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子晶退回至自己的位子上吐了吐舌头。“从米兰回来后他似乎一直不怎么正常。”
“不会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官宇紧张而认真地说道,众人纷纷用一致鄙夷的目光望向他,“我也是随便说说而已。”
“请问这是随便说说的话吗?”谭子晶冷声问道。
厍世炎皱眉看着自己在精神卫生中心官网的测试结果,看来他的确应该去进行一下心理咨询了。但出于对国内心理医生的不信任,他更乐意将整个过程当做是标准形式,为最终他所需要配的处方药品走个过场。
中年男子看着厍世炎做完的打印版测试题结果及手写的补充说明,感觉有些棘手地皱了皱眉,随即拿起纸笔准备开始他的探索工作。
“你可以直接叫我厍世炎,这样的称呼会让我感到相对自然。”估摸着对方可能使用的开场白,厍世炎抢先一步说道。
“好的。”医生淡笑,“那么,厍世炎,我看了下你自己对自己的判断说明,你认为你的病症属于无精神病状的复发性躁狂型抑郁症?”
“从我的遗传性基因及对阳光的反感程度而言,更加确定了这一推论。”厍世炎点头,“当然,我并没有阅读研究过专业领域所谓的CCMD-3标准和D□□-4诊断标准,因此具体的还要由您来分析,另外,由于我目前还没有任何自杀倾向,我认为自己还处于中度抑郁。”
“虽然还没有进行深度检测,但依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匹配度来看,你的确很符合躁狂型抑郁症的个中特性症状,先做个催眠吧——”
“我在家已经做过两次自我催眠了,效果很一般,但至少深度睡眠了十来分钟,如果你不能够给我适当配一些药物的话,我可以观察一下相关结果。”
“请问……你是设计海之帆的那个厍世炎吗?”
“这和我的病历有关吗?”厍世炎不解地问道。
“很多设计师都会有类似的焦虑症状,或者说许多名人——”
“我的问题并非源自于我的工作,这些请您务必了解,之所以我会将自己的病症定义为复发型,自然而然表示了从很早之前,早到我还没有从事社会工作起便有了这些问题,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所考虑到的细节已经包括了日照时间和遗传因素。”厍世炎反驳道,“我想那是脑垂体分泌的神经介质和其他什么激素吧?叫五什么?”
“五羟色胺。”医生轻声答道,“那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大设计师?或者说还有什么是你想反驳的?”
“对话?测试?书写病历?然后……开处方,例如安非他酮。”厍世炎耸了耸肩,“我需要治疗,药物、心理、物理,各种形式的治疗我都能接受。”
“那我还是建议做个催眠,对话催眠。”医生起身走向屋内的播放机,坚持地说道,“你放心,不是探索你的前世今生,只是帮助刺激一下你的大脑皮层,看看你的思维或记忆深处,是否有被遗漏的角落,因为你目前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需要进行药物或物理治疗。”
“遵,医嘱。”厍世炎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建议。
四十分钟的心理对话时间,外加两盒百忧解和一盒安定,厍世炎就这样走出了精神卫生中心,他甚至都没有将自己的病历卡带出医院,对他而言,自费的临时病历就应该静静地躺在医生的案头。唯一让他有些不解的是原本拒绝给予处方的医生在完成对他的催眠对话后会神情如此严肃地给他开了这些药方,并以一句“可能病情比你想象的要严重”收尾。
在他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他和医生聊了不少他的过去,诡异的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大脑呈空白状,他不知道在那段时间,他究竟和对方述说了些什么。
人行过道的绿灯闪烁着,他迟疑地跨出了自己的步伐,他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的停车场。莫名的,一阵剧烈的心悸让他停下了所有的举动,耳边响起了爆炸的轰鸣声,还有格温多琳那温和的嗓音:“你睡去的时候是厍世炎,你醒来的时候还是厍世炎。”
“灵魂穿越时空之门……”厍世炎捂着自己的脑袋不自觉地默念,“世界因此而改变,改变从你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开始!”
蓦地,厍世炎睁开了双眼,而在他视野之内的,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他本能地向前冲去,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世界恢复了往日的景象,红灯下,他站在马路中央,一辆轿跑径直朝他驶来,尽管司机已猛踩刹车,但还是以四十码的速度将他撞开数米。路口顿时躁动喧哗起来,轿跑驾驶和他的女友迅速跳下车,惊慌失措地走向满脸鲜血、奋力挣扎起身的厍世炎。
“你没事吧?”青年男子扶起厍世炎,他的女友则迅速拨通了报警电话。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厍世炎激动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襟,“她活下来了!可我那来自未来的灵魂却死了!”
