉击鼓破阵,
    世忠血染沙场,
    铿锵玫瑰无惧,
    须眉理当自强。
    袁建业考察一回来,明仁厂里的工地上又热闹起来,一切又回复到老样子,便有那些好事的又忙得像无头苍蝇似的,明仁等人每天只能又是晚归,怨声载道。
    这天开了全体中层会议,王昌鼓动着要求第二天手头没事的中层干部一起去招待所看竞聘上岗这个新生事物,吴世蟒还要求去的人写一篇观后感,一听这消息,窦德专、华德顺、管徳广等人便磨拳擦掌起来。
    这天管徳广早早地将一些事布置给下面组长,刚吃过午饭,就催着明仁早些过去,明仁还有些不好意思,犹犹豫豫之际,肖百鲢电话便来了,说王昌催着要他和明仁陪着先去。
    再说秀梅每临这种场面事,反而睡得踏实,吃得安稳,早上起来先到江边,看了看那望江楼,见楼架子早已经搭完,心里暗暗佩服申世艺的手艺,对着忙忙碌碌的申老头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就来到新楼底层,和竹君查看着酒店大堂改成的会场布置得还有什么漏洞。正环顾思索之际,就觉得脑后一阵清风袭来,一个爽朗的笑声随及而至。秀梅、竹君已经猜到谁来了,两人同时转过身来,邢如风已经到了面前。
    “大姐!”两人异口同声地叫出口。
    邢如风两手分开像久违了的老友分别抓住两人的手:“啊呀,你盼这一天,可等了多少年了,真是……”邢如风凝望着秀梅,千言言语堵在了喉咙口。
    竹君见邢如风动了感情,朝秀梅使使眼色,笑着说:“这下好了,以后我们姐妹一起有地方聚了,想什么时候会会就什么时候会。”
    “就是。”邢如风舒了一口气。
    秀梅连忙给邢如风往中间让座,这竹君见自己和邢如风占中间的位子,就想站起来坐到秀梅的边上,邢如风拉着她的手不放:“干嘛挪位子,我身上有味儿?”
    秀梅见她不乐,就解释道:“那里给石镇长留的……”
    “石豹吗?呦,你可请的动他?前几天我们公司底下一办事处开张,瞧见他了,我本来想仪式一结束,上去叙叙旧,谁想他一剪完彩,就拍拍屁股走人,架子好大。”
    “他确实忙,多了个开发区,事多了不少,你想多少企业、办事处在等他,又有原来那镇里一摊子事……这不,今天给你们安排在一起,多说说话、叙叙旧。”竹君插上来说。
    “你别偏着他,我只是那么一说,还不如跟你们聊有趣,跟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多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竹君这才在秀梅边上坐了下来。
    正在这时,春杏引着王昌也到了,后面还跟着肖百鲢和明仁。这王昌最近有些肾亏,头发又白的早,走路慢慢的。邢如风性急,老远就招呼着,这王昌性子慢,眼却尖,一见上级公司的邢如风到了,赶紧加快了脚步,这一快,就晃了起来,前面的春杏和跟着的肖百鲢急忙上前去扶,这王昌却移往春杏,春杏使劲扶住了他一边身子,王昌站稳了,才就将另一只胳膊伸向了邢如风,害得那肖百鲢扶了个空。明仁拉了拉肖百鲢的袖口,轻声说:“我们后面坐坐,前面都是领导席呢。”
    邢如风见老王撅着屁股,跌跌冲冲地过来,反而脸红了,忙站起来迎上前,两只手好不容易握到一起。王昌站稳了,说:“哎呀,邢老师,我来晚了,失礼啊。”
    春杏见他站住了,也收回了那只扶他的手。王昌见秀梅跟了上来,就伸出手去,端详着秀梅,客套道:“哎呀,今天来晚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晚,还早着呢,王总,您再早来,我们还得管饭呢。”竹君打趣道。
    “尖牙利嘴,小竹君,这两天忙的我哪有空吃饭呢?这朱总一个节点一个节点抓我们,我今天出来开会就算偷闲了。”王昌习惯性的一咂嘴。这王昌一看前排都写着“评委”的牌牌,也不知自己坐哪,索性站着和她们闲聊,秀梅向春杏耳语几句,又对明仁说:“冬梅来了不久,你人头熟,帮忙一起引导一下。”
    边上的冬梅点了头,和明仁来到门口,刚站了一会儿,就接到了杨总,这杨总早年严格执行厂纪厂规,被觉悟了的工人打伤过一只眼,如今到了中年,这只眼睛视力下降得厉害,今天被秀梅请来做特约嘉宾,所以特地戴了副茶色玻璃眼镜遮挡。明仁见了,忙上前扶住他胳膊,杨总严肃的皱脸露出难得的微笑,问:“吴大经理在哪呢?”
    这时若兰来找冬梅,看见杨总,笑着问候了,杨总眼角的鱼纹都开了,盯着若兰问这问那,秀梅她们四个都赶着过来了。
    杨总见了她们,就开玩笑:“吴大经理,你今天办的可是选美大赛啊。”杨总一见大家愣了,继续打趣道:“那走廊里贴的都是美女照,看得我们眼都花了。”
    秀梅这才笑着对杨总说:“您一来就热闹,我们平时都看惯了,当她们孩子似的。”秀梅见大家谈的热络,让若兰领着他们进旁边的一个小办公室。
    秀梅见肖百鲢逛了一圈过来,说:“你开的车?”
