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盆记

第三十章


第三十回乞良宵柔语寄美蕙憧美景善言化顽石
    撒帐东,高朋满座烛影红,
    撒帐西,仙郎欲见嫦娥容,
    撒帐南,云鬓已解绣带松,
    撒帐北,春宵邀来玉芙蓉,
    撒帐上,交颈鸳鸯把珠种,(可惜不是结婚那天)
    撒帐中,云入巫峰雨如洪,(这倒是真的)
    撒帐下,吉星高照庙堂颂,(无子,谈什么庙堂)
    撒帐前,彩鸾千寻虎化龙,(女主男从,虎在龙上,阴阳颠倒)
    撒帐后,狮吼难觅在河东。(替丰橙画容,人都跑了,河东当然无狮吼)
    明仁愈坐愈觉乏味,就起身回到百福楼大厅,见大堂里只有窦德专、北方来的两位客人正坐在沙发上等他,明仁一走近,正看着那位人称“宋处长”的人将一个黑黑的塑料匣子递给他的副手,副手小心翼翼将那玩意儿塞进皮包。
    见了明仁,这三人赶紧站了起来,那位人称“宋处长”的赶上前来热情的抓住明仁的手,说:“你上哪去了,好等啊,走!晚上继续喝。”然后他那张红扑扑的长脸又转向老窦:“窦哥,你说上哪继续?”
    老窦打了个嗝,说:“大哥,马上喝,这肚子胀得也受不了,不如找个地方洗洗脚,接着再喝。”
    “好!到这就听你的。”说完三人拉着明仁坐出租走了。
    晚上四人又酒足饭饱,这才由窦德专领着来到了刘阿强那个昌盛国际大酒店,上了楼上的歌厅,四人刚想叫陪唱小姐,就见一位身材魁梧,穿着玄色休闲外套,胸口围荡着一根马鞭金链的汉子踏了进来,高声唤道:“欢迎!欢迎!”大家一看,来人正是刘阿强。
    窦德专他们都站了了起来,老窦一一介绍,刘阿强抢步上前伸出毛绒绒的一双粗壮大手来握老宋的手,好似久别重逢的老友。刘阿强一转眼看明仁瘫坐在沙发里,用手拍拍明仁的肩膀,豪爽地对老窦说:“今天算我的,不用买单,你们只要尽兴,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找我!”刘阿强直等着水果、零食都上齐了,又特地嘱咐那身后随之而来的四个小姐道:“这都是我兄弟们啊,照顾好啊,放开点啊,哎,打起精神好不好?!”关照完,这才离开。
    明仁的头晕得厉害,幸亏旁边的那位陪唱小姐长得肉肉的,依靠在她身上就像靠上软软绵绵的沙发,耳中听她低声嘀咕道:“哼,哪天来的不是兄弟朋友?”明仁见她将一双白晃晃的大腿紧靠在他腿边,一只嫩嫩的却是凉凉的小手攥住了自己热乎乎的手,便结结巴巴地问她的名字,她低声答道:“我叫黄蕙嘛。”
    明仁凑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她:“你的名字好熟呀,我好像看到过你?”
    “我原来在招待所做过一阵子,是秋萍那班的,你唱歌吧,我给你点。”
    “不用不用!”明仁赶紧拉住她要脱离的小手,一边站了起来,问:“洗手间在哪呢?我肚子胀。”黄蕙也随着站了起来将他扶到包房门口,明仁借着酒劲连忙阻挡,问明了方位,这才独自踱了出来。
    明仁沿着走廊到底一转弯,刚想跨进洗手间门,迎面正好出来一位,明仁一看,是肖百鲢。肖百鲢看见明仁时也一愣神,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呦,吴兄,今天你也过来?我今天喝多了,等会儿就走,改日我请你啊。”说完就径直往前走了。明仁也急着要方便,没空搭理他,可当自己的脚刚跨进去,一琢磨,又退了出来,明仁返回到转角往走廊里看去,就见肖百鲢闪进一间包房,不一会儿他和一个少女的走了出来,匆匆向走廊另一头电梯方向走去,明仁看那背影和打扮,一眼认出那就是秋萍。
    明仁回到厕所里,觉得浑身疲惫、眼里迷糊,等撒完,他低头拉拉链时,这才发现那泡尿全撒在便池外面了。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包房内,就见老宋和他的助手拉着各自的小姐躲在黑暗里又摸又捏的。陪窦德专的,是他相好,叫冯红荔,大家习惯了也叫她“阿红”,两人正往各自杯子里倒啤酒,也不多倒,就一大口的量,谈得投机时,正好一碰杯一口闷。老窦见明仁摇摇摆摆地进来了,就招呼明仁唱歌,说自己和老宋都吼过一嗓子了,就等他了。明仁赶紧摆摆手,指指自己的头,仍旧跌坐回原位,将头埋在黄蕙的胸口,直觉着眼皮上下打架儿。
    明仁从眯缝的双眼看出去,老宋、他的助手和两小姐闹得在沙发上都滚做了一团,就听窦德专和阿红在旁连声催促:“快去吧,到上面客房歇会儿吧。”老宋他们两对连搂带抱的先后离开了。明仁的耳边远远地响起了肖百鲢在他那本毕业纪念册上的留言:走向社会,就是跳进了染缸,小心、保重啊……
    明仁这时眼里就剩模糊的人影,耳边传来一首《选择》,觉得浑身放松起来,闻得一阵阵清香,嘈杂的音乐也似乎变柔和起来,他的眼前开始亮了起来,一层层的黄色菜花开始在眼前摇曳,像海浪一般涌来涌去,一位青春少女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背影在花浪里时隐时现,明仁觉得自己的视野随遍地的黄花起伏起伏……明仁将头深深钻入黄蕙的怀里,鼻子发出均匀的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风吹了进来,明仁再次睁开眼,见老宋独自一人大步推门进来,坐到沙发上两手一摊,双腿一伸。这时老窦笑咪咪地凑过来问:“怎么样?小姐水灵吗?”
