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谁的青春里告别

就像我亦相信爱是一场盛大的拯救，只有心意相通一往无前的两个人才能一起泅渡上岸。她说。
  他带她去电玩城玩赛车，捕鱼，格斗游戏。出来的时候他忽然表情严肃地对她说，你打电动的样子真像个凶悍的疯婆子，不过我喜欢。继续保持。
  她愣了一会然后龇牙咧嘴地冲上去对着他拳打脚踢。他的脸上有着男童般顽劣的笑。
  凌晨2点。城市像是罢工的机器般失去动作和声响。街道上只有风的嘶鸣和打着转转的落叶在惆怅着。
  ☆、泅渡2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从背上放下来，然后走进一家川菜馆。
  伊雪点了菜单最辣的几个菜，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每次吃饭的时候，她常常对他说的话就是，如果人的心里觉得不够温暖和火热，就应该多吃辣，身体的火热是会从传到心里的。他只是感到好笑和无奈，只能任由她。
  喂，盛宇，你是不是感觉到很辣？你看看你的脸都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了，你确定你还要陪我吃完这顿饭么。她一脸狡黠冲着他笑。
  虽死无憾。他亦轻笑着对她说。
  吃完饭他对她说，我们去看电影。看到明天中午再回去。
  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在路边的阶梯上。表情欢快。
  你有没有想过大学毕业以后我们的打算。工作。租房。结婚。孩子。近的未来和远的未来。盛宇。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问这么扫兴的问题。你只要知道我们现在很好就行了。他冷淡地看着她。
  可是这应该是你要考虑的问题。我只想要平静安稳的一辈子。不提上辈子，也不要下辈子。她倔强地看着他。
  你应该去找别人。我给不了你一辈子。我只是个沉堕的人，已经失去信心和勇气。他忽然悲伤地说。
  是因为你的移情别恋或者乱搞女人么。难道这就是你的借口，或者你认为这也是我的错么。我应该不惜一切满足你的所有欲望和你那接近变态的虚妄幻想么。你真是个懦夫，只会逃避和疯狂发泄的懦夫。她忽然变得锐利而坚韧。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这个贱人。他忽然抓住她的头发大力的撕扯。
  我看到你和玉的聊天记录，她的手机里有你的照片。□□着上身欲望澎湃的脸。眼睛中有着年轻而不可抵抗的光。是你招惹她的。并且你知道她喜欢你。你只是在利用她的身体发泄你痛楚，继续去拥抱虚无幻觉。你是这样脆弱可悲。甚至有几个深夜在学校的东门我看见你搂着别的女孩走进旅馆房间。我只是对你感到失望的时候，亦对自己厌恶。因为每当我触摸到你心里巨大的无望而空洞时，我就已经遗忘了其他。我以为我可以拯救你。她冷静而自嘲地说。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跟我翻脸呢。现在装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么。还有什么你都可以一起说出来。说啊。他抓住她的头朝着墙壁狠狠撞过去。黑暗中他听到城市的心跳声，闻到了甜腻的血腥味。他的手上有殷红的血液像花朵般逐渐绽放。
  伊雪支撑起身子站起来的时候，盛宇早已经失去了踪影。她用纸巾按住额头上的伤口，稍稍一放开，她便感到有血液从额头的皮肤上流淌下来。
  她想，她的身体是一只瓷瓶，世间的一切爱恨恩仇都可以被她吸纳或是抛出去。只是每一次太过激烈的碰撞都会让她的身体破开一个口子。有空气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进来。然后被人修补好缺口。只是她知道，一切亦不会恢复如初。伤口会在内部悄然蔓延开来的。再来修补她的人会发现，过不了多久这瓷瓶便会从内部轰然崩毁。致命的伤口永远只会是一个人造成的。
  她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前行，就好像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不停下来。就好像她突然有了一个快乐的想法，她想爬到月亮上面去唱首快乐的歌。
  清冷的风裹挟着浓郁的夜色奔袭过来，在黑暗又似乎明亮的墙角，她看到穿着一身篮球服的盛宇站在她面前明亮而爽朗地笑。风轻云淡的姿势。人群模糊成盲点，然后汇聚成色彩鲜艳的河飞速流过去。
  嗨。学妹你好。等一下。刚才我朋友夸你长得很具体很有气质，不像有的女生长的很抽象。所以他跟我打了个赌，如果我要到你的电话他就请我去k歌和吃饭，我相信你肯定愿意帮我坑他一回吧。行李我帮你搞定。他走过来温和而舒缓地笑着对她说。
  她忐忑而略微羞涩地将行李递给他，然后一步步踩在地上他的影子上跟着他往宿舍楼走。
  我叫盛宇。你呢。
  我叫伊雪。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是我自己很想认识你，我才过来拦住你的。你不应该从我眼前溜走。他轻笑。