    肖百鲢点点头,问:“秋萍、春杏她们呢?”
    “她们正在播音室准备呢,今天袁总怎么没来?”
    “那老王一来,他能来么,他倒是还想来呢。”
    秀梅一听也就明白了,肖百鲢脸向外望着,这时看到了什么,对秀梅轻声说:“牛总和观岛国际的严总来了。”
    秀梅她们都争先跨出门来,秀梅抢先一步上前,严莉远远地却将手一扬:“嗨!”
    秀梅这才想起严莉出国惯了,作风洋派,索性也招手“嗨”了一声。严莉转眼就到了面前,这时才伸出纤纤细指,秀梅轻轻握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严莉一边向肖百鲢、明仁挥了挥手“嗨”了打招呼,一边摘下墨镜,笑着对秀梅说:“你这儿我听说马上要造一园子?什么时候带我去逛逛?”
    秀梅见牛总跛着脚还在往前挪,就回答:“树苗还没买呢,楼、阁还没起呢,光秃秃的跟你那园子哪能比?这丑媳妇也不用急着亮相见公婆。”说完,伸出手去迎着牛总。这牛总早年跟着觉悟了的工人闹情绪,被人一哄而上打伤了腿,好了就落下病根,走路不利索,这会儿索性挪着步,两眼顺便看了看墙上贴的竞聘上岗人员介绍,见严莉和秀梅等着呢,这才加快脚步握住了秀梅的手:“啊呀,小吴啊,这回闹大了,担子也重了,人可瘦多了,保重啊。”
    秀梅见做评委的到了差不多了,就将他们都请到小办公室,明仁仍留在门口,远远见她们进去门就关了。明仁问冬梅刚才若兰来找她干嘛?冬梅回答说找发给评委的资料呢。
    这时钟心、绿萝过来摆开了折叠桌椅,放好签到本,进场一人可领一份礼品。明仁就见招待所职工陆陆续续来了,不一会那老王组织来观摩的骨干也由大巴送了过来,明仁不由佩服秀梅时间上的错开安排。
    等场子里人都挤的差不多了,那小办公室的门也开了,只见严莉、如风领头,一人手里提了袋资料,秀梅她们陪着这一干人等陆续入座。中间空着是给石豹和马总的,一边依次杨总、王昌、牛总,一边依次严莉、如风、秀梅、竹君,若兰去了台边准备主持。
    不一会儿,马总也到了。秀梅这时有些坐立不安,眼睛不时看看手表,当指针快到正点前一分钟,石豹敦实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秀梅起身离座快步迎了上前,紧紧握住石豹伸过来的双手,石豹笑眯眯地说:“来晚了,来晚了!实在太忙啊。”
    那帮子领导席的评委都陆续围了上来,握手的握手、寒暄的寒暄。旁边还来了公司宣传科的左秀菱、请来的报社记者丁芍、厂摄影协会的娄光长枪短炮地闪了起来。这时时间刚刚到,石豹倒也抓紧,也不客套往中间一坐,大家各自找了自己合适的位子坐下。
    若兰见石豹坐定了,就秉着浓妆艳抹的脸蛋,眉飞色舞的神情、神采飞扬的目光,款款地踱到了台上(可与冬梅的描写对看。),刚说了几句开场白,邢如风带头鼓起掌来,秀梅她们也都跟着鼓了起来。石豹边上正巧一边坐着马总另一边挤着杨总,这老杨跟石豹也熟惯了,朝台上努努嘴问石豹:“这位大美人是谁啊?”
    石豹见他一只好眼还眨巴眨巴的,想笑没笑出来,脸上收紧的褶子毕竟也舒展开来,轻声说:“你这‘老狐狸’,又给我下套是不是?你快追好你的女神,别看着碗里的,又瞧着锅里的。”
    杨总一边听若兰继续主持,一边笑着问:“讲两句,就走?”
    石豹摇摇头,装着无奈地说:“不走了,发言也没准备,今天我就老老实实做我的评委。”
    那边马总听了他俩说话心里也有了底,见石豹眼睛盯着台上拉着的横幅出神,便低头看起资料来。冬梅这时走了过来将一叠资料放在石豹面前,转身就想走,秀梅却轻轻叫住冬梅,冬梅俯下身子,秀梅咬着她耳朵交代了几句,冬梅抬头这才看见跟着石豹来的还有一位女子,侧着身,远远看去小巧玲珑,借着门口的光影,看她正站在门口跟明仁说着话呢,冬梅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跟着石豹的正是秘书姚茜,见过这些闹哄哄场面多了,知道自己原不是评委,就站在门口和肖百鲢、明仁聊起天来。冬梅和她见面不多,极少搭话,所以走过来先拉了拉明仁的袖子。明仁正巧看见刚才秀梅和冬梅耳语,这时招呼了冬梅一声,姚茜听着声,转过脸上下打量了一下冬梅,觉得眼前一阵清新,原来这冬梅不好涂脂抹粉,长相全源自天然,一双似凝似汪的眼睛透着一丝让人怜让人忧的哀怨,嘴唇偏厚微微耷拉有一种不善言辞却让人信赖的滋味,姚茜呆呆的目光让冬梅垂下了头。明仁嘴巴朝小办公室努努,冬梅会了意,就引了姚茜去休息了。
    肖百鲢望着姚茜亭亭玉立的身影消失在那扇小门里,喃喃地对明仁说道:“这小女人可厉害,从秘书到兼了宣传部门的负责人,前两天,听我妈和竹君姨打电话,好像这回又要升开发区的负责人了,这才短短几年啊?”
