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谁的青春里告别

伊雪看着他说。
  快要走进宿舍的时候，伊雪突然转身跑过来抱住他说，辰晨，我们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对吗。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孩童般的天真和忧郁。
  他冲着她轻轻地笑，然后用嘴唇轻点她的发梢。
  他们的关系逐渐明媚和亲密。仿佛能随时在两个空间里轻易地倾听和感知彼此。两个人静静躺在一起晒太阳，对着云朵和天空发呆。心中澄澈。
  她会发给他看，她走过的路，登过的山，夕阳下泪流满面的模样。她吻过的时光。他说，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你该多好。也许，生命中的孤独会慢慢沉寂下去，成为彼此守护的力量。
  有一次，伊雪对他说，辰晨，我和一个男孩恋爱了。我觉得他似乎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又好像不是。我似乎失去了某种辨别和回应的能力。身体像是一条河流，发出哗哗的声音。欲望的浪头起伏澎湃。而那个男孩朝着我一头扑了上来。
  平安夜的时候，室友拉着他去酒吧“开眼界”。汹涌的人群挤在灯光下摇摆，迷离的眼神将肉体放逐。烟酒和□□的气息。不时有尖叫响起。
  辰晨强忍住不适和眩晕穿过舞池准备离开，从一个卡座旁经过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伊雪化着夸张浓重的妆容和一个陌生女孩在一起喝酒，桌上摆放着十几只空酒瓶。她头发披散着，不停的摇头晃脑。仿佛是一只堕落在酒池中的女妖精。
  他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臂，，跟伊雪我出去。狰狞而不容反抗的表情。
  寒冷的风从街头一直席卷到街尾，伊雪的头发在风中飞扬。辰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块坚冰。唯有他的心像玻璃一样悄然崩碎。
  伊雪，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自己。你怎么可以抛弃你曾经坚守的东西。他说。
  她在他的搀扶下歪歪斜斜的走路，然后停下来睁大眼睛看着他说，晨，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着注定的模样和命运，也许我们什么都坚守不了，什么都等不到。因为苦难和深渊始终在向我们微笑。晨。你看看我现在像不像一只被人穿完就甩的破鞋？
  辰晨的牙齿发出激烈的声响，整个人微微发抖。然后他伸出手狠狠掴了她一耳光。伊雪的嘴角流出殷红的血液，面无表情。
  他突然流下泪来，冲上去抱住她狂暴但是温柔地吻她。
  马路上忽然瞬间灯光闪烁，汽笛呐喊。兵荒马乱。
  伊雪忽然轻轻推开他，眼睛和睫毛忽闪，晨，你会不会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你爱我么。
  他在暗夜里沉默无言。
  然后她看着他转身离去。
  ☆、泅渡1
  如果爱是一场拯救，你会不会和我一起泅渡。——伊雪
  2013年8月。
  在冰冷黑暗的墙角盛宇伏在伊雪的身上轻轻喘息。阴冷的风席卷过来，像是游魂漫长的叹息。伊雪看到他脸上失望和空洞的表情，觉得他已然陌生的不像话。
  她只是没有尽头的顺从他，亦在他面前会忽然失去所有语言。似乎辩驳和挣脱只是徒劳。关于情爱，两个人中总有一个人执着，另一个人洒脱。一个人沦陷，另一个人就不得不坚守。
  有时候她会从噩梦中醒过来忽然看到他的脸。苍白而湿漉漉的脸。他仿佛是从潮湿腐烂的河道里横渡过来，心里的灾难和恐慌变成氤氲的水汽。她轻轻地伸出手对他说，盛宇，你不要怕。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会一直爱。她看见他灵魂中某种悲伤和沉沦的业力。她亦只是觉得疑惑，并非不可挽回。
  盛宇从伊雪的身上缓缓起身，他靠在墙上仰着头吸完了一根烟，然后转过身去温和地看着她。
  我记得你以前是从不吸烟的。你说烟草会大大减短爱情的寿命所以你厌恶它。她忽然眼神清亮地看着他。
  什么事都不是绝对的。因为痛楚和麻痹，所以我需要它。你知道么。他忽然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她，温柔而平静地吻她的额头。
  你有没有想过你跟着我是没有出路的。无路可走的人会随时疯狂或者失踪。你会被我连累，我们之间只有过程看不到结果。我对自己失望，亦觉得对不住你。他低低地说。
  盛宇。她说。
  他闻到冰凉的泪水气息，觉得身体中有一股暴戾的情绪突然挟持住他，真实而沉重，汹涌而痛快。
  他忽然大力的扇了她一耳光。哭，你为什么要哭。我讨厌懦弱和眼泪。你要坚强或者干脆不理我。
  她迅速而乖巧地止住了眼泪。两人沉默在那里。黑暗中有脚步声和情侣的温热细语。
  然后他忽然露出痛苦迷离的神情，用唇轻轻吻去她的泪痕。他这时候觉得他自己是堆牛粪，而她是被他折磨的花。他亦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毫不犹豫根深蒂固的长在他的头上。