  他给她发短信。
  伊雪，你应该按时吃早餐不然会长胖，会得胃病。以后我会按时叫醒你，然后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一起去吃东西。
  伊雪，我今天去了户部巷，然后坐了轮船。好多的小吃，好多的情侣，淡淡的落寞。我想下次能够带你一起来。
  伊雪，感冒的时候应该按时吃药和按时见我才会好得快。你不相信就试试。
  他带着她去爬山的时候，她的一只脚扭伤了。他背着她回来，在宿舍楼下的明亮阳光下，他忽然略带羞涩地对她说，你会不会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呢。而有你的地方，哪里都是我的城。现在我的背上就是我要守护的城。
  凌晨5点的时候，她一个人去电影院看了一场并不算太感人的爱情片。电影结束的时候男孩与女孩在火车站告别，他深情地抱了女孩三分钟，然后转过身他对她说，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呼吸一样在爱着，只是最后我必须回到岸上。火车启动的时候，女孩突然身体了颤抖一下接着拼命追出去。
  她忽然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她想起他曾对她说的话。
  伊雪。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必须要遭遇的劫难。不同的是，你是那样纯净无辜的女孩，而我只是个罪有应得的混蛋。爱不是火花，不是奉献，不是伤害，不是甜蜜，也不是拯救，所以无法彼此泅渡。爱只是个屁，放完了就没有了。所以这一生，你应该找一个很爱很爱很爱你的人，陪着你去吃辣，然后再用一生的时间去慢慢放完这个漫长的屁。
  然后第三天凌晨的时候她收到他的短信，伊雪，我们分开吧。美好应该被记住而不应该被毁灭。
  伊雪变得抑郁暴躁，对事物失去忍耐力，会忽然哭泣或是尖叫。家人将她送进了医院。仿佛药物让她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在等待。
  他终于买来水果和百合来看她，疲惫但是安静的样子。看到她的时候冲她明媚地轻笑。
  你还是不懂得照顾你自己。他说。
  你也一样。她看着他倔强地说。
  是我害你变成了这样的。上次我还打破了你的头。你真应该杀了我才对。他温和地看着她。
  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们之间就互不相欠了。她平静地说。
  什么要求。
  你和我重新开始。她眼神沉静地看着他。
  伊雪。太过甜腻激烈的爱会容易使人迷失。走火入魔。便成了一种毒。像是深情的草。火烧不尽。风吹见长。剧烈的纠缠吞噬彼此。最后只剩下荒芜的告别。而我是这样软弱而矛盾重重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我没有办法带你走。我们是彼此的劫。避无可避。热烈地拥抱，需索，交换，挥霍，头破血流之后就应该彼此放手。
  你说过的虽死无憾呢。她露出讥讽的表情。
  我已经退学了，一直在打工挣钱给自己治病并且马上回农村里结婚然后教书，永远不会再出来。他平静地说。
  如果你忘不了，就不要停下，一直向前走。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让你不顾一切，去看清这世界的真相和美好。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也没有什么会不被原谅。伊雪，你要相信，你才是唯一能拯救你自己的人。
  ☆、亲爱的陌生人1
  只是一个人会想着一个人。无关于爱情。——雨桦
  从某一天开始，雨桦开始经常性的失眠。
  2点30分。微信上有个女孩突然蹦出来对着他噼里啪啦一顿轰炸。几乎都是一些没头没尾的文字。像是失忆者脑海里闪过的破碎迷离的画面。
  他忽然不动声色地问她，你是失眠还是失恋？
  她发过来顽劣的笑脸，失恋是什么意思？失眠又是什么意思？
  失恋是指失去一段恋情。失眠是指被时间和世界抛弃，独自在黑暗中漂流的一种状态。雨桦隐匿在网络的虚无中说。
  这么说来是我比你幸运咯。可是你也用不着把失眠说的跟世界末日似的。你太过悲观和沉溺于你的主观感受。她说。
  是么。那你说是悲观好还是乐观好。他问她。
  不悲不喜最好。不过这种人很少，真正做到了的人看上去又往往给人自私冷漠的感觉。就好像这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解释。不是么。
  是么。
  你有多久没恋爱过了？她忽然问他。
  记不清了。大概从来就没恋爱过。他说。
  雨桦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恋爱过了，甚至于连对方的面容都已然在记忆中模糊，只是偶尔会有泉水叮咚般的声音在他的心里响起。他会忽然有了一种一梦千年的感觉，繁华沧桑间熠熠阳光下的男孩女孩都已经醒来。人海中浑然不觉彼此已然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