    明仁听着这话,想起了若兰平日里经常无故忧郁出神的目光,又不好议论什么,只能将视线挪向了台上,若兰正念到评委里石豹、严莉等人的名字,这邢如风听若兰念一个就领头起劲地鼓掌,秀梅她们只得跟着一起鼓掌,这气氛倒是带动着热闹了起来。
    “我妈这种大场合最来劲了。”肖百鲢嘀咕了一句。
    若兰接着宣布规则,当明仁听到她念到“公平、公正、公开”时,见冬梅从小办公室出来,顺手掩上了门,然后到大门口叫了钟心一起也往播音室方向去了。
    临时搭的台上灯光稍稍暗了一些,台上放下了白色背景布帘,摄像机开始播放每个人才艺、形象宣传展示。肖百鲢一边看着,一边对明仁说:“这娄光拍女人是没得说,连那个小胖子……避开那身段,而去表现那手部,突出那种白嫩、细腻,表现那种笑容,多么天真、灿烂……真可谓扬长避短。”明仁知道他说的小胖子是夏莲,故笑而不语。摄像放到钟直的才艺展示,拍了他宿舍里,居然到处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又养着猫狗鱼鸟,一个大写镜头特地拍到他从书橱里拿出成叠的各种养殖书来,堆在桌上,成了一座小山……
    等放完片子,灯光恢复时,会议室里先后走出了春杏、秋萍、夏莲、小红、冬梅、钟心(忠心)、钟直(种植)几个,都排开了站到了台下一边。若兰看见她们就位了,就宣布第二项程序:竞聘演讲。
    首先上场的是春杏,脚蹬高跟鞋显得更加修长,稳稳地迈到话筒前,规规矩矩地站着,侃侃而谈,内容详实又切时弊,原来这春杏有心,拿了稿子特意让明仁给改了改,又润了色,然后又背了下来。
    明仁有些得意地对肖百鲢说:“这可是当领导的料?说话都不用草稿,信口道来。”肖百鲢也笑不作答。
    春杏话音刚落,一阵热烈的掌声就响了起来,邢如风鼓得起劲,又将头伸向秀梅说着什么。
    若兰等评委们都打了分,这才宣布下一个出场的,这回是秋萍。
    秋萍今天特地穿了件裁改过了的套装,显得更加贴身,凸显自己那水蛇样的身段,足蹬一双加高型的高跟鞋,看上去倒是和春杏也不分高低了。秋萍为了今天走稳,偷空也来走过几次,对上台路径已经了然于心。当她也是稳稳地站到话筒前,只听得话筒里仿佛传来她细微的呼吸声,场子里鸦雀无声。秋萍面含热情地向众人鞠了一躬,开始了她的演讲。明仁见秋萍讲的顺畅不说,眼眸随着手势飘向四周,似乎要照顾到每个角落射过来的目光。听着秋萍讲得如此文采飞扬,明仁将狐疑地的目光投向了肖百鲢,肖百鲢此刻正洋洋得意地盯着台上的秋萍,目不斜视。明仁猛然想起前几天去他办公室,见他埋头神神秘秘地在写着什么,当时就觉奇怪:这家伙毕业后,也没见他正儿八经地写过几回东西。明仁这下算是恍然大悟了,顿时一股酸酸的滋味泛上了心头,后面秋萍讲些什么也入不得耳了,唯独听到结束后雷鸣般的掌声。这回倒是竹君、秀梅鼓掌鼓得起劲,邢如风只是两手合十装装样子了,石豹、严莉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由衷地鼓起掌来,马总、王昌等人都是最会看眼色的主,不由紧跟着鼓得更厉害。这秋萍临下台还不忘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轻轻扭动着腰肢,不紧不慢地走了下去。
    若兰等掌声稀了下来,才满意地站了上来,插了几句对评委热情的答谢话,看看几个评委都在纸上打了分,这才宣布下一个上场的。
    若兰叫了两回,才见这回上场的是夏莲,底下的套裙撑着一对白胖胖的腿儿,穿了双平底鞋,先看着就矮人一截,又是慢慢吞吞、躲躲闪闪地上了台,在话筒前晃了晃才站定,“咳”“咳”咳了两声,突然想起什么,伸出两只小胖手拱了拱,引得底下哄堂大笑,夏莲摇摇头红了脸,才将一张皱巴巴的稿纸拿了出来。明仁想这份稿子也是出自自己的手笔,不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谁想这夏莲趁着这几天秀梅放她们练习,早就被银鹿约了出去闲逛,也没好好看过几遍,此时一字一句停停顿顿地念了稿子,直叫明仁肠子悔青,心儿发痒,好不容易熬到她念完了,下台前,她不知怎的想起该鞠个躬,没想到那长头发被甩到了前面碰着了话筒(将来改了短发,恐怕就是今天吃了亏,记住了。),又怕倒了,忙伸出手来抱住了,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子哄笑……
    接着便是是小红上场,小红这回是被秀梅点名动员着来的,这小红平日里胆子挺大,无话不说,可一见这场面却晕了,上台来只会说一口一口、结结巴巴的本地话,从头到尾低头看着从钟心那里抄来的稿子,错字连篇地总算念完,总算得了本地员工为主的一些稀稀拉拉掌声。