    “那可不?给她干得水淋淋的,正洗澡呢。女人就是麻烦,洗了还洗。”
    老宋大言不惭,见明仁醒了,正被黄蕙双臂搂在怀里,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凑过来说:“老弟,和小妹上去坐会儿,看小妹对你多深情啊,别辜负了。”老宋他们连连催促,黄蕙不由站了起来,一双柔软的绵手拉着明仁说:“上去吧,上面有床,睡一会儿,舒服!”明仁看看时间,已经不晚了,便走到老窦旁边跟他嘀咕几句,老窦用手在外推着他,说:“没事,快去吧,反正我送你到家。”
    眼见黄蕙拉着明仁出门,老宋往老窦边上靠了靠,说:“老窦我们谈的事,你看就这么办了?”
    阿红见桌上啤酒喝完了,就知趣地出去拿啤酒,顺便将刚才呼机显示的电话挑重要的回一回。
    老窦见就剩他俩,就一口答应了。老窦爽快地说:“老王那里由我去搞定,这做几个也是做,几十也是做,况且又是非标的,总不至于让你赔本赚吆喝,况且技术上明仁也可以证明嘛!”
    老宋这才放心,又问:“这明仁的姑妈吴总是什么人,好像听着气魄很大?”
    “那可是真正的能人啊,那些局长、处……嗯……镇长都不能和她相比,特别是我们局里那些什么经理、厂长,跟她比也就是下三烂!”老窦拿起酒杯朝老宋敬了敬,一口灌了下去。
    老宋又问:“听说她离过婚,一个人?”
    老窦清了清喉:“她以前就是老郑……嗷不,郑市长的夫人,无法生育,为不耽误老郑无后的大事……嗯,简单说吧,她不声不响不闹,净身出户,和她侄子明仁搬到单位住宿舍。”
    “这倒是奇了,总得拿些啥吧?我们那里一科长闹离婚,那老婆又拿钱又拿房的,这当得这么大,房子总不缺吧!”老张疑惑地自言自语,然后又问:“我们白天在那吃饭,我觉得味道挺好,晚上为什么又跑到这来,多麻烦,否则倒可以引荐引荐。”
    “她那里可没小姐,纯吃饭的。”
    “是吗?我看那儿的服务员长得都很水灵……”
    “老宋,你可别动这脑筋,她可都像宝一般护着呢。连这里的刘总都不得入手呢。”
    “这姑妈如此能干,这这小吴怎么还只混了个副科?”
    “这倒是,据我所知她倒没有为侄子的事走过关系,这次提拔还是老管、老华他们起哄的,老王头实在不好意思了……”
    他们正说着,老宋的助手进来了,看样子清醒了许多。老窦笑着问他:“怎么样?舒服些了?”
    他挠了挠头,说:“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啊呀!”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又往外走。
    老宋在后面叫他:“干嘛咋咋呼呼?”
    “包,我们的包啦上面了。”
    “回来!”
    那年轻人收住脚步,转过身来,老宋瞪了瞪眼睛,虎起了脸说:“小子,中午喝酒时怎么说的?‘要像爱护自己生命一样看护好这包!人在包在!’包呢?!”
    年轻人头上汗都出来了,嘴里还嘟囔着:“处长快让我上去吧,等会儿真要找不着了。”
    老窦旁边拉拉老宋,笑着说:“算了,别逗他了。”
    “你包放哪你都不知道,还找?”老宋脸照旧绷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小样儿!”等教训舒畅了,老宋才让老窦从屁股后面拿出那只鼓鼓囊囊的皮包。年轻人赶紧千恩万谢,刚想接过来,却被老宋一把夺走:“滚一边去!”老宋使劲拉开包,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这么多贵重东西,好几个厂子的好几张合同,丢了,你配得起?!”
    年轻人乖乖地往角落里一坐,也不啃气,老宋这才气平了些,嘴里叨叨的声音越来越小,从包里抽出一个鼓鼓的信封,往老窦身边靠了靠,顺手塞到了老窦手里,轻声说:“给弟妹买些东西,看的起我的,千万别推。”
    老窦客气几句也就收下了。正好阿红等她们也陆续进来了,跟着老宋助手的那位小姐,一看他坐在角落低着头,就将手里一个钱夹递到他面前,说:“你东西掉床上了。”
    老宋这下又听见了,刚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你魂丢了才好!扶不上桌的料!”
