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在哪里

    鄂西归子之屈原《山鬼》随想
    有一种愿，也许要用一生去还，但也许就是一瞬间。
    在遥远的彩云之南，在西南边陲的归途中，我望着车窗外原始热带雨林高处的白云，恍惚中感到了刚刚逝去的父亲在俯瞰我的悲哀：儿啊，你还要接着飞吗？于是，我想起了终生一愿••••••
    长安落地，如同驿站休整，没来及告别，已经上路，去了恩施。
    家乡，我没有了根基的家乡！但毕竟是我祖先生存过的地方：灵山秀水满眼翠绿，入山则四处悬泉瀑布，人们都搬出了大山，如今，也只有看不见的神仙可以住在这里了。
    “阿哥，你也是土家阿哥，你是来找幺妹的，还是来看这些奇山异境的？”，一个妖艳无比的土家妹子用她的纤纤素手给我倒了一杯硒都最新的一杯玉露茶。
    “阿妹，你去吧，我来寻找亡灵的归宿的，把我几十年的夙愿搁置到这青山秀水中，让家乡给我打一个印记，告诉故乡：我是恩施土家仔。”。
    “就这么简单吗？你从那么远飞过来就为了这么个小小的夙愿？自古三楚有才，你可愿把屈夫子的诗句解上一解？也好证明你的确是我人杰地灵之子？否则，你出不了这美丽的大峡谷！”。
    “难道你要给我下蛊吗？我可是不怕的，我已年过半百，剩下的半条命是捡来的，回到家乡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腊肉吃够了，山歌听饱了，美女也看的差不多了，耳顺则无欲矣！”。
    “那你也得解上一解，也不枉家乡一趟？”。
    六口茶过后，我拂袖而思：“好吧，且听••••••”
    若有人兮山之阿
    被薜荔兮带女罗
    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幕予兮善窈窕
    “那深山坳中果有此男此女？巫山迷雾重重，江畔仰望视野受阻，若有此事岂不怪哉？”，
    “怪则怪矣，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少见多怪！”。
    “此女果真是窈窕曼妙？且还要嫣然一笑？”，
    “如此发问，去问屈夫子！千古怡情，谁堪考证？既是所羡慕之情，又何必去考证乎？”。
    “若遇鬼女该当如何？”，
    “丈夫何惧鬼神？况且是夫子灵中驱动，惧色何来？真是鼠辈往往充英雄，俺去一趟巫山，看过那皇榜峰，又待如何？无非巨石为山，何来下棋者？庸人自扰之！”。
    乘赤豹兮从文狸
    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
    折芳馨兮遗所思
    “是鬼恋人，还是鬼恋人？或是鬼恋仙，或是仙恋鬼？”，
    “这重要吗？人可恋鬼亦可恋仙恋鬼，仙可恋人亦可恋鬼，怎奈窈窕之姿神鬼皆恋，有喝区别？”。
    “滔滔江畔，高崖之巅，人鬼相恋本不可能，鬼鬼相恋无意义，神鬼相恋堪称奇？”，
    “奇本不奇，人心好奇，人贪婪鬼之妖媚却惧色，鬼恋人之钟情却往往不屑人之不忠；神不贪鬼也是不屑，神不贪神亦是不屑，人在其中恐无意义。”。
    “鬼神相恋，也要这兰馨雅琦芳香四溢？”，
    “山间微风送清雅，夜间江水听古曲；那一盘棋再也下不完，怎那书生已不愿再出洞慕富贵，罢别了庸俗世界，何必再又返回世俗境地？鬼送神馨香一束，神送鬼妙歌一曲。”。
    余出幽篁兮终不见天
    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
    云容容兮而在下
    “此为谁之叹？是神是鬼？或狐后仙？”，
    “你管他是狐是仙，是鬼是神？他只表白自己在那密集之竹林中恍惚不见天日，又解释路途艰险来迟之故，高山之巅雾茫茫，待到登上极顶便叹、息脚下云雾缭绕，此真情又何必区分是人是鬼是仙？好不多事！”。
    杳冥冥兮羌昼晦
    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搾檐忘归
    岁既晏兮熟华予
