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微倾照晨曦

128 谁家情殇


距离大婚只剩下三日,宫里头自是一番忙碌景象,各宫各院各司其职,密锣紧鼓地做好最后准备,一切有条不紊。
    邵府虽然缺了张罗后院之事的女主人,但邵仲年早已把最为得力的几个管理都调来帝京,再且邵白薇是要嫁入宫中,官家早派了礼部郎中令和尚仪局的女官前来协助。
    邵仲年虽然每天都跟着忙前忙后,脚不离地,却不见疲惫,依然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样子,能够亲自为与自己连的嫡孙女筹备婚事,这是他这十几年来从不敢奢想的事情。
    此刻的分外忙碌,再次提醒着他邵家的血脉尚在人间,他的未来孙女婿,大夏国皇帝韩曦,亲口承诺,将会在他与孙女的孩儿中过继一子到邵家,世袭启王之位,长房香火终有后继之人,此乃是对他这位垂暮老人最大的安慰。
    若非宫中帝后大婚的礼仪规格早有定例,只怕有孙女万事足的邵老将军,会忍不把帝京邵府的库房里的全部家当搬出来作嫁妆。
    而每天专注刺绣待嫁的邵白薇,其实心情并没有外人看起来这般平静,偶有犯浑的时候,特别是独自静下来的时候,心里头便打着退堂鼓,无奈丹青契约未过考验期,签了名也不能算完成任务。
    此时若想抗旨不尊,再来一次离家出走,能否脱身倒是其次,终究她还是不能把整个邵家置之不顾,自认主归宗后,邵白薇也不再是无拘无束,肆意人间的孤女。
    每每看到邵老将军那皱纹满布的沧桑,因着喜事的临近而焕发着犹如重生般的神彩,化不开的笑颜深深地触动她的心,她又如何能让这位半辈子孑然一身的孤独老人再度失望呢。
    “嫁就嫁呗,就当是最后一场历练。”嘴里头虽然如是地嘀咕着,但是,到了此刻,还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不同于当年与顾承卿的青涩直白,奋不顾身的炽烈。她与韩曦历尽艰辛,期间分分合合,情如细水绵长,缓缓而行,虽不是轰轰烈烈,但却纠缠已深,再难割舍。
    只是对于这份情,邵白薇心中还是有点小九九。韩曦由初相识时对她的冷漠轻蔑,到如今的情深不寿,有一部分的原因算是被误导了。
    作为此行的任务目标,为了早日完成任务,助他忘却旧爱之痛完成大业,她对他可是倾尽所有地付出,治病救人,协助征战。
    她难以分辨,是不是正因为自己的有心之举,才造就这般无意之爱。若有朝一日,被他发现所爱之人并非如当初所想那般,他待她,是否还能一如既往。
    帝皇之心,素来变幻莫测,但令她触动的是,他为她所做了很多,已超乎想象之外。
    邵白薇待韩曦的好,撇除后来不其然地掺杂了些许异样情绪,她的初衷也只是为完成任务。反观韩曦,不知从何时起,他心里已烙上她的痕迹,无意的瞥见,总能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自己。
    采药遇险他挺身而出,屠村遇袭他舍身挡刀,她初次离宫,他派最精锐的暗卫跟随,即使中了蚀心蛊,忘记二人的过去,但却依然顺着本能一心护着她。
    邵仲年终是觉察到孙女的异样,这晚饭后把邵白薇留了下来详谈。
    邵白薇羞于提及内心的不安,只道自小生活在大山之中,粗野懒散惯,怕是适应不了宫中的生活,以后一个不慎,反而为家族突然麻烦。
    邵仲年虽然觉得孙女言之不尽,只怕她钻上牛角尖,几番安慰,分析利弊,以求消除她内心的惧意。
    “薇儿,相信祖父,韩曦虽然年纪尚轻,却是值得依托。他心胸宽广,大智明慧,能知人善用,也明辨是非,是个坦荡宽容的明君。”看到邵白薇脸上的与有荣焉的神情,起码可以确定的是二人算是两情相悦,并非韩曦的一头热,然后放心地继续说。
    "他既然向祖父承诺后宫仅设一后,必能信守,再且邵家的强大是薇儿最大的依赖,邵家长房仅唯你一人是你的最强的保障,子嗣不丰,实力强盛的外戚,才能确保他龙椅稳坐。”
    即使是君无戏言,但承诺之于男人,都是一时冲动的产物,能否坚持还是两说,但利益关系的互相牵引肯定是维持平衡的关键。就凭这一点,可确保孙女安然一生。
    邵白薇回房后,邵仲年命人抬来了两个木箱。打开木箱,每个木箱里头都放着三个木匣子,木匣子上面标注着日期。
    打开日期最前的木匣子,里头置着几卷画,邵白薇逐一徐徐展开,一幅一幅仔细翻看,只见画中女子都是同一人。