    年轻人被他训得头都没抬,那姑娘倒不好意思,连忙坐到了他身边将钱夹塞到他手上,年轻人这才缓缓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她,见她倒长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柔柔顺顺的样子,就问了她的名字,那女孩就说自己叫莺莺(叶莺),新来不久……
    不久,明仁和黄蕙牵着手进来,明仁头脑已经清醒了许多,见角落里老宋助手边坐的女孩有些眼熟,两人像久逢的知己聊着,也没注意自己,明仁一看时间已近深夜,有点心神不宁起来,于是稍稍走到老窦身边坐了下来,老窦正和阿红玩猜拳,谁输了就得喝尽杯中啤酒,此刻脖子一仰一口闷了杯中酒下肚,见明仁站在自己身旁就明白了,赶紧示意他再坐会儿,明仁没法只得拉了黄蕙坐等在他身边。
    老宋见自己的小姐亲亲热热地拉着自己的手紧挨着,心情又大好起来,非要她点了首《铁窗泪》,唱着唱着,脸上真的流下了两行泪珠,害得那小姐又是拿出纸巾替他擦拭,又是折腾着要开空调的……老窦也似乎忘了明仁关照他的事,直到老宋唱累了,两手一摊,瘫在沙发里,老窦这才凑过去嘀咕了几句,老宋听了,屁股挪到明仁身边,一片真诚地说:“小伙子,别走了,今晚就住楼上吧。”
    明仁正想找个借口跟他说不行,这时老窦走了过来,替明仁圆了圆场,老宋似乎无限失望地苦笑一下,用力握了握明仁那只柔嫩的手道:“一定要再见,小伙子我可看好你,有机会上我那地界去,有事只要提我的大名,从市领导到刑警队,只要你不杀人,没有我搞不定的……”
    老宋一撇眼看见老窦掏出皮夹似乎要付小费,急了,一下拽住老窦的胳膊,生气地说:“说好我来就我来!”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派发给四个小姐,又叫阿红去拿包房账单,却见阿红动也不动,倒是老窦开了口:“老刘刚才吩咐帐台免了我们单,她们不好收的。”说完话,见老宋似乎还不罢休,就拉着他手到门口低声劝了几声,老宋这才就坡下驴,高声说:“下次一定要再聚,全部费用我来!”
    小姐们得过小费早已兴高采烈地挥手道别,然后作鸟兽散,唯有黄蕙遮遮掩掩地勾了明仁的手指送到楼梯口,似有惜惜依恋之意,正要下楼,那阿红回过来冷冷提醒她道:“送到这儿也差不多了,我们可从来不出门的。”
    老宋脸上顿起忿闷之色,阿红早料着,马上又转了一副面容对他们说:“欢迎大哥们经常来坐坐,小妹们都盼着呢。”
    明仁只得放了黄蕙的手指,诚恳说道:“是的,是的,有空一定来。”然后互留了电话。
    等三人坐了出租回到小福楼,老宋那只大手攥着刚才还剩下的那半叠钱硬塞到明仁的怀里,明仁吓了一跳,赶紧将那只大手推了回去,跳着下车,忙不迭和他们打招呼再见……
    明仁躲进了小福楼底层,听着车轮声远了,知道窦德专还得送老宋去西边别墅区。明仁等心跳慢了下来,拼命掸了掸外衣,伸长了鼻子往衣领处又嗅了嗅,才轻轻松松地往楼上走来……
    楼上出奇地静,明仁进了房间,开了灯,往秀梅的房间里探了探头,见那副观音像前那只乌盆里三支清香已经点到头了,秀梅的床上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都没动过……明仁心想秀梅不在倒正好,于是洗了澡,换了衣服,刚想上床睡觉,就听着走廊里,传来竹君的声音:“你也真有空,为了这小事还去找水仙,可不要超碎了心?要不要我去找找老铁,让他们派些人往那里一站?”
    “行了,就是托了若兰那个王伯伯,找了崔仁贵,搞得像黑社会一般,弄出人命来,我于心何忍啊。”秀梅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进来。
    “我看她呀,是找了他哥崔明贵,恐怕还有老石,不过,找了他们也好,至少唬住了那帮乡巴佬,你亏了没找我,我的脾气上来,非找刘阿强摆平他们这帮忘恩负义的不可!”竹君接口道。
    “得了得了,你这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不过保留一个小庙而已,有必要黑道白道一起上么,如今我不过多花点钱罢了,能用钱解决的事,那能叫事么?哎,好像小明回来了,别说了……”
    明仁听着竹君来了,只得穿了衣服迎了出来,竹君同明仁在小厅里见了面,想起了件事,说道:“明仁,下周陪我去学车去,我车都给你订好了,证一出来,我们俩一人一辆。”
    “你呀,非把他惯坏了,那两辆车是给你和秋萍配的……”秀梅将脖子上的丝巾扯了下来,往红木几上一扔。
    “秋萍有小肖送呢,她眼界高着呢,这种普通车型她还看不上呢,她和我合一辆就可以了,再说,男孩子不会开车能追得到好女孩么,这辆车就给明仁开着玩,这明仁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也该放手了,看看人家小肖,再下去明仁都要落伍了,姐,就这么定了,啊?”竹君说完朝明仁挤了挤眼睛。
    “你那位宝贝驾驶员怎么办?”
