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娘子愁嫁记

第32章


  “你怎么才回来?他们找你干嘛去了?!”
  一眼见到他她却莫名有些毛燥。少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半边脸沉在暮黒里,任人瞧不出喜怒来。
  雪色随杜如忌走是上午,如今天色已黑。竟一走便是大半日。若说没半点担心那是不可能,杜家向来奸恶,青天白日逮个人寻事之事并不少见。再说雪色被带走缘由他们一无所知,若真有何好歹,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白白去了一日,你难道连话都不会说了?”
  少年一声不吭,默默跟在她身后。反倒是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半天没个回应的。她难得真来了怒意,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停了。
  暮色渐深,西边霞彩日淡,丝丝凉风带着橙华。少年乖顺跟着停了脚步,抬起白皙如月的面庞略带困惑瞧向她。
  她说了这么多,这丫的压根就没听。
  再看,对方面如清月,神色淡淡,倒像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般。她欲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这少年应是她上辈子亏欠了的。
  “并没有什么事,与杜县令谈完便回了。”就在她腹诽对方时,雪色惯常清越的调子倒轻松吐了出来。
  没事?!没事能去大半天的?
  “杜衡远没为难你?”让她相信杜衡远没事却让杜如忌上门带人?简直是当她傻了。杜衡远不是善类她也不是第一回知道。
  “无缘无故,何来为难?”雪色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遂自上前走了。
  等两人回到茅屋,天色竟已完全黑陷下去了。茫茫黑暮,若非巧遇月中十五,哪里见得到一丝光明。
  皎白月色如雪,凉夜冷寂。
  她点了盏油灯,滋滋燃得愈烈。手边粗陋陶瓷罐子正架在火炉上,她不敢生得太旺。褐黑的青烟晃得她两眼生疼,她别脸用抹布捏起陶罐子。
  罐子里的鳜鱼汤咕噜翻滚,浓稠汤汁鼓起细末的佐料。鳜鱼鲜香十足,昏黄油灯光晕里乳白香汤缭散着雾白热气。
  四月天气虽还不大热,但鳜鱼类鲜活食材却也不禁放的。一回来,她顾不得夜黑便开始捣腾这条来之不易的鳜鱼。
  又估摸等了一盏茶的时候,雪白鳜鱼汤总算是熬成了。她收拾了三副碗筷,便往外喊了一声。
  “阿爹,汤煮好了。”
  紧跟着几个悉碎脚步声,秀才爹与雪色便从外屋摸黑进了灶屋。灶屋原本就小,现下墙边生着火炉,三人围着炉子坐下已然有些抽不开身了。
  “呵,到底是稀贵之物,这熬制的鳜鱼汤鲜而不艳,果真是绝了。”秀才爹咂巴着碗里的鳜鱼汤,其中鲜美让其回味无穷。
  “这个时节鳜鱼肉质最鲜,煮汤正是适宜。阿爹若是觉得合口多吃几碗便是,如今天气渐热,这鱼汤也放不得久。”她笑笑,幸得前身在厨房呆的时候不少,若真是打小娇生惯养,这一穷二白的农村苦日子哪能过活的。
  枯柴前手扔进火炉,下一瞬就被燃得通红。暖热气息重重扑过来,夜深冷凉便显得浅了。
  咕噜咕噜。
  汤沸腾厉害。
  ……
  “张爷桃花酒酿的好,咱们又卖得实惠,来打酒的也日渐多了。明日怕得更忙才是,屋里我与雪色就帮不到什么忙了。”火炉里干柴燃得旺,半面土墙都照的极是亮堂的。她边同秀才爹说着,走到灶台前灭了那盏黑乎的煤油灯。
  “这倒不是事,你同雪色尽管在莲安城帮衬。现下还不是农忙的时候,我一个人还应付得过来。”秀才爹夹了筷子绵嫩鱼肉,鲜美鱼肉汁满口盈香。
  秀才爹这些时日也并未闲着,除了到河里逮些鱼虾,门口三亩毛桃也打理得极为用心。得空了,便到君山山脚的小菜畦除草捉虫,回去给那窝毛绒小黄鸡加餐。
  闺女不在,秀才爹摊饼子做面条的手艺还是粗略学了大概。虽不见得好吃,但着实也能自个儿保证温饱的。
  “明日我不想去酒舍。”少年低垂着眸子,玉白手指间盛的半碗鱼汤冒着腾腾热气。
  空气突而冷凝。
  她愣愣放下瓷碗,一口热汤烫得她眼冒金星。闷闷一口咽下,她抹着憋出的泪花转头看向少年。不想去?说不去就不去?平日少年虽也骄矜但至少听话,今日怎就矫情了。
  “为什么?”少年从杜衡远处回来就多少有些不对劲。她明面问不出所以然,但直觉还是有的。
  “我吃饱了。”少年不答兀然起身,放下余了半碗的鱼汤,默默越过秀才爹便摸黑出去了。
  “你……”又是这副骄矜样子,她气绝噔的一声摔碗欲跟上去。
  “好了桃花,小子估摸也是累着了,你别难为他,歇一日便歇一日,明日阿爹随你去酒舍帮忙。留他看家吧。”秀才爹难得好心肠及时拉住她。
  孰知秀才爹成日留在屋里,老早就想到莲安城转悠了。雪色不想去可谓正合他意啊。