“好像是个疯子……”青年男子颤声说道,随即望向身边的女友,“报警了吗?”
“报了。”
“再打电话叫救护车,快!”
嘈杂的器械与推车轮滑的声音充斥在耳旁,厍世炎觉得有人为他戴上了氧气面罩。父母与兄弟仿佛正与他人争辩,有陌生人有朋友有同事,还有被警察赶走的记者。他的脑袋无比胀痛,甚至对身体器官的疼痛感也有些模糊,直到丝丝凉意自静脉扩张延伸开来,很快他已失去了意识。
“放心吧伯母,只是小手术,医生也说了。”尹志倩安慰着心神不宁的厍母。
“我哥最近的精神状态怎样?”厍世凉问着同样等待在手术室外Connie,“因为在家的时候没什么不同,所以想知道他在公司的情况。”
“他从来就是这样阴晴不定,在我们看来,他如果真有问题,也不至于严重到像那两人说的,有什么精神分裂。”
“路口有监控录像,他们的确没有违反交通法规,理论上他们不需要编造谎言来污蔑厍世炎以为自己开脱。”谢耀阳打断Connie的言词说道,“而且他们在世炎的上衣口袋中找到百忧解和安定,这些都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才需要的——”
“谢耀阳你什么意思!”尹志豪将好友拉至一旁,“我们是厍世炎的好兄弟,他现在躺在里面医生正给他动着手术,你却帮那个害他头破血流的人说话,你还是不是人啊!”
“我当然担心厍世炎的情况,正因为是他的好兄弟才更加想要去帮助他走出很有可能真的存在的精神疾病。”
“我哥他没有病!他一直都很正常!这些药也可能根本不是他的,况且他现在工作压力那么大,焦虑失眠再平常不过。”
“我还是觉得,炎哥在米兰,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官宇在谭子晶耳边轻声嘀咕道,“就像卢浮魅影中的苏菲玛索,他这次不是去了斯卡拉大剧院?一定是遇上了剧院魅影。”
“卢浮宫在法国,剧院魅影是韦伯的作品,1986年在英国伦敦首演,而其原著作者加斯通勒鲁是法国人,跟米兰斯卡拉有个屁关系!”谭子晶不假思索地斥责道。
“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倒卖个人学识?”
“都别吵了,等他醒过来答案自然会见分晓,该回去工作的回去工作,想留下来的就保持安静,还嫌伯父伯母不够难受心烦的吗?”尹志豪表率说道。
“我们先回去吧,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明天一早还要上班,我想世炎如果醒着一定希望我们好好照看工作室,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Connie明理地向身边的几个同事说道,随即看向谢耀阳,“有什么事及时和我们电话。”
“我会的。”谢耀阳点了点头。
“伯父伯母,世炎他怎么样了?”接到厍世凉电话后匆匆赶来的公治雪径直走向厍世炎的父母。
“还在手术中。”厍父沉声答道。
“世炎到底是遭了什么孽……怎么就总是多灾多难劫数难逃呢?”厍母忧心地哽咽着,“你说这三番五次,身体怎么扛得住。”
“你们这里谁是病人的家属?”一名实习医生自手术室走出。
“我是。”厍家三人纷纷冲上前去。
“病人虽然失血过多,但好在供血及时,手术很成功,病人现在情况比较稳定,但还要昏迷一个小时左右,等麻醉过后才会清醒。因为特需病房暂时没有空余,所以今晚可能得在急诊病房过度,有直系家属的跟我来办理一下相关手续,另外现在已经快九点,可以留一到两名家人陪夜,其余的请在九点半之前离开。”
“让我留下来吧。”公治雪话音刚落,走廊内不由一片寂静,尽管大部分人都知道厍世炎与她不同一般的关系,但这种并不明朗的关系却在这一特殊的时刻浮出水面摆在所有人面前,大家显然有些无所适从。当然,还伴随着类似尹志倩及Connie这样的酸涩之情,只是,被厍世炎对她人正式承认过的女性的确只有公治雪一个。
“今天让我和他妈陪着,其他人都回去吧,大家也都辛苦了。”厍父没有正面回答公治雪的要求,冷静地向众人说道,“这里所有人,除了我们两个退休的老头老太,明天都还要去工作,到了周末,有空再来看世炎也行,世凉,赶紧送送大家,别在这儿磨叽了。”
“哦。”厍世凉点头应允,他理解众人的心情,但他也明白这里在没有谁比两位老人对厍世炎的爱更真切,哪怕是公治雪,哪怕是作为亲弟弟的他,都及不上父爱母爱的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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