    秀梅这一问,竹君吞吞吐吐起来,最后回道:“我会开车了,还要他做什么?让他上我那儿去做保安得了,说不准有时我喝了酒,还用得着他。”
    秀梅一屁股坐在红木椅上,抬头盯了盯竹君,道:“小李去过交通队了?那事了了?”
    “嗯,那种事还叫事么?老潘打了招呼,交通队就按普通事故处理了,反正支票都送进医院了……这事早过去了,姐,你就放心吧,哎,我还给秋萍觅了一位助手,你猜猜是谁?”竹君神秘地一笑,顺势坐了秀梅对面。
    “小明,大人说话,小孩子别听了,先去睡吧。”秀梅朝明仁挥了挥手,看着明仁进了自己的屋里,掩上门,才装着不在意地边解着衣领扣子,边道:“还不是你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还会有谁?”(就差说她交了些狐朋狗友)
    “这原来可是你的人啊,小丰,丰橙么。”
    “原来是她呀,她不是嫁人去了红洞镇了么?”
    “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么不知呢?我还去喝了她那喜酒呢,她那孩子刚出生也没多久,她能来帮你?”
    明仁这会儿兴奋劲儿上来了,索性贴了门缝听竹君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她那孩子不足月就出来了,夫家肚子里就不明白?别看着这里与红洞镇中
    间隔着好几个村,俗话说: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么,听说这女孩也够泼辣的,听他们骂她,不仅不服,反而骂媒婆,打丈夫,忤公婆,诋村长,这性格我倒觉着过瘾(她可不就喜欢秋萍、丰橙么)……啊呀,你这茶都没招待我一杯,亏我陪你找金桂、银鹿谈了这半天,没功劳,也得有苦劳,这茶总得让我喝一口么。”
    明仁就听着厅里端茶倒水的声响,又听竹君喝着水说道:“我也是可怜她,她跑回来后,婆家人隔五差六地跑来闹,她只能在刘阿强那个地方当起了陪唱小姐,唉,我想她好坏原来也是我们手下的人,又机灵,这秋萍两边正好忙乎不过来,所以招过来给秋萍搭搭手也好。”
    “好了,那地方是你自己公司出资租下的经营场所,你爱用谁我也管不着,你找个房间快去睡吧,明天我还得跟老秦商量拆那些老楼的事呢,他今天对我意见大着呢。”秀梅似乎在下逐客令了。
    “老秦?别理他,他不靠着我们供应局,他能赚到钱?你好坏还挂着个董事长、开发商的头衔,他敢得罪了你?那不是同钱过不去么,我保证明天他还是乖乖地上你这来报到,我也真乏了,也不陪你了……”果然,有竹君起身走人的声音。
    明仁正要上床钻被窝,就听秀梅送她到门口时问了一句:“群群独自在家?”
    “没有,我那房子刚装修完,气味大着呢,本来休息日我带她过来一起住住,夜里也好有个伴儿,谁想她孵在学校里整日都不着家了,唉,闺女人大了,我还管得了?”听着竹君在走廊里答完话,脚步声逐渐远去了,明仁这才睡下,很快就就进入了梦乡……
    果然,没几天,秦踺又屁颠屁颠地在园子里到处晃悠了,一切又平静如常了。
    这阵子,偏巧又逢节日,几乎每天有约饭局的,吃完闹完都近半夜。这天,明仁早回来正遇着秀梅和冬梅,秀梅催着明仁和她们早些吃饭。原来,冬梅已经在宿舍住惯了,每天晚上负责给秀梅、明仁点了饭菜,让人再送了过来,一起吃饭,这时间,冬梅已经在自己办公室里的那个空余的办公桌上将饭菜摆好了,三人就围坐着吃了起来。
    冬梅不爱吭声,只默默地低着头,秀梅自家吃饭时规矩大,不让讲废话,于是三人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冬梅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餐具,明仁习惯了拍拍屁股想回自己房间,谁想秀梅喊住了他,叫他陪着去一次小红家。
    到小红家门口早已黄昏了,一缕淡淡的夕阳撒在那堵被涂鸦得面目全非的墙上,那扇黑洞洞的门正巧开了,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正是小红,手里还抱着个孩子,那孩子啼哭着舞着小手,走在后面的明仁看着眼熟,近了仔细瞧瞧就是丰橙,身材比以前可胖了不少,皮肤不知是生就的还是抹了什么神奇化妆品在已经暗了下来的光线里还是那么的白,脸上也已经认认真真地画了眉毛和唇线,猛然一看就像木偶戏里戴面具的演员。
    小红她们也看见秀梅她们,小红一边给孩子正了正头上戴的绒线帽儿,一边和橙橙上前招呼她们。
    秀梅皱了眉问道:“这么晚了,又起风了,还带孩子出来?”