    以后依次便是冬梅、钟心发言,冬梅虽说完整地念完了自己的想法,不过是完成任务型的,给众人的感觉似乎少了些自信与谋略;那钟心声音洪亮、言简意赅、思路清晰,可毕竟内容太过简单、文采不足。
    若兰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走到马总边上征求让哪位领导先发言。马总知道直接让石豹做总结过早过露,自己这种公开场合也没兴趣说什么,更不想让牛总、杨总抢了了风头,心里早已盘算停当,见若兰来问,回答说:“今天领导多,我们也不说什么了,让秀梅、如风代表一下得了,石镇长可是万忙之中抽空来的,一定要做总结性的发言。”若兰一听就觉得有理,想这如风是宣传部门的负责人,又擅长演讲,今天露脸的机会不给她给谁?秀梅和石豹也是少不了要讲讲的……
    这时台上轮到最后一位是钟直,钟直同小红一般,直性子一个,上台发言却并非所长,讲话吞吞吐吐不说,而且会憋了半天才蹦一个字出来,也听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若兰好不容易等他勉强读完,掌声稀落之际又上了台,若兰宣布统计组组长竹君及跟老王借来的左秀菱、蔡燕当场来统计票数。于是竹君她们收了众领导的评分票到小办公室去了,明仁看着她们进门同时,姚茜拎着两个装资料的袋出来,也不停留,径直走出了大门。
    若兰接着先让秀梅上台来说几句,秀梅也不推托,整了整衣冠,往台上走来,还未上台,底下掌声已经响起来,秀梅微笑着边走边看看脚下,频频朝台下双手合十,掌声还在持续,秀梅心头倒是一震,心想:这回可真是没了退路,望着这些可爱的职工,热血不由上涌,接过若兰递过的话筒,开始热情激昂地说了起来……
    秀梅用自己的成长经历再加上朴素真诚的语言激励着在座的年轻人要艰苦奋斗,明仁看自己姑妈说到动情处,眼里泛出了莹莹的泪花……
    “……我们面前哪怕是坑坑洼洼、荆棘遍地,布满地雷,我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秀梅以这句做了结尾,台下好些人还在翘首以盼,似乎还在等待她要说些什么,秀梅只能明确表示自己已经说完,周围又响起震耳的掌声。
    接着就轮到如风发言,如风也有些深感意外,一边起身,一边还和若兰、马总客气,拉拉扯扯地来到台前,若兰捧着她的胳膊将她送上了台。
    如风到底是大都市见过世面的,不一会儿就进入角色,越说越起劲,到后来简直就是口若悬河地发挥了:“这百福源大酒店,这酒店名字我想也该宣布了,好比一辆又新又大的马车,领导啊就像大马……”
    肖百鲢对着明仁说道:“我妈又要犯神经了。”果然,后排响起了零星的讪笑声。
    如风丝毫没有察觉,依然津津有味地说:“我们呢就是是中马,我们的功能是指指路、领领头,可实际的工作还要靠你们这些身强力壮的小马,所谓小马拉大车,越拉越有力!你们啊,就像八、九点钟的太阳……”众人就如被灌了迷魂汤一般,恍如进入催眠状态。如风越说越得意,那张红扑扑的园脸绽开了多条笑纹:“以前的老人家常提‘三八’作风,我看倒挺适合你们大酒店的管理……”这时后排坐的年轻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石豹、马总等人刚才听她说到什么“大马”、“中马”的,脸上就一阵红,一阵白的,现在看她实在说得不像样,又不能阻止,只能暗暗在底下跺脚。
    若兰站在台下离她近些,这时背对着众人,用右手指指左手的手表向她示意,如风这才觉得是该刹车了,便做了个大挥手,总结性地说道:“朋友们,让我们用饱满的热情迎接新的挑战。”这时台下迫不及待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只是如风下了台后,还没想明白自己说到“三八”作风时,下面会有哄笑,好在如风的性子是想得快,忘得也快,毕竟自己得到的掌声不亚于前面的那些人,也觉着心满意足了。
    此时竹君拿了张统计表出了小办公室,到了秀梅面前,两人嘀咕了几句,秀梅将统计结果交给若兰,让她去宣布结果。若兰神采奕奕地走上台来,从低到好高依次宣读得分。宣布最高分时,并列有两人:秋萍与春杏。这大堂经理职位到底是谁?众人倒留了个悬念。小红因为才艺展示的只是快速叠被子,拉下了总分,也就和钟直一起垫了底。
    若兰最后稳稳当当地宣布道:“鉴于两个得分最高的是一样分数,我们领导班子还要开会讨论,具体结果会及时公布,接下来请我们的镇长,父母官石豹讲话,大家欢迎!”
