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它完全跌倒在地上,第三枪就响了,这回准确得几乎不可思议地击中了它的胸脯,将它当场杀死了。
莫恩斯瘫痪了似的躺了数秒钟,瞪视着一动不动的古叻。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普罗斯勒小姐向他赶过来,试图拉他的双脚时,他也不理解。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才渐渐醒悟过来。他故意不理睬普罗斯勒小姐伸过来帮他的双手,晕头转向地坐起来,同时半转过身去。他的眼睛睁大了。
“您现在可以站起来了,教授。”汤姆孩子似的咧嘴说道,“就这两只。眼下我们是安全的。”
“托马斯,我亲爱的孩子!”普罗斯勒小姐叹息道,如释重负,“是上帝派你来的,我肯定!可你真的一秒钟都不能再迟了!”
“噢,我已经在这儿好一阵了。”汤姆以几乎快乐的口吻回答道。他冲莫恩斯眨眨眼睛。“我想看看教授怎么表现。我觉得,他这样的人打得实在不错。”
莫恩斯回答他的微笑虽然虚弱,但他不敢肯定汤姆是否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原则上他根本不想知道。
他只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汤姆讥笑地回答道,但很快就显得突兀地严肃起来,“您受伤了吗?”他问道。
“不严重。”他回答道。至少莫恩斯希望这样,也许主要是为了证实这一说法的真实性,他笨拙地支撑着爬起来。虽然不像他希望的那样轻而易举,但他成功了――这可能已经超出了他暗暗的期望。
汤姆怀疑地打量了他一下,然后似乎得出了满意的结论,转向普罗斯勒小姐。当他看到那姑娘时,脸上浮起一种不是特别令人信服的做作的惊讶表情。“这是谁?”他问道。
“我们不知道她叫什么。”普罗斯勒小姐还没来得及回答,莫恩斯就抢先说道。“她在那下面的。”他用头朝门一指。汤姆的目光默默了提了一个问题,他也同样无声地摇摇头回答了。
“你怎么来这儿的,托马斯?”普罗斯勒小姐问道,“我和教授几乎不敢再希望活着见到你。”
“也差不了多少了。”汤姆以出乎意料的粗鲁口吻回答道,表明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但他马上又通过孩子似的微笑缓解了它。
“那下面还有更多的人吗?”他问道。
莫恩斯这回十分有意识地回答得很快,让普罗斯勒小姐不再有机会抢在他前面。“下面全被毁了。”他说道,“我们刚好还能逃出来。”
“那您真是太运气了,教授。”汤姆说道。当他的目光扫过姑娘怀里的破烂包裹时,不安地忽闪了一下,但他忍住了什么也没讲。
“格雷夫斯呢?”莫恩斯问道,“你有什么他的消息吗?”
“他的情况相当糟。”汤姆回答道,“但我肯定他会恢复过来的。他已经经历过比这更严重的情形了。”
“格雷夫斯活着?”莫恩斯不相信地证实道。他没料到还能再听到格雷夫斯的什么消息,更别说活着再见到他了。“他在哪里?”
“前面,在入口左侧的小房间里。”汤姆打了个手势回答道,又迅速更正道:“从这里看,是右边。可是,您在走近他时要让他知道。他相当神经质。而且他有一把枪。”
“也许我们最好一起走。”普罗斯勒小姐建议道,“我不一定非要这个……”她匆匆地低头望了一下死去的古叻,“生物的陪伴,如果不是必须的话。”
“那我们走吧。”汤姆说道,“教授?”