    “这孩子哭闹得厉害,哄都哄不住,出来见了行人,转悠转悠就好了。”小红的圆脸泛起红晕来,又要领着秀梅她们进门。
    秀梅伸手拦住了小红,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小手,看了一眼那张孩子的小脸,逗了她一声“哞……”,随后说道:“你父亲在么?我们自己进去吧,又不是没来过。”绿萝朝明仁使了个眼色,就留在了门口。
    明仁她们经过院子,见两边那些石碑、雕件越摞越多了,一些木制品还被仔仔细细地用塑料膜包扎着。穿过那间破破烂烂、杂七杂八的厅堂,就听灶间有埋怨的声音大声传了出来:“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出去转转,托托关系找点活干,整天捣鼓这些烂古董,这石碑如今铺桥砌墙的都没人要,你却当宝花了力气扛回来,还有那些烂木头棺材板,什么楠木、红木、香樟的吹得天花乱坠,也没看见你换了真金白银的回来,能劈了当饭吃?能替红燕她妹妹付学费?你也该学学你家老二,看看他削尖了脑袋钻进了工厂不说,白天还能从单位里溜出来干私活,晚上还刻苦专研报纸上的政策,你以为他真跟着你闹,是为了村里大伙?才不是呢,他那个小九九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呢,你看老崔一来,你弟弟多会见风使舵?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得了得了,别说我们了,这里都忙成一锅粥了,你那个宝贝外甥女带了个孩子还来凑热闹……”里屋薄明终于憋不住了。
    “人家又不吃你的,也不用你的劳力,洗衣做饭哪样是你超心的?况且还补贴了我们不少……”小红妈不服气地又提高了半个音量。
    秀梅等灶间那声音告一段落,这才脸朝里屋叫道:“薄老师在么?”
    灶间和里屋一下都静默了,秀梅和明仁等在里屋门口片刻,才见薄明从里屋出来,身上披了一件也不知那里弄来的旧工作服,手正往裤子两边擦了又擦,楞楞地叫着“吴老师”,往堂屋里请她们。明仁跟着他出来时,往两间里屋各望了望,只见一间屋子比堂屋更乱更挤,另一间虽干净了许多,不过摆了一张木头围栏的小床也不见宽敞了。
    秀梅和明仁跟着他来到堂屋,小红妈也端了两个干净玻璃杯子从灶间出来,用抹布将堂屋里八仙桌抹了抹,尴尬地说道:“吴老师,别见笑,家里也没茶叶,就白开水了。”
    “我们就喝白开水,这世上最好的良药不就是白开水么?”秀梅和薄明互相客气着坐下了。
    “吴老师,您留着吃饭吧。”
    “不了不了,我们回去吃吧,哎,你们平时吃饭不是挺早的么,怎么今天还在做饭?”秀梅看了一眼小红妈正用开水将两只玻璃杯反复荡洗,将杯中水往堂屋地上一洒,这才正式倒入两杯白开水,放到秀梅、明仁的面前。
    “还不是……不说了,说说一包气。”小红妈苦笑着低头回了灶间。
    “吴老师,也不怕您笑话,我们乡下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只顾着柴米油盐这些,这阵子,一则替橙橙带孩子,二则到村东头利用那些留着准备绿化用的土地种些菜,再收些菜,既新鲜又实惠……”薄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回答道。
    秀梅点了点头,说道:“我给您找了份工作,不知……”说道此处,秀梅看着薄明全神贯注地听着,就继续说了下去:“是我弟弟朋友的关系,他在千莲镇开了个业余辅导中心,帮着中小学生补补课,正招一个接待接待家长,收收学杂费的老师,我看您合适,只是路稍微远了些,工作时间就平时晚上和休息日。”薄明听了,咳了一声,没有马上回答。
    “好啊,吴老师您可费心了。”小红妈端了一盘橘子出来,还没等薄明点头就抢先答应了,转脸对薄明说:“你呀也别猪鼻子插葱——装象了,这周围你得罪的人还少?谁还敢用你,千莲镇挨着近,好歹又是个学校,你不赶紧叩头谢恩,还拿什么腔,做什么调?”
    秀梅和明仁听了都笑了,小红妈拿了几个橘子使劲往明仁手里、兜里塞,说是村里果树上自然结的,不撒农药的。
    等小红妈出去了,薄明才开口谢过秀梅,秀梅不再客气,直奔了主题,问薄明怎样处置寺庙那块土地才得满意。
    薄明见秀梅一眼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便打开话匣子,与秀梅聊了起来:“我们这三个村庄的祖宗都是功臣之后,为了避难才躲到南方来的,这寺庙就是祖庙,历经动乱,不知何时改了和尚庙,后来又改了尼姑庵,我要求保留这寺庙和后面不远处那栋雕花楼不仅仅出于恋旧,也是老村长临死的嘱托,再怎样看在当年闲云、野鹤的师傅清凉(情凉)大师焚身以火的面子上……至于村里别的建筑虽说都数百年了,照理都该保留,可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的下一代都是一个两个独苗苗了,生活条件改善了,谁还稀罕这些老古董?为了发展我认了。”薄明说到此处,垂了泪,低了头,有些哽咽道:“还有件事得拜托您,这满院子、满屋子的老东西也花了我不少精力,如果您新造的的园子有地方安置这些东西,我则死也瞑目了……”
    “这怎么说的呢,我答应您就是了……”秀梅赶紧打断了了薄明。
    明仁听了一会儿闲话,坐不住了,闻着灶间那边伴着炒菜声传来阵阵香气,就悄悄地溜了出来。
    明仁跨出大门门槛,看绿萝正问着小红、橙橙:“这儿怎么进进出出的都是外地人?”