    这时坐在台下的马总带头鼓起掌来,众人也紧跟着鼓了起来,石豹赶紧面向众人伸手示意,一阵疾走,精神抖擞地跑上了台。这石豹讲话有个特点,总是喜欢盯着时事热点,“机关枪”一般漫谈,然后快刀斩乱麻地切入要点,最后又绕到“敢作敢当”、“豁出去”这两个词上,今天当然也是如法炮制,明仁、肖百鲢听惯了,没觉得什么,可在座的年轻人觉得新鲜,偶尔听他讲讲倒也津津有味,场子里一时安静得出奇。
    肖百鲢悄悄问明仁:“你听出什么新鲜的来?”
    明仁摇摇头。
    “他可要升了。”
    明仁疑惑地看看他,肖百鲢神秘地一笑,看看周围人没注意他们,就将嘴凑近了明仁的耳朵,压低声音说:“我偶尔听我爸说这里几个镇马上要合并成立新区了,你没听他今天与往日不同,说的多是‘千莲地区’,而很少提石船镇么?”
    明仁暗暗佩服肖百鲢,赞同地点点头。
    这时石豹正激情澎湃地说到最后一句:“让我们为建设一个崭新的千莲地区而努力奋斗!”接着,全场爆发出震耳愈聋的掌声。
    明仁注意到肖百鲢鼻子里“哼”了一声,即像自言自语,又像说给明仁听:“这下又该大拆大建了。”
    等散了会,送走了石豹、严莉和几位老总等客人,秀梅连忙召呼了若兰、竹君开会,因马总和如风也相关,就一起留了下来,坐进了秀梅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开起了会来。
    如风进会议室前,将手中的资料袋交给了肖百鲢,肖百鲢喜滋滋地接了,和明仁躲进隔壁秀梅的办公室,肖百鲢打开资料袋,见里面有个信封,忙打了开来,抽出一大叠商场礼券,笑嘻嘻地在明仁眼前扬了扬,说道:“你姑妈派头不小么,这回也来这一套?”
    明仁开着玩笑说:“来来来,见面分一半,给我一半。”
    肖百鲢赶紧往自己怀里一收,说:“别逗我了,你姑妈会不留一份给你?”
    “从来没有,今天你不打开,我也不知道以前你们开会时拿的那些资料袋里装着什么。”
    肖百鲢老练地退后一步,扬扬手中的礼券,说:“哪次开会不发这些?”然后就揣进了自己的包里。
    明仁沉默着坐到了沙发上,肖百鲢继续说道:“反正用的公家的钱,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哎,哥们,这次出去,朱老总透露说,要提我做办公室主任助理,我请你吃饭如何?”
    明仁脸上不露声色地说:“那恭喜你了。”
    肖百鲢眼珠子一转,见天色还早,就对明仁说:“我出去一会儿,她们有得扯皮了,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说完就走了。
    明仁百无聊赖地站了起来,到了底楼总台,看着小红正对春杏、夏莲说:“明天下午过来,我们那里演戏呢。”
    “你们村里这几天不是大办丧事,怎么还演戏?”夏莲一听有戏看,就将刚才台上出洋相的事丢到了爪哇国去了,仔细地问了起来。
    小红看着明仁一起过来,就说:“明天是老村长做七,我们村原来有个戏班子,后来公家不养人了,就跑外地去演出了,好几个都是本家本族的,这回回来奔丧,我爸和众村民凑了钱,演阴戏呢,老村长活着时最爱看她们演戏了,明仁哥,你也一起来啊,晚饭就在我家吃。”
    “我可不去,阴丝丝的,鬼戏有什么好看的?”春杏有些担忧地说。
    “反正这两天放假,下周说不定就忙了起来,难得一次好机会,你要害怕,我拉上范韶、钟直一起去,哦,还有这一位不也是大老爷们吗?”夏莲一指明仁。
    “鬼片我都不看,鬼戏有什么好看的?”明仁也有些犹豫。
    “她们可真的是难得演一回,如今那些新招的徒弟还演不像样呢,再过几年一失传,你想看都看不着呢。”小红见他们俩都不想去,就有些着急了。
    夏莲对了明仁提高了嗓门说:“你个大老爷们怕什么?本姑娘可不是吃素的,你们不去我去!”夏莲也不知那部片子里学来的谈吐,竖了大拇指往自己胸口指指。
    “我怕什么?”明仁倒被她激将起来,对小红说:“明天你来叫我。”明仁转身上了楼,还自言自语道:“怪到今天不顺,什么鬼戏阴戏的,小姑娘也喜欢上了鬼,如今这是什么世道!”
    当快走到三楼楼梯口,就听着走廊里有人走了出来,如风的声音传了过来:“秀梅,这回我可保留意见,我觉得还是春杏合适,就是冬梅、夏莲也比她强!”