  翌日。
  暮春时节雨,苍翠叶脉胭脂红花,万物倦在朦胧烟雨里。
  她百无聊赖趴在窗侧桌子上看着从黛色飞檐上淌下的青色雨珠帘子,湿漉漉的春生茸草耷拉在雨色里,街上行人寥寥。
  昨日还是艳阳天,今早刚到美人舍哪知就淅沥不停了。雨日人们大都懒散,喝酒吃茶的都是少见。
  秀才爹倒是闲得自在,不知从哪里借来一方棋盘,兴致勃勃同李老板对起奕来。
  旁边卖蜜銭的大娘很喜欢机灵古怪的小翠枝,这一下起雨来无聊,就找李老板使了小翠枝过去唠嗑。
  她在柜台前抹了半日椅子桌子,最后索性也泡了一杯清茶坐到窗户边发呆去了。
  ……
  驾驾驾——
  一阵凌乱马蹄声过,悄寂街道瞬间被马蹄溅起的水花打破宁静。
  黑马铁蹄溅落浑黄泥泞,四溅水花旋起一圈圈水波。雨声马声人声交织,纷乱急促惊起午酣的百姓。
  这行青衣男子策马扬鞭,周身笼在雨幕里浑然不觉。随后跟上两架马车,马车遍身覆紫,由青黛雨幕朦胧而来。
  这马车?她望着由远及近的车架,愈清晰愈觉得眼熟。这分明就是那日在莲安城街上遇到的那个狂妄自大的公子哥的马车。这边是城东,出城门便是往皇城的方向,这狂妄公子怕是要回去了。
  她抬手喝了一口清茶,嘴角不觉勾了个笑意。这样恶人还是快快走的好。
  只是现在的白桃花还不知晓,另一车架上有一人就此远去。
  暮春时节雨,清凌无色。缠绵、悠长。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今天能有望破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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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花
  眼前的一大捧扶桑花开得极艳,玫红妖娆,红灿如火。扶桑花瓣微卷,有蕊一条,长於花叶,宛是焰生。只是好好的花束,硬生生被人掐了半截枝茎。此时突兀搁在一个竹篮子里,青竹艳花,瞧一眼煞是好看。
  “我说桃花呀,你可盯着这花瞧了好久了。”秀才爹在院子里给小鸡仔撒完碎谷子探身往屋里摇头道,一大早的,闺女说是去一趟梅宅。哪晓得不多时便捧了一捧灿艳扶桑花回来,一声不吭,躲在屋里头痴痴望了好半天,
  她懒得搭理秀才爹,心烦意乱将一篮子扶桑花搁到房屋角落里。左右寻隐秘处,却始终觉得不妥。
  今早去找梅竹艳是真。至从成了梅竹艳的名誉学徒,她隔三差五便得去拜访这位师傅。而说今早要她去梅宅的也是这个梅先生。
  到了梅竹艳的茅草屋,照例先被崖儒使唤无前屋后打扫了一遍屋子。接着梅先生有令,到莲安南郊采一丛扶桑花,说是为做药引。
  不过是一丛花,她也没做多想。提着竹篮子就往南郊去了。
  莲安南郊偏僻,草林丛生,她平日也不曾去过。只是听崖儒提过,莲安南郊是赵氏辖域,杜衡远也敬他赵春江几分薄面,对南郊成片沃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赵氏世代行医,祖上三代都不涉朝局之事,隐居莲安,行医济世。积了几代的善行恩德,这赵氏在百姓心里威望极高,这也是杜衡远惧于赵春江的重要原因。
  出了城南门又行了一盏茶的时候,她先是嗅到一股子浓重花粉气息,接着就瞧到一片红。先前是那片荒草林子隔开了视线,她沿路拐弯直走,这一大片扶桑花田悄然入目。她从没见过这样多的花朵,红艳艳,迎着风,竟如焰火。
  定了睛,她想起梅竹艳交代事宜。说是让她在花田最东,取扶桑十五株。
  花田偌大,一片片用桃木篱笆隔开。除却这片盛开正艳的扶桑花,再往前是粉白芍药。想必这便是赵家种药的地方,只是不知这赵家人种了这大片药田,怎不留个人守着?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在她刚摘满十五株的时候,从花田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呵。接着就见到三两人扛着锄头从茂密花丛里冲出来。这是季棉云头一遭到赵家帮工,只听到赵家药田管事的申婶子啊呀一声,埋头除草的几个兄弟立马就起身往外头跑去。
  申氏跛着脚追过去时,哪里还见得到半个身影。回头再去看那片扶桑花丛,心里竟凉了大半。若是别的倒好,这被小贼采走的,偏偏是公子精心培育的品种。
  “作孽啊!作孽啊!”申氏瘫坐到地上,手里拿着半截掐断的扶桑花茎。她给赵家管理药田四有五年,从没出过差错的,几日倒生出这么大个漏子,这可如何是好?
  且说今日,还当真是个意外,怪不得申氏。
  莲安南郊,赵氏药田。这是整个莲安人尽皆知之事,寻常人哪有这个胆子敢动赵家药田的,哪怕是花花草草,若是出自赵氏药田,也定不是寻常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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