    小红皱着眉答道:“这里只剩下西半边村子了,但凡有些钱的都在区里、镇上买房子去了,没钱的,年轻人也结婚搬了出去,留着老人看家护院,又住不了这么多房间,多余的出租了,也好捞些外快么,我家要不是我父亲收了这么多破烂,也可以出借几间呢。”
    大家又嘻嘻哈哈地聊了一通闲话,橙橙将自己去帮秋萍的事也说了。明仁正想逗孩子玩,却见那孩子在小红怀里,小嘴舔舔,眼儿一闭,睡着了。
    橙橙见绿萝跟着小红抱着睡着了的孩子进去了,朝明仁嘴角微微一笑,说道:“那天见着我怎么也不打招呼,怕我吃了你不成?”
    橙橙斜眼看着明仁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又神秘地一笑道:“那小蕙怎样?看着温柔、摸着舒服,要不要我约她出来吃顿饭,你们再叙叙?”
    明仁看着门口此时正好没人经过,橙橙又是一个劲的妩媚迷人,不由开起了玩笑:“好啊,你不是做了秋萍的助手,你把她招过去,我自然也会去的。”
    橙橙脸凑得更近了,见天色已晚,勾了明仁胳膊说道:“那可说好了?放心,我悄悄的安排,不会让你姑妈知道的。”
    两人正鬼话连篇、拉拉扯扯之时,身后响起了秀梅的声音:“小明!走吧,嚼什么舌?”
    这时薄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吴老师,您走好……”明仁借着门口那盏灯光瞧见秀梅虽然回头客客气气地回了薄明他们一句,可脸上已经毫无来时的微笑,见橙橙凑上前打招呼,只鼻孔里出气“嗯了”一声,打头里就自顾自走了,明仁朝橙橙做了做鬼脸,吐了吐舌头,就紧紧跟了上去……
    离着薄明家远了,秀梅突然站定了,对明仁说道:“你跟她勾勾搭搭地说些什么?”又朝自己身后跟过来的绿萝看了看,对明仁说了一句:“回去再跟你算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头一仰,闭目养神起来……
    一路上,绿萝见后座明仁寂静无声,憋不住问道:“明天橙橙请客,你去不去?”
    听明仁没有反应,绿萝也没看秀梅的脸色,只顾着往前开车,又问道:“给个回音,到底去是不去呢?吃完饭,我们可还去她那里唱歌呢,那栋‘小红楼’以前可出了名的,你不去可自动放弃啊。”绿萝又问秀梅道:“吴总,我看您这两天忙得够呛,您也去吧,也该调节调节了。”
    秀梅依旧闭着眼,一言不发。绿萝这才抽空斜眼看了看她,见秀梅似乎睡着了一般,也就不再问了。
    下车时,秀梅才面无表情的扔了一句话给绿萝道:“明天你不是搞活动么,白天也别进来了,这几天贝梨她们不是被周思橼请到她家去了么,明天严总又要请她们去观岛国际,你去接送一下,就不用进来了。”
    等回了房里,秀梅就往椅子上端坐下来,见明仁躲躲闪闪地进来,就说道:“你明天就回你母亲那里吧。”
    “为什么?”明仁一惊。
    “你人大了,和我一个姑妈住在一起也不像话,再说你母亲以前只有那么丁点的一套房子,又有你弟弟,你过来挤挤也就算了,如今你母亲经商做大了,不仅订了我们这里的别墅,听说还要给你弟弟买市区的房子,你还不快回去?别少了你一份产业,也省得在我这里缩手缩脚的不自在。”
    “怎么了,姑妈?我怎么惹你生气了?”明仁有些心虚地问道。
    “怎么了?你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你最近鬼鬼祟祟不说,晚上回来都成更半夜的……”秀梅今天难得絮叨起来。
    “那不是都跟您请假,您也同意了的。”明仁冷不丁地回了一句。
    “那你晚上从刘阿强那个什么狗屁大酒店出来,我也同意了!”秀梅有些火了,手在茶几上猛地一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仁的眼睛。
    明仁吓了一跳,头也有些晕眩,脑袋里一片空白,正想着用什么话应付,就听走廊里传来自己母亲的声音:“阿姐在么?”