  伊雪，你应该离开我。他说。
  不管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还是认真的，我都不会轻易离开。我的心不会欺骗自己。她的脸上有一种纯净的向往。
  他于是面无表情地沉默，接着抱起她在冷风中肆无忌惮地笑。然后他身子微微下蹲朝她钩钩手指说，伊雪，快上来，夫君今儿背你去吃火锅，然后再带你去看电影。
  她忽然兴高采烈地像只猴子般挂到他的背上去。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又或者她已经遗忘。她只是感觉到一种暖烘烘地温度，真实地渗透进心里。
  有时候他会故意冷落或者遗忘她，甚至失踪。出现的时候他身上总是带着失望和悲伤的影子，脸上却没有表情，久久地看着她。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占有她。麻木而粗暴。像是只剩下欲望和本能的兽。眼睛血红，身体内的血气澎湃而旺盛。她感觉到他内心的失控和沉沦，腐朽，混乱而令人迷恋。灵魂中的悸动像是某种神秘而深重的隐喻。
  伊雪，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更像是某种狂化的兽。低级，粗鄙，不堪。身体变得奇妙无穷，欲望就像跗骨之蛆。膨胀，癫狂。无法摆脱。我亦看到自己内心的寂寞和荒芜。激素快速分泌。肉体像是野生藤蔓般互相侵略纠缠吞噬。然后是巨大的虚无和失望从头顶倾泻下来。我只是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惊惧。沉睡前，我沉浸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闻到腐朽的气息，甚至记不起你的脸。其实我是这样爱着你。他说。
  她会忽然轻轻地抚摸他的额头，眉骨，脸颊，鼻梁，下巴，和喉结。你只是个容易陷入迷幻陷阱中孩子，无助而孤独。不知所措。而我是你现在的监护人。她冲着他轻笑。
  七夕的时候，伊雪以为他已经忘记，早已不去在乎这种节日。她也不需要失望或是悲伤。因为爱着，所以会去适应和习惯。就像他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你会不会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而有你的地方，哪里都是我的城。现在我的背上就是我要守护的城。在十月的明媚阳光下她被他的笑脸和话语轻易打动。她看到他身上奇妙并且深情的地方，是像一块海绵一样的男孩。她想念那时的阳光和呼吸。亦如初见。
  她和室友玉一大早起床，收拾打扮之后便坐着公交车出去一路疯玩疯笑。没有目的地，也无任何目的，只是想这样不断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只因为某个地方的纯粹，特别，美好，而不由自主地观望并路过它。觉得青春像是一只小鸟一样停在她的肩上。她是快乐的。不忍吵闹的。
  因为水泄不通的堵车和汽车故障，晚上23点左右她们才回到学校。她和玉一路狂奔到宿舍楼下，脸上的表情飞扬而激越。然后她看着一言不发站在一棵香樟树下的盛宇。她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变得不安。
  她以为会有一场剧烈的风暴。谁知他只是轻轻走到她面前站定，然后大力而不容反抗地抱住她。她轻轻踮起脚尖看着他，她的额头触碰到他的唇。冰凉的表皮下带着深不见底的热烈。
  伊雪。我只是想来见你。抱抱你。我在这等了你很久。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以为你会有什么事。他说。
  我出去玩了一天。手机很早就没电了。我以为你一直都是想要从我身边逃离出去的。她说。
  她闻到空气中有香水的气息，清新淡雅中带着不可测的浓郁。他像是变魔术般从戴着的帽子里取出一瓶不知名的香水递给她。
  七夕快乐。伊雪。我带你去过节。他紧紧拉着她的手穿越寂静无人的校园，在路边钻进一辆出租车里。
  我们这是去哪。她问他。
  跟着我就好了。如果你玩得不开心，随时可以痛扁我一顿。他笑着对她说。
  伊雪。有时候我是矛盾而激烈的。没有理想，没有激情，对自己和社会都无从感应和确定。什么事都做不好，对这个世界亦无所求。我只是觉得自己是一条活在你的爱和呼吸里的鱼。会突然不知所措。混乱而狂暴。所以我才会这样轻易的被围困和挟持。你是我在冰冷河道中泅渡时，精神抖擞的光。只是我看不清这光的源头，害怕它会忽然消失。我厌恶自己，软弱，偏执，沉堕，暴躁在我身上开花结果。对于某种迷幻意象无计可施。他伏在她的耳边神色恍惚地说。
  盛宇，你应该变回到以前那个阳光充沛而开朗旺盛的男孩，而不应该再沉溺于你心中的虚妄和痛楚。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稀薄敏感惊惧的迷梦，可是大多数人都懂得醒来或是粉碎它。它只是你的繁华大世中微不足道的劫。你要去冲破。我相信你是温暖明媚的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