    明仁拖着疲惫步伐,索性在快要接近楼梯口时打住了,扶了扶手歇了一口气,又听竹君反驳道:“这大堂经理能力最主要的,这些小节有什么关系,提醒一下就是了。”
    又听马总说道:“好了好了,都表决了,定下的事就别再多提,你们没看见秀梅的压力有多大?”这句话一出口,上面马上一片寂静。
    明仁趁着此时加重了脚步,走了上来,果然秀梅将她们送了出来,那如风一脸不悦,明仁知道她一贯喜怒都露在脸上,不足为奇,往边上让了一让,谁想如风见了明仁倒和颜悦色起来,问:“我家那个宝货上哪了?”
    明仁肚里也能猜着几分,此时只能胡乱答道:“去送王厂长了,马上就过来。”
    如风低了头嘀咕道:“好像老王跟了牛总他们走的?”也就不多说了。
    秀梅让若兰陪着她们去新楼包房,自己拉了明仁进了办公室,两人坐到了沙发上,秀梅兴奋地搓着手说:“终于运作起来了,小明,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接着上下扫视了一遍明仁,笑着说:“你看你这一身穿的,还没小肖一双鞋贵呢。”说着拿过自己的小皮包抽出一沓子钱来,塞到明仁手中,说道:“过两天我们又要重新开张了,都是贵客盈门的,你也穿得体面点,唉,是姑妈的不是,自打你毕业后也没好好给你打扮打扮,俗话说:人靠衣装,一打扮,小伙子还是挺精神的么。”边说着话,秀梅的眼光开始柔和起来,慈祥地凝视着明仁。
    明仁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问秀梅道:“姑妈,那些股票、认购证真很值钱?”
    “我也没想到,这世道真是变了,没想那几张破纸那么值钱,要不是这回他拿了那些过来,我倒是真的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二、三十年前,你奶奶、爷爷老说,这股票害死人,一跌就有人跳楼跳河,没想如今还没买呢,光一张认购的纸片就能卖钱,告诉你啊,那天给你存钱的时候,你拦着没让我买,可实际上我后来托竹君买了些玩玩,比如捐了慈善,没想着这好心倒有好报,这回我和竹君可赚大发了,她胆子大,下手狠,比我买得多,如今只放掉一半,就赚了钱投资饭店了。”
    “您还真买了?”
    “你听我说,你姑父拿来的那些,就是赚得再多也是别人的,我要用,也得用在公家头上,这些我买的可是我赚的,”秀梅指了指明仁手里捏着的钱说道:“这些你尽管用,将来我还有,给你存着娶老婆。”
    明仁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秀梅瞧着又关照道:“你呀趁这明天休息,也去看看你父母,顺便把这些请帖带过去交给你父亲,我和你父亲有好些老朋友在教育局呢,重新开张可不能忘了他们,还有你有时间富裕,给你那个郑阿姨挂个电话,她自己倒没解决终身大事,却给你物色了一位女朋友,你怎么也得谢谢人家,有空也约着见见面瞧瞧?”
    明仁被秀梅说得低下了头,秀梅果然去拿了两叠请柬交到明仁手中,明仁将钱和请柬都收入自己的包里,只听着秀梅又说:“这酒店开张的请柬,一沓给你父亲,另一沓给肖百鲢去分发,这回老王也算是给足我面子,捧了个大场子,还有啊,你郑阿姨开张那天不用请,她怕俗怕吵,等我安稳下来,我会安排她来的。”明仁都答应了,两人这才站起来去了新楼,陪着马总、如风吃便饭去了。
    第二天,明仁赶了个早,回自己家时已经日上三竿,父亲最近忙碌起来,人影不见,大门紧闭,敲门没反应,巧的是如菊买了菜刚回来,开了锁,让明仁进门。
    如菊看着明义那间门还关得紧紧的,知道他还在睡着懒觉,就拉了明仁到厨房间说道:“那个甩手掌柜最近倒忙了起来,说是教育局新来的主管领导要来看公开课,选定了他和傅枫,趁今天再去学校备备课,你看这屋子弄得乱乱的就出去了。”
    “那你不让弟弟帮帮忙?他可是身强力壮呢。”
    “啊呀,他总还是小孩子么,连你都指望不上了,还指望他?”如菊开始洗起菜来,明仁知道自己与母亲平时不常见面,跟多说几句有了争执反而不美,不如趁明义不在厅里,将自己和青松合用的那个书橱整理一下,于是就退出了厨房。
    明仁打开客厅一角大书橱的橱门,一看自己第一层的书还整整齐齐地摆着,底下父亲原来爱好的那些诗歌、艺术、天文书都不见了,都换了花花绿绿封面的国外激情、黑社会小说,不仅摆得乱糟糟,底下还压着几本图片书,明仁抽出来一看,顿时热血上涌,原来都是些***片……
    如菊也不知怎么停了手里的活出现在明仁身后,明仁赶紧合起那些图书,装模作样地整理起书来。如菊俯下身来,在明仁的耳边轻声说:“你那个闲人父亲越老越花,前一阵子,我看他那些旧书都生了蟑螂、蛀虫,快要殃及你买的那些新书了,就被我悄悄卖了废品,呦,他就跟我翻脸了……你看看他都买了些什么下流小说来看?也不顾忌顾忌你们兄弟俩,我真怕着那天亲戚家的孩子来了,开橱门拿出来翻翻,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明仁将父亲那些书垛了垛齐整往角落里放好,一下子中间就空了出来,明仁说:“我再拿些书来,让他没处放不就行了?”
