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年前那个夜晚一样,父母满心担忧地守护在儿子的身旁,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醒来。
厍世炎逐渐恢复了意识,但他却没有睁开双眼,闻着熟悉的味道,听着熟悉的声音,他不禁想着,倘若四年之前他带有全部的记忆醒来,结果又会如何?可问题就在于,这七天的记忆真的属于现在这个他吗?大脑识别出未来的他的灵魂存留在这副躯体中的经历,根本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背负着是他又非他的记忆,多么扭曲与荒唐的现实?原来此刻这抹灵魂,从来就不曾拥有过所谓的失去的七天记忆。
既然四年前另一时空的厍世炎已经随着那次天崩地裂般的爆炸而与神祇一同消逝,为什么他还会在梦中遇见格温多琳?
许久之后,他慢慢睁开双眼,看见自己的母亲正靠坐在墙边躺椅上小歇,平缓的呼吸示意着她已入睡。为了不打扰她,厍世炎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拔去输液针管后,轻声走向急诊室外。透过窗户,他看到在室外吸烟的父亲,内心不禁又是一阵酸楚,这种至亲间的纽带,是如此的微妙。
呼吸完新鲜空气,他准备去趟洗手间,正当他绕过护士站往前走时,一名神情怪异的病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名男子手持空玻璃花瓶,不安分地环顾四周,厍世炎不觉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便跟随其后,意欲探个究竟。
“世炎呢?”厍父回到病房,见妻子独自一人。
“呀,打了个瞌睡,估计是去上厕所了吧,我去看看。”厍母惊醒过来。
“没事,我去找——”话音未落,只听到楼层某处传来阵阵躁动。厍父警觉地冲出病房,向声音的源头行去。很快,他便被眼前的情况惊得目瞪口呆。一边,几个护士及医院护工正迅速将血泊之中的厍世炎抬上推床,而另一边则忙于为一名头部受到重创的护士清理伤口。
“快!按住伤口!”一名医生指挥着为厍世炎的手腕止血包扎。
“我儿子没事吧?”厍父拦下了一名护士问道,而一旁的厍母早已哑口无言。
“你儿子是疯子吗?居然用手术刀割腕!”受伤的护士心有余悸地说着,“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怎么会这样……”看着厍世炎再度被推入急救中心,厍父喃喃自语着,脑海中满是一地鲜血的场景。
一名长发男子坐在峡谷之中,循周期而至的光晕映射在他的周身,与其手中的利器交相辉映。男子的右臂淌着鲜血,此刻他正低首凝视自己的伤口,数米开外,一头猛兽奄奄一息地望着他。
“我本意不想伤害你。”男子站起身,蹒跚走向巨兽,“如果你愿意跟随我做我的伙伴,就乖乖地让我为你治疗,要不然以你的伤害活不过今天。”
猛兽注视着面戴银色面具的男子,默不作声地任由他摆布,直到一阵充满能量的光线被注入它的体内,男子虚脱地昏睡过去。
“妖悟——”狮虎般的猛兽发出低沉的吼声,涨起的潮水顺着地势逐渐向他们侵袭而来,猛兽先是舔舐着男子的伤口,但见他毫无生机与反应,便匍匐着弯了弯身躯,驼起男子,向森林中的高地行去。为了尽快抵达安全的地势,猛兽开始奔跑,其穿梭自如的身姿在林中形成一道奇妙的景象。
这是一片光晕无法浸透的密林,男子睁开双眼时,四周一片漆黑,唯独那头凶猛的动物用已然柔和的目光望着他。
“你一直守着我吗?看来你已经承认我是你的主人了。”男子微笑着伸手抚摸猛兽的皮毛,而它没有任何的反抗与抵触。
“妖悟……”
“你是这么叫的么?”男子想了想后,扬起左臂,在林中生起一堆火来,“那以后你就叫妖悟吧,要驯服你这样特别的神兽,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发现妖悟并不怕火后,男子若有所指地说道。
在接下来的时光里,男子与妖悟共同生活在这片美丽恬静的峡谷之中,这片峡谷有着各种奇特的自然景象,让一切普通的花卉开放得一场艳丽、璀璨。
男子沉醉于这种自由的生活状态之中,直到有一天,峡谷中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他们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份独特的空灵。
“你叫什么名字?”为首的那抹如影似幻的光影向他问道。
“刑天煠。”男子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在他身旁的,是陪伴他多日的伙伴。
“你愿意加入他们成为一名时空守护者吗?”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处境。”
“你现在只是这广漠次元中的一粒尘埃,如果你愿意,就能够拥有无上的权力,支配低次元生命的发展轨迹。难道你对此毫不心动吗?对于不灭的灵魂无动于衷吗?”