莫恩斯点点头。呆在两只古叻附近――不管它们是活的还是死的――也越来越让他不舒服。
“那我们走吧。”汤姆说道。他动作夸张地将枪背到肩上,莫恩斯觉得那动作不太适合他,好像只是为了给他自己鼓气似的。“不过,请您小心。我虽然只看到了这两只怪物,可具体情况谁也不知道。”
汤姆似乎在等他先走。见莫恩斯一动不动,他耸一耸肩,以一个示范性的不经意的动作转过身去,在前面带路。普罗斯勒小姐和那姑娘也走动起来――虽然是在莫恩斯走了好几步之后。那姑娘显然还很怕他;她保持的安全距离明显地变大了――有可能出于那个简单的原因。
反过来,当她离他四五步远从他身旁走过时,莫恩斯也很仔细地打量起姑娘的脸。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回避如此直接地盯视她;一方面由于完全荒谬的策略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感觉他那样做确实会让她害怕。但在这下面礼貌似乎让他觉得毫无意义,他的手背接触她的手指造成的火辣辣的剧痛使他的良心不安很有限。
见到她用尽全力抱紧胸前的死婴还是让他打了个寒战,但他此刻觉得她投向死古叻们的目光更耐人寻味。无论是汤姆还是普罗斯勒小姐都十分有意地避免走得离被枪打死的怪物的尸体太近,但那姑娘似乎没有这种顾忌。相反,她差几厘米就踩到了一只死古叻的手上。莫恩斯对她了解太少,无法解释她眼里的表情,但他还是认为他先前的第一印象得到了证实:这姑娘一点不害怕古叻们。她怕它们,但她所害怕这些生物的,显然不是每个人单是知道有这种恐怖的人和动物的杂交生物存在时就会产生的赤裸裸的惊骇。黑发姑娘见到这种生物时感觉到的完全是畏惧,是那种人类面对自然暴力时会感觉到的听天由命的畏惧,基本上不是敌意的――只要你知道如何跟它们交往,甚至都没有危险。
他脑海里暖昧地补充道,不管怎样,她对这些生物的害怕好像明显地小于对我的害怕。
莫恩斯停止这一令人不快的思考,目光仔细扫过大厅的洞壁和洞顶。他无法说,他在这里每走一步所看到的破坏和坍塌的痕迹是老的还是由刚才的
地震造成的。至少它对这座建筑的破坏不及地下迷宫那么严重。再往上,在天空不再是由石头组成的地方,可能只感觉到了轻微的颤动,可能连轻微的震动都不是。莫恩斯突然认识到,他们所置身其中的这个世界是多么地陌生和不熟悉。他们可能位于地面以下五十米――有可能更少――但他们还是处在一个十分陌生和奇特的世界里,它同样也可能位于另一个星球的表面――这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是正确的。莫恩斯问自己他们脚下还有多少没有发现的秘密在等着被发现。
汤姆忽然停下来,叫道:“格雷夫斯博士?是我,汤姆。我找到教授和普罗斯勒小姐了。我们现在进来找您。”
他没有得到回答,但这样似乎也就够了。他虽然打了个手势示意普罗斯勒小姐和那姑娘留下来,也从肩上取下了枪,然后却毫不犹豫地穿门而入。普罗斯勒小姐跟在他身后,当莫恩斯也想走时,那姑娘快步跟上了他――尽管有可能主要是为了让她和莫恩斯之间的距离不会太小。
他们走进去的厅只比入口后面的厅小一点,但更矮,状况也好得多。屋顶和墙壁几乎没有受损,时间的破坏也不太厉害。十几把火炬――大多数几乎还没有烧多少,莫恩斯估计是汤姆点燃的――飘忽不定,但亮度很高,也让空气里充满浓烈的烟味,刺激得人想咳嗽。
格雷夫斯皱眉蹲在对面的墙前,莫恩斯只瞥了他一眼,就理解了汤姆显得过份的谨慎。格雷夫斯双手抱枪,横端在膝上。他处于一种可怕的状态――这种状态里的人容易草率反应,犯下错误。
他全身湿透,头发黏在头上,一缕缕地纷披在脸上,他的衣服在往下滴水,他的脚下已经形成一个可观的水洼了。他全身颤抖,当莫恩斯谨慎地走近他时,看到他脸庞消瘦,没有血色,好像他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一下子衰老了二十岁似的。
“万能的上帝啊,乔纳森。”他低语道,“你怎么了?”
一开始格雷夫斯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片刻之后他才颤抖着缓缓抬起头,瞪着莫恩斯。但他眼睛里显露的,那不是认出,而是一种赤裸裸的深不可测的惊骇。“水。”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全……部是水,莫恩斯。“
“什么全部是水?”莫恩斯问道。
格雷夫斯双手更紧地抓住枪托和枪管,但这动作没有危险。格雷夫斯只是需要某种东西能让他用力抓紧,以免失去现实中的依靠。“水,莫恩斯。”他再次结结巴巴地说道。“它们生活在水里!”
“谁生活在水里?”莫恩斯困惑地问道。后来他开始理解了。“金字塔?”他问道,“你到过金字塔里?你看到他们了?”
格雷夫斯断断续续地摇摇头,颤抖得更厉害了。“我到过那里,莫恩斯。”他低语道,“大门。它开着。”
莫恩斯不相信地睁大眼睛。“大门?”他重复道,“你去过那里吗?你看到他们了?”
格雷夫斯点点头,眼里的惊骇表情还在增加。“到处都是水。”他低语道,“那是……城市。巨大的东西。我看到他们了,莫恩斯。”
“埃及人古老的神■吗?”
格雷夫斯回答时的动作断断续续,很难解释清是什么意思。那有可能是点头,也可能是摇头或某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犬星的居民。”他低语道,“他们不是神■,莫恩斯。他们是……”他费劲地干咽一口,左手松开枪管,不安地摸了摸嘴。
“什么?”莫恩斯激动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乔纳森?”
格雷夫斯眼里有一阵子闪跳得更厉害了,有更短的一瞬间莫恩斯几乎肯定他跨越了通向疯狂的狭窄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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