    “是神鬼恋还是人鬼恋或人神恋真的不重要了，好像也是好景不长的境遇？”，
    “白昼晦涩风雨飘摇，痴情等待虽流连忘返，但无论是人是鬼是仙，似乎都会有红颜消褪之时，好一个青春难得，好一个青春难再！多少无奈天地间，又岂分他人鬼神乎？！”。
    “岁月无处不蹉跎，时光荏苒不留痕，这千古山中又怎敌他人鬼不了情？”，
    “青春人鬼仙，谁不怜惜这一个真字？又有谁能耐得了寂寞，等得了春秋交、替？”。
    采三秀兮於山间
    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
    君思是兮不得闲
    “想那灵芝难采实属仙草，采也难，攀爬更难，去时不知能否归，何必如此抱怨？”，
    “不算抱怨，实为担心；近乎人情人性了，道出了人间恋情的真挚，应该脱离了鬼神与仙的超脱和灵异了，否则，不会把一腔钟情唱在担忧之中，若是鬼，要那仙草何用？若是神仙，要那仙草岂不是唾手可得？”。
    “倒是有理，可此理说与谁听？”，
    “说与那山峦叠翠，万丈悬崖峭壁夺命谷！怎一个爱字把定了所有的忠诚厮守相望！。
    山中人兮芳杜若
    饮石泉兮荫松柏
    ……
    君思我兮然疑作
    “杜若乃中药，怎比于人乎？”，
    “不但可比，而且是芳洁之纯，饱食天地灵气之山泉在山崖，风声鹤唳亦无有遗憾，怎么比不得？”。
    “看来是鬼是仙的可能性都不大了，因为有十足的女性细腻和真挚的情爱在里面，仿佛是对恋人的挂念到了痴迷和万分担忧的地府，此女子不比那黄河边剜菜女子担忧夫君不归差到哪里？”，
    “好男子自有好女子翘首以盼，那女子等的值得，那男子也值得一等。不是不放心，更不是怀疑，而是痴情到担忧的地步。好女子从来盼君望眼欲穿，好男子千里万里终归要把家还。”。
    雷填天兮雨冥冥
    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
    思公子兮徒离忧
    “若是神鬼之恋，怎有这雷雨交加之夜的企盼？好不凄凉的猿鸣三声泪沾裳！”，
    “是真情，雷雨奈何？是真情，凄凉何惧？风雨阻挡不了思念，思念可穿破恶劣的夜空山风！”。
    这般神鬼恋曲，或是令世人不敢向往，似乎阻碍重重，但人世间男欢女爱谁不想如此忠贞相爱？如此坚贞之爱，山鬼岂不为之动情？又怎能没有闪电雷鸣？
    如此真情，本该是地动山摇，也是夫子心中留情，笔下善良，只是让十里闻声草枯萎，但却撼动了上下千古无法再超越的真情与真诚。
    巫山不高
    巍峨在传说中
    巴山夜雨涨秋池
    怎敌他夫子一腔真诚？
    看似男欢女爱痴情
    谁晓得夫子乃国之窈窕
    望那摇摇欲坠郢都
    白白浪费一腔恋楚豪情
    淡淡一曲橘颂
    浓浓离骚行心中
    楚国多风雨
    又岂在这巴山夜雨中？
    舞不尽的编钟乐曲
    戳不破的昏庸
    闪电雷鸣在破庙中
    一杯毒酒欲夺夫子高贵性命
    流亡在亡国途中
    出秭归，上湘中草坪
    家无家，国无庭
    从此夫子随了破落楚风
    好一个帝高阳之苗裔兮
    绝唱带入那汨罗中
    ……
    “这真是多少哀情无奈以爱情相述，家国之恋包含在美妙辞赋中，”，
    “可叹百姓盼安宁，怎奈宫内皆是一片鼾声；又叹那屈子独醒，唱罢了《国殇》唱《哀郢》，却把这《山鬼》镶嵌在《九歌》中。用心良苦却动不了那楚王丝毫真情，整日里埙箫歌舞升平声，楚国多美女，楚王好编钟，从英雄一步步滑落到昏庸……”。
    “那一日，湘江哀痛，端午不再驱赶蚊虫，百姓在那汨罗桥头呼唤夫子归，却从此再也不见旷世绝才再吟咏！”。
    秭归，秭归
    屈子嫂娘定要英明归故里
    那长江畔时时唤君声
    归去来兮只有亡灵
    归我鄂西，归我楚乡
    江水东流
    千古载着英明
    ••••••
    于是，那仙姑再续茶三杯，送我出山，告别故乡大峡谷，再飞远方。
    （盛顺丰2017.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