    如菊拿了个橘子给明仁,说:“啊呀,我也是拿他没办法,如今他刚提了教导主任,钱赚得多了,还不得看他脸色?”原来如菊最近单位里关停并转,待退了回来,收入剧减,而青松反倒是春风得意起来……
    明仁关了橱门,见桌上堆了七七八八的盆子、饭碗,有的里面堆着点心,有的已是盆朝了天,走进里屋,又见床上、沙发上东一件西一件地扔着换下的衣服,一股隔夜没通过风的味道直冲脑门子……明仁先开了窗,见阳台上佛龛前的供香倒刚刚燃尽,如菊紧跟一步,凑到明仁边上又数落起来:“哎呀,说说你父亲是有知识有文化的教师,迷信着呢,像发神经一般,早上起来刷了牙,第一件事就是拜佛,东南西北地叩头,足足半个小时,再就是打扮,人是清清爽爽,可谁知道这屋里就像狗窝一般呢?以前住楼上楼下时,你姑妈还怪我不给他收拾干净,你看看我忙得过来么?就像个老妈子,样样都管。”
    两人正说着话,明仁就听隔壁有开门声,如菊耳朵不大好,似乎没有听见,继续絮絮叨叨地数落道:“前几年就像个‘煨灶猫’,整日里无精打采的,吃了晚饭,明义在的话,两人就一起出去散步,整个赛过活神仙,这两天升了官,除了早上烧香拜佛看见,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如菊诉苦正起劲之时,就听着客厅里明义在叫唤,如菊马上收了声,眯着笑眼边答应着,边赶了出来,明仁也跟了出来。原来这明义见桌上的早点不对自己胃口,就叫唤起来,如菊此时看着明义往客厅中央一站,和站在一边的明义一比,就见明义身材魁梧、面如满月、唇红齿白,天生着一双顾盼流离的明眸,肉乎乎的白嫩嫩的脸蛋,不由自主地勾了他的胳膊说道:“好囡囡,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都吃腻了,想不出什么可吃的,要不我去外面吃吧。”
    “啊呀,外面哪能吃呀,那些乡巴佬的面粉里都掺了肥皂粉,那油是千年不换的,肉都是下脚料……”
    一谈起吃来,如菊又是滔滔不绝,连明义都笑了,打断她说道:“难得吃一些也毒不死。”
    如菊似乎想起什么,说:“哎,吃猫耳朵怎么样?正好我买了荠菜,放些开洋,热汤热水的吃了舒坦,可好?”如菊此时又转脸对了明仁说:“你可吃了早饭?”
    明仁这才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了,连忙摇摇头,如菊见两兄弟都没有什么疑义,就进了厨房。明仁、明义就在桌子边面对面地坐了,明义看着桌上的乱景,也有些不好意思,将那些盆碗往边上推了推,明仁赶紧将这些空盘子空碗拿到厨房,正准备洗,如菊叫道:“哎呀,你放着好了,这厨房这么小,挤着我活都没法干了,你又洗不干净。”
    明仁听了有些不舒服,就争辩道:“这里站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如菊忙说:“你呀,就是不如你弟弟听话,我干活时,边上一受干扰,我就觉着难受,你还是快出去吧。”
    明仁只得悻悻地出了厨房,与明义又坐到了一起,明义这才开口问道:“哥,听说姑妈的大酒店重新开张了?”
    明仁这才想起包里的请柬之事,忙取了交给明义,让他转交父亲。明义笑嘻嘻地又对明仁说:“你猜猜我这回进了哪里?”
    明仁前一阵子就听父亲提到正托了杨总给明义找工作呢,猜着他不会也要进供应公司这些厂所,于是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明义哈哈大笑,说:“那些个厂子我可不愿去,那有什么前途?我可托了贵人了,消息也快下来了。”
    “托的谁?去的哪呢?”
    “托的谁,可不能告诉你,不过我想去的地方你早晚也得知道,是大机关里,最好是有权、有油水的部门。”
    明仁赌气道:“你个小气鬼,你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你不会是找了你女朋友的父亲吧?”
    明义摇摇头,回答道:“那哪能呢?本来她就嫌弃我们家没背景、又没钱,我再去求她?”两人都沉默了。
    不久,如菊端出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猫耳朵来,兄弟俩也等不及凉一凉,就趁热吃起来,急得如菊在一边唠叨:“太烫了,慢些吃,烫坏了心肺可不得了。”说着手又拍着明义肩说:“你那碗正盛在底上,那开洋都沉了底,可多了。”
    明义用筷子一撩,果然红红的大开洋都浮出了汤水面,明义得意地瞧着明仁说:“妈对我就是好。”
    如菊又去厨房忙了一阵,看着天色已临近晌午,似乎意识到什么,忙出来对明仁说:“你可留着吃午饭?”
