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


泥(六)
    楚震还缩巴在被窝里,外头还是安静的黑茫茫的,偶尔能听见遥远的几声犬吠,只觉得有人拽他胳膊,“楚震,你自行车钥匙给我用一下。”
    “唔……哈……在我枕头底下……自己拿……”楚震迷迷糊糊地说。
    “哦……你钱放哪儿了?”
    “哦……嗯……在我内裤里头……自己拿……”
    寝室的门开了,又关上了。
    “严敬之,你有病吧,没事起这么早,锻炼啊!”楚震心想。
    B城冬季的清晨,曾搴舟吃好早饭后,清点教材教案,打理好房间,又把饭盒装进包里,按向来的习惯出了门。教师院里的人一般都按照上课时间作息,这个时候也有不少人了。北风迎面而来,他抿了几下干裂的嘴唇,又把自己的脸包在围巾里,或许能暖和一些,无奈那条旧得看不出颜色的羊毛围巾薄得像江米糖纸似的,似乎并没起到什么保暖作用,曾搴舟一边和骑自行车的同事们打招呼,一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哎,为什么自己是那个有车子骑不得的人啊!
    就听见身后又是一阵叮铃咣啷的车铃声,还有链条吱嘎吱嘎的磨损声。随后,一个前轱辘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严敬之?”
    “哟,早上好啊!真巧……”严敬之的长腿戳在地面上,干净整齐,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也不戴,他压根就没有这些御寒工具,“你给我们上课去?”
    “唔。你们班的中国戏曲课。”曾搴舟以为严敬之习惯北方的寒冷才穿这么少出来,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严敬之看看手表;“我带你去学校吧,正好能赶上食堂最后的早饭。”
    曾搴舟有些尴尬。
    “赶紧的,反正你的自行车也拿不出来。”
    两人一骑,躲在严敬之身后,风小了很多,前面的人很安静,默默地蹬着车子,手放在那人的腰上,隔着厚厚的衣料也能感觉到他腿上的动作带用两侧的腹肌,一种微妙的触感。
    “你不必这样的。”曾搴舟觉得这事情太巧了,似乎是他故意的,“我都走了一个星期了。”
    “真不是我故意的。”严敬之的声音被风吹了过来,凉凉的,“家里的事。我每天早晨都得去太爷那里问个好,太爷说可以了才能走。今儿刚好平时走的那条路大修,就绕了个道,没想到这么巧。”
    “你家,规矩挺多的呀!”
    “我太爷都九十多了,是当年张之洞的女婿。”这倒不是严敬之在撒谎,可他太爷已经去世很多年,小时候,每天早晨5点钟第一件事就是给太爷问安,敬茶点烟折腾一个钟头才能回自己房里。
    “怪不得呢。都说京城里官多。”曾搴舟说。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严敬之是冷得说不出话来,他骑得很快,握着车把的手早就在等人的时候冻僵了;曾搴舟是看到前面的人沉默了,自己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就伴随这一路的骑行明亮起来。
    在校门口,曾搴舟下车,两人简单话别。
    严敬之把钥匙放回楚震枕头底下的时候,他去水房洗漱了;戴歌早跑去教室占座位了。从暖壶里倒出半盆隔夜的温水,直接把手泡了进去,那种冷劲,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脸也泡进去。
    “这一大早的,你跑哪儿去了?”楚震飞奔进来,缩着脖子,牙齿上下打架。
    “去操场跑了两圈。”严敬之说。
    “咦?”楚震似乎在回想什么,“你不是借我自行车来着么?”
    “你做梦呢吧!”
    楚震捂着嘴,心想,做梦的时候把自己藏钱的地方都说出来了,不行,改明儿得换个地儿。
    俩人跑到教室的时候,还有十分钟打铃。
    “戴歌。包子呢?”楚震每天早晨都让戴歌帮他从食堂带包子。
    “楚震,匀给我俩。”严敬之稀奇的开口。
    “没有包子,耗子药都没有。”戴歌说,“想吃自己买去。”
    “你今儿早晨吃枪药了吧!”楚震觉得莫名其妙,“敬子咱俩换下座位,我呆会儿去食堂找老张。”
    “哦,给我带点儿回来。今天跑步了,觉得早晨没吃饱。”
    系主任和曾搴舟一起走进教室,严敬之坐在前排,突然和身边的戴歌说;“以后你给老楚一个人占座就好。阶梯教室我喜欢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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