    秀梅听着这一叫,只得气鼓鼓地憋住了,只等着如菊那张笑脸从门里探了进来,才稳稳地开口说道:“你来得正好,把你儿子带回去吧,省得将来说我带坏了,我可负不起这责任。”
    如菊看看秀梅那张铁板的面孔,又看了看明仁沮丧的模样,仍笑嘻嘻地对秀梅说:“哦呦,他连你的话都不听,会听我的?”如菊一边说着,一边朝明仁使眼色,明仁趁机往里屋去了。
    “阿姐,小明还算乖的,那明义才让我超透了心呢,快别生气了。”正在此时,一位少女轻声轻气沙着喉咙也叫了一声:“姑妈。”然后往里一跳。
    秀梅这才看清是明仁的表妹田玉霜,不由收了怒容,平静地说道:“呦,你们这是于是不登三宝殿啊,怎么这么晚了还来住店打尖?”
    田玉霜忙辩解道:“我可是来看看您,想您了么,顺路也是送送我姨,可真没有其他的事。”
    如菊见秀梅心气平和了,也就坐了下来,田玉霜问道:“刚还听着哥哥的声音,怎么此刻却不见了人影?”
    “他属孙猴子的,会七十二变。”秀梅没好气地逗了一句,然后对里屋喊了一声:“你表妹来了,也不知道倒杯水招待招待。”
    明仁这才从里屋遮遮掩掩地出来,玉霜见明仁真要倒水,就说:“我要喝可乐!”
    “大小姐,可乐没有,白汽水可要?”明仁故意逗她。
    “好啊,如雪如冰的更好。”玉霜嫣然一笑。
    如菊听着她们一来一去的玩笑话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们俩要闹到外面闹去,别耽误我和你姑妈说话。”
    于是玉霜跟了明仁进了里屋。玉霜坐到了明仁的电脑椅上,启动了电脑。明仁趁着她安静,听着秀梅和如菊的谈话。
    “阿姐,我跟青松商量着要请请那位贝梨妹妹,你看着给安排个时间。”
    秀梅沉吟了一会儿,答道:“下礼拜吧,这几天不说我没空,她也是东家拉西家请的,你可定好了请客人数,我来安排吧。”
    如菊似乎达到了目的,就拉拉扯扯地聊起了家长里短。明仁看着玉霜全神贯注地玩起了小游戏,就继续听如菊说道:“哦呦,亏得有玉霜来帮我,否则我也是万事缠身脱不开空呢,这明义开始还当着楠蓉、姚茜的面拍胸脯表示全力以赴帮着我,可介绍了几次客户,就懒散起来,他可真以为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这么一家大公司,里里外外带过来上百号人,没人帮我,不是喝西北风,每天就是那些人嚼舌头,口水都能把我淹死呢。”
    明仁知道玉霜毕业后先是自己找了开发区的一家企业做财务,谁知那个财务主管和老板穿着一条裤子,正儿八经的帐目不教会她,打擦边球、做假账暗示了一大堆,把玉霜吓得直打鼓,最后辞职了事。明仁此刻看着玉霜如孩子一般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玩着那些幼稚的游戏,真不敢想象她是怎么帮着如菊辞退了大帮子闲杂人员,又在两年里帮着如菊扭亏为盈的……
    “阿姐,你看如果方便的话,是不是让秋萍或者春杏抽空来帮我一把,这玉霜毕竟小姑娘,没结婚,面子薄,应酬客户太晚了,也不像个样儿呢,你看?”
    “秋萍、春杏难道是结了婚的?那明义不是吃吃喝喝玩玩样样在行?我看就把这应酬的活交给他吧。”
    “呦,阿姐,你可真会开玩笑,这一放手,这明义每天到处应酬请客的,非把我们这几年辛辛苦苦赚来的都赔光了不可,你不看在我这半个妹妹的份上,也得看在青松的面上吧?”
    “我当初就对楠蓉她们说了,你不是这块料,明义也不可靠,你们都不信,你放着校长太太在家里享清福不干,非要被她们串唆着做什么总经理,如今我这里总共几个使得顺手的人儿,一个个都要给我借走,我这里关张大吉得了。”
    “呦,不就竹君借了个秋萍么,还有春杏她们呢?”
    “若兰早看中了春杏,她要搞房地产也要帮手,她老公是镇长,我们的父母官,我得罪得起?”
    “不是你在搞么,怎么变了她?”
    “你也别往深了问,反正房地产这一块我估摸着将来要走红,换了几年前,打死她也不会参与的,以后可难说了,这一期我负责开发,这二期恐怕就得移交到她手里了……好了,说到人才,我这里倒有一位,不过得忙过了这阵子才能借你。”
    “阿姐,听说又有贵客要降临,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了,你就知道了……”秀梅说到此处就住了口。
    如菊见秀梅闭目养起神来,就故作神秘地对秀梅说道:“阿姐,外面最近可在编排我们几个呢,都出了歌词了。”
    秀梅听了觉着新鲜,不由睁开眼睛道:“这里但凡有些消息都瞒不过我,倒没听说过什么歌词儿。”
    “阿姐,我也是刚听说的,说是机关、学校里都在传什么:贾不假,改头换面扶上马。(贾若兰,拥有千莲房地产开发公司等)天开口,沐春风,百福园一枕黄梁梦。(吴秀梅,拥有百福集团公司、百福园等)万般欢喜何处寻,杯中有请竹下君。(庄竹君,拥有津口农庄、小红楼娱乐中心等)菊黄蟹正肥,披金挂银一树梅。(梅如菊,拥有石船开发区工贸总公司等),也不知那个缺德鬼编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顺口溜。”
    “哼,反正树大招风,应了那句老话:谁人背后不参人,谁人不被他人参呢,发展么,总会动一些人的‘蛋糕’,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一些,能拿我们怎么办呢?”