    明义在一边轻声嘀咕:“酒店的饭菜才好吃呢,哪会吃你做的呢。”
    明仁本来吃得挺香,被他这么一说,就抬头回了如菊一句:“我还有事赶回去呢,不吃了。”
    如菊倒也有些不舍,见桌上还有茶叶蛋,又去热了一热拿了出来,明仁也不客气,又吃了两个鸡蛋,觉得饱了就告辞出了家门。
    刚到弄堂口,正见着一辆轿车停在弄口,父亲青松从车上刚好下来,那辆车一溜烟地开走了,明仁一眼认出了那是辛楠蓉的车,青松看着自己儿子来,上前露出难得的笑容,说:“怎么不吃午饭就走?”
    “我是来送请柬的,现在弟弟手上,过两天酒店开张,让您请些老朋友呢,母亲手脚慢,忙好了不知什么时候,我刚吃了早饭,也不饿,回去还有事呢。”
    青松点点头,说:“啊呀,你说得也是,我回来拿些东西,顺便吃了饭下午出去办事,被你这一提醒,那倒是,你妈忙好午饭真不知什么时候,还不如不回来呢。”青松望了望身后,又语重心长地对明仁说:“我和你们杨总前一阵子同学聚会,谈到你这阵子表现,你可千万别看不起老管那些个大老粗,他们可是粗中有细,特别是老管,有事没事地往领导面前跑,别看着领导表面上嫌他烦,其实喜欢都来不及,当心被人背后打了小报告,你们这种厂离了谁还不是照转?可别锋芒太露了。”
    明仁先去市中心商场逛了一圈,买了些衣服、鞋袜之类的,看看天色不早了,就一路往回赶,坐上了车想着父亲关照的话,想着想着,又想起小红昨天邀请看鬼戏的事,不知不觉就打上了盹,谁知却被一阵子吵吵声吵醒了,原来到了中段,车子挤了起来,正逢火车站,人群蜂蛹而上,就有一人贴在另一人后面上来,那人飞快地将手伸进前面那人的口袋,刚想拿了东西往外抽,前面那人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脸上还带着笑,对挤在他后面的那人说:“哎,朋友,你终于出现了?”
    那人正支支吾吾地说:“我不认识……”
    “哎,别说不认识我哦,你欠我的那些钱什么时候还呢?”前面那人微笑着说道。
    “我什么时候……”后面那人使劲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死死拿住了。
    前面那人又说:“这下认出我来了吧。”
    “认识,认识,你不是那个……大哥、大哥,反正也没欠你几个钱,过一阵子吧。”后面那家伙似乎反应过来了,赶紧拿话搪塞,周围原来还看热闹的人见他们似乎认识,也就没人注意他们了,明仁见有几个想挤过去帮着后面那人的人也停止了拥挤。
    “不行,既然你喊我大哥了,那我就不计较了,不过今天大哥正巧没带钱,你也借些让我用用呗?”前面那个不依不饶。
    后面那人只得腾了那只没被抓住的右手,拿了皮夹放到前面那人手上。
    前面那人还拿着架子,说道:“是不是你自愿还我钱的?可别勉强哦。”
    “自愿自愿,什么还不还的,哥要用,只管拿。”
    前面那人看着展开的皮夹,也不多拿,抽了两张出来,放到自己兜里,看着车子正好靠站,就说:“哎,兄弟,你不是住这么,再不下去就过站了。”然后暗暗放了那只伸在裤袋里的左手,后面那人苦笑着将那右手握了生疼的左手,一转眼就从车上下去了。
    前面那人这才随着后面推搡上来的人群挤到明仁附近,明仁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刘阿强。
    刘阿强也看见了他,见明仁要起来让座,赶紧把他摁住。明仁问:“刘哥,那辆新买的摩托车你怎么不骑就出来了?”
    “哎,谁说我没骑?我送一朋友到火车站,谁想我那些证照还没齐全,在我们那里没关系,这可是市区,我把这茬给忘了,车被扣了,一时又找不到熟人,看样子要坏分了。”这时,刘阿强看看身后,见刚才想挤过来的那些人已经下车,就笑着对明仁说:“亏得遇见阿三兄弟,这下子,够交罚款了。”
    明仁狐疑地问:“阿三在哪呢?”
    刘阿强暗暗伸了三根手指做了个捏拿的动作,继续说:“别提阿三了,他可被你们那个绿萝缠住了,一天不见比死还难受,这不,我看着每天这钟点他要去应卯,我能坏人家好事?”
    明仁一观察,这刘阿强遇到挤公交车因体型大,反倒显得木木的,又喜欢将皮夹放裤兜里,反倒成了那些賊惦记的目标,就真诚地说:“刘哥,你该把皮夹子放胸口呢。”
    刘阿强看了看自己胸前说道:“一则我喜欢穿体恤,没口袋,二则这胸口放了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不习惯。”接着,刘阿强又惦记起自己那辆车,跟明仁夸赞起自己的那辆摩托车来,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终点站,明仁看着站台上早有各式各样黑车等着,就告别了刘阿强,叫了辆路边黑车到了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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