    画中有女扮男装大眼圆瞪的她,有施针救治一脸担忧的她,有叉着腰使唤黄叟子的她,有鼓着腮帮捣腾药材的她,还有被韩曦圈在怀中满脸绯红的她。
    看着一幅幅有着自己身影的画卷,邵白薇辨不清心中到底是何滋味,从日期来算,应该是那次被绑架与韩曦在阜州重遇后,他才开始画。
    难怪韩曦那时明明蛊毒已深,看向她的目光有时会零散,但却依然与她如常相处,毫无违和。看来是这些画卷起的作用,画卷便便都有明显的磨痕,可以想到必然是多次打开画卷翻看的结果。
    眸上,不知何时已缀满点点泪花,不是一早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吗,看似心冷,但对于她,却是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温暖贴心。他从不勉强她,但是却一直默默地守护着。他为她报了父母之仇,他用独特的方式要把她永远记住,他甚至为了她而废除后宫。
    有生之年能遇上这样的一个男子,还需要逃吗?此刻的邵白薇内心已有答案,这回,真的可以让自己放心地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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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城,养心斋书房内,顾承卿不知为何,近些日子,总觉得心烦意燥。自从帝京回来后,他办事休息的地方,一直都留这里。
    顾家大宅带给他太多不愉快的回忆,自那场大火后,顾承卿能够出外办事就绝不会留在宅中。而养心斋,薇儿曾经住过的房间,却是令他觉得最舒心放松的地方,是以,顾承卿干脆就搬进来这里住下了。
    本来打算是春祭一过就便启程回帝京,却不想因挑选下任接班人的事,与族里的几个老家伙闹翻了。一时不察,竟反被他们软禁起来,幸得股宇六机警,两天后便寻了机会把顾承卿救了出来。
    为了肃清族内瘴气,顾承卿不得已在越城多留了半个月,顺道把继承人挑好,只等着慢慢把手头上的事情交接好,他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去追逐新的生活,心无旁骛地去挽留刻在心尖的那人。
    自离开帝京后,青砚传回的信息日子都是固定,风雨不改,里头除了帝京内各家的要事,就是邵白薇的日常近况,就收到的信件而言,看似并无异样。
    只是,近段日子,信息传回的日期,间隔似是比以往要长,只觉得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不料,午后书房门外的急促脚步声,证明了原来他的预感已然成真,但是当那一刻的到来,他却宁愿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一切的一切,从不曾发生过。
    这样,他便不会如此后悔、痛苦。后悔为何重回这个早已让他深深厌恶的所谓世家。不回来的话,或许,就不会彻底地失去她了。
    脚步身渐近,当看见推门而入的那人竟是青砚时,顾承卿面色骤如死灰,声音竟一时抖震得差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几近哽咽地问:“发生何事?”
    “主子,官家与邵小姐即将大婚,十日前才得到这消息便即刻传信,但一直没有等到主子回音,青砚恐防其中有诈,除了再追信一封,便即刻起程赶回。”看着主子不带半点血色的脸庞,青砚也觉得难受不已。
    “还剩几天?”顾承卿沉声问道。
    “三天之后。”
    “备马!即刻出发!”顾承卿长袖一挥,跃出书房,疾步而行。
    青砚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前方那萧索孤寂的青色背影比八年前更添几分凉意,烈日下闪耀着几滴分明的晶莹,似水似雾,碎散无踪,是主子再次伤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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