    姑嫂俩正说话时,就听门口传来夏莲慌慌张张的声音:“吴总。”然后就没了下文。
    “什么事!”明仁听着秀梅起身问道。
    “蓝蓝要请个长假,我做不了主……”
    “你先到我办公室吧,我马上过来。”
    “阿姐,我也该走了,那事儿你还得放心上,最好早点定了,呦,都这么晚了,玉霜,太晚了,我们走吧。”如菊显然看着秀梅有事处理,也起身告辞,叫了玉霜开车送她回去了。
    明仁送完自己母亲,上楼时见着夏莲慢吞吞地走了下来,就问:“不就蓝蓝请个假,也没把你急成这样的。”
    “她妹妹死了。”夏莲爱理不理地回答着,脚也没停住。
    “她妹妹死了,哦,那是得回家乡一段日子了。”明仁还在问。
    “你知道什么呀?她妹妹就在那个狗屁昌盛大酒店里做了没几天服务员,刚才从楼上跳了下来……唉,跟你说有什么用呢。”说完,夏莲不紧不慢地走了。
    明仁一惊,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一进门,见秀梅还在那个厅里的座位里坐着,脸色依旧铁板,见明仁低了头进来,嘴里说道:“你母亲自打做了什么总经理后,就经常往这里跑,我看她是想你回去,不好意思开口呢。”
    “孃孃……我听您的还不行么。”
    “那好,你只要答应我几件事,你就随我住着,要不你就早点搬着去你母亲同住吧。”
    “行,你说吧,那几件。”
    “你也成年了,照着国外的习惯我们做长辈的早撒手不管了,可你偏偏生在这里,我们还是得操操心,一呢,你有应酬尽管去,不过吃完饭,早些找个借口回来,不要搞出什么乌七抹糟的事来让我知道,二则,像昌盛国际这种不三不四的娱乐中心,你别去,三么……”
    明仁以为秀梅一口气说了两条,第三条还未想好,于是口里答应着就想溜进里屋。
    “还没说完呢,还有,你也别整天泡在电脑里,你得快些找个像样的女朋友,把事办了,让我早点抱上孙子,那时你更自由了,爱干嘛干嘛,我也真懒得管了。”
    “那您给我随便找一个得了,反正周围也有不少。”明仁没好气地回答。
    “别说我老观念,这终身大事倒也马虎不得,如今离一次婚就得分掉一半财产,你即便有亿贯家财,也经不起你几次折腾,你的媳妇,我可有要求,那种演员、服务员你可别找,单亲的子女也不好,和我心意的最好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长得丑点倒也无所谓。”(秀梅此话说多了难免会传了出去)
    “行,我都答应,有权有势的女儿谁不喜欢?只要人家看得上我。”明仁说完,窜进了自己屋里,又玩起了电脑。
    玩到半夜,明仁觉着眼也昏了、脚也麻了,就听着远处传来“呜、呜”的如泣如述的声响,不由身子一凉,又打了个冷颤,明仁摸着麻木的小腿,靠近窗户,见窗户细开一条缝儿,外面一起风,就发出尖厉的啸声,明仁关紧了窗户,顺便往远处看了一眼,除了东边那条柏油路上亮着路灯勾出了一条道,其他地方都是一抹黑,明仁慢慢拉起窗帘,想起刚才玉霜玩电脑时,不经意地说起一件事来:她们从开发区来的路上快接近镇口时,看见一辆与明义一模一样的车子飞驰着相向而去……明仁想着这事如果是真的,就好笑了,平日里母亲夸奖明义怎么懂道理、怎么孝顺,可如今表妹玉霜却成了母亲的车夫,明义却连这顺路搭车的事也不愿意……明仁躺到了床上,又想起了昌盛国际的那个黄蕙,不知何日才能相见,那双诱人的白晃晃的大腿在自己眼前来回闪烁起来……
    明仁突然听着厅里有动静,似乎是秀梅起来倒水喝的声音,接着电话铃揪着心地响了起来,只听秀梅接了,听了一会儿,轻声答道:“好呀,既然老石临时决定考察去了,那我来和竺罡、姚茜他们谈,反正这二期的开发我还得管着,到销售阶段你就全权负责吧。”
    然后又静默了一会儿,秀梅才回答道:“你想得太多了,也别推托了,这也是早晚的事,不存在什么抢班夺权的事,我不过挂了个董事长的虚名,要不是一期的销售业绩差,我还懒得管呢。”秀梅说完就挂了,嘴里嘀咕了一句:“唉,如今这花花世界,人心隔肚皮,患难的姐妹也未必可靠了。”明仁知道这来电话的多半是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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