“我对支配没有特别的兴趣,我和我的伙伴生长在此,也将长眠于此。”
“如果我说,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呢?”
“你是谁?为什么到这儿来?又是怎么找到我的?”男子将目光投向站在光影两侧同样飘渺的两道缤纷色彩之上,依稀辨识出了她们相比为首光影更为和善、亲切的五官。
“时空守护者和上位神祇们称我为元神,我一直都在寻找理想中的时空守护者首领,顺着你的这股灵力,不难找到这。我想,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只要你同意成为我的时空守护者,为我分担起低次元的治理。”
“我没什么要求,只想了解你所谓的低次元世界,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让刑天煠想要去靠近这个世界。在他看来,成为一名时空守护者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他从未想过,忠诚是时空守护者的首要枷锁,他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此当元神赐予他象征神祇的忠诚封印时,他在两名大使徒的注视下欣然接受了。
第二十五章 自我放逐
当诸人来到病房时,厍世炎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割裂的几处动脉伤口已被及时处理、缝合,用医生的话来描述,便是自鬼门关抢救回一条生命,为防止再次发生意外,主任医生还是吩咐看护员对厍世炎进行了捆缚,而这一决定也已然经得了家属的首肯。
厍世凉坐于兄长的病床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输血袋,事情为何会如此蹊跷?他和父母亲朋的观点不同,坚信意志力强大的厍世炎是无论何时都不会产生自杀的念头的。这次的意外一定只是意外,哪怕有再多不单纯的缘由。
“当时,是那个病人用花瓶砸晕了护士,拿走了她手中消毒箱中的手术刀想要自杀,我只不过想去劝慰而已,”厍世炎闭着眼睛,似乎能感受到弟弟内心的想法,“但很显然,和真正并处于发作状态的精神病患者之间很难用言语去沟通或是影响,于是我只能和他发生了肢体接触,想以力量阻止他的偏激行为。”
“然后呢?”厍世凉皱眉,他以为厍世炎不会向任何人作解释。
“然后我夺过了手术刀,只是没有想到他手里还藏了一把。”说及此处,厍世炎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扬,多少有些自嘲,“并且更没有料到他会从背后进行攻击,想来也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值得畏惧的?更何况,我们在法律上也没有任何的优势,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他那么不怕死,又为什么会逃跑,他在畏惧些什么?当然,这里的医生也没脑子。”
“世炎醒了?”至收费窗口结完帐后回来的厍母见长子已然醒来,不觉舒开眉头。厍世凉正要说些什么,被厍世炎一手拉住,他闭着双眼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保持安静。
“妈,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反正周末,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厍世凉说道。
“嗯,那你照顾好你哥哥,我明天一早和你爸再来看你们。”厍母点点头,整理了一番床头柜上的杂物后又望向厍世炎,“世炎,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明天我做好给你带来。”
“我累了。”厍世炎没有正面回答母亲的话,厍母轻叹一口气,无奈地离开了病房。无论医生和旁人怎么说,她和自己的丈夫都坚信自己的儿子没有任何的精神病症,至多,也就是抑郁罢了。因此,通过厍世炎本身的名就,他们与医院协商后,决定对厍世炎采取保守治疗,从最简单的稳定及抗压药物使用开始。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刚才你和我说的那些?”厍世凉低首望着自己的双手问道。
“说了对现状会有任何的改变吗?”厍世炎冷冷答道,“告诉你,是因为我需要自我回忆一下之前的情景,仅此而已。另外,我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能够好好工作,尽可能给家里带去一些支持。精神上的,物质上的,你责无旁贷。”
“那你呢?”厍世凉有那么些不服气,“你就躺在这里逃避、休息吗?”
“你有资格对我说这些吗?”厍世炎睁开双眼,瞪视着厍世凉,“让你为这个家做一些最起码的贡献,你有什么异议或者不能接受的吗?”
“我没有异议,但本来可以更加完美的——”
“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厍世炎淡然打断了厍世凉的话,“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一定要以这种方式休息吗?”厍世凉忿忿说道。
“我是说,现在时间不早了,我累了,需要休息,请你去沙发上找个好点的位置,早点睡觉去吧。别再跟我说话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回答你一个字。”话毕,厍世炎重新闭上了双眼。
厍世凉看着微弱灯光下的兄长,无奈地起身走向另一端的沙发,在特需病房中与特需病人争执,显然是极不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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