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女孩

第34章


然后路易斯又抓住阿什利的脚踝,拖着他从床的另一侧走向门口。阿什利的脑袋接二连三地撞在一张破旧的桌子腿上、梳妆台角上、电视柜上,甚至门后的橡皮门挡上。
路易斯把阿什利丢出房间,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米莉安心里得意扬扬。路易斯救了她,而且什么都没问。他看到威胁,便消除了威胁。她觉得安全极了,她喜欢这种被保护的感觉。
她激动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了路易斯挺拔的身体。然而路易斯并没有回应她的拥抱。
他只是轻轻地把她推开。
“他说的是真的吗?”路易斯问。
她的心猛然一沉。
“路易斯——”
“只管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他不是你弟弟?你们真的在设计抢劫我?”
“最初不是,后来……后来可能有那个意思,但现在没有。我把他甩了,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把他甩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想——”
但路易斯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转身走开,开始往包里塞他的东西。
“你要去哪儿?”
“离开这儿,”他说,“离你远远的。”
“等等,路易斯。”
“不。卡车现在还没有送去检修,我这就离开。如果你需要,房间今晚就留给你了。我不在乎,但我无法容忍别人对我撒谎。”
她抓住路易斯的手腕,然而他也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并没有怎么用力,但米莉安很清楚,他只需轻轻一扭,她的胳膊就必断无疑。
“你说得没错,你就是毒药。你曾试图告诉我这一点,我应该听的。”
他深吸一口气,决绝地说道:“再见。”
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匕首,直刺进米莉安的心脏。
路易斯将包背在肩上,拉开房门,跨过躺在地上的阿什利,沿着走廊默默向外走去,直到从转角处消失。
米莉安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但这一刻,她哭了。艰难的、痛苦的啜泣。她的双眼仿佛在经受烈火的烧灼,肋骨疼得发颤。她像个孩子一样哭得呜呜咽咽,气喘吁吁,涕泪滂沱。
在哭声中,她听到了卡车的轰鸣。
那声音咆哮着,渐渐远去,消失。
路易斯开着卡车驶离了停车场,重新回到他熟悉的高速公路上。
他的车刚刚离开,一辆黑色的凯雷德便驶进了停车场,但他并没有在意。
[1]四季酒店是一家世界性的豪华连锁酒店集团,在世界各地管理酒店及度假区。
[2]艾诺拉·盖号轰炸机(Enola?Gay)是“二战”期间隶属于美国空军第313飞行大队的一架B-29“超级堡垒”轰炸机,日本时间1945年8月6日,它担负了向广岛投掷“小男孩”原子弹的任务。其命名源自该机机长母亲的名字艾诺拉·盖。
28可怕的发展
米莉安从深深的悲痛发展到无比的愤怒并没有用去多长时间。很快,眼泪变成了腐蚀一切的强酸,皱起的眉毛变成锋利的弯刀,颤抖的双手变成往复拉扯的大锯。她仿佛已经下定决心,准备让一切可耻的冒犯者灰飞烟灭。
她振作起精神,来到门口。阿什利坐在地上,像一片被风吹到墙边的垃圾。看到米莉安,他半闭着一边困顿的眼睑,脸上露出一副醉眼迷离的微笑。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米莉安一脚踹在了他的嘴巴上。
阿什利的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他的一颗门牙被米莉安的鞋跟踢飞出去,像个跳跳球一样在地毯上蹦跳了几次。
他的嘴巴周围顿时鲜血淋漓。
“哎哟。”他惨叫一声。
几个房间之外的一扇门悄然打开,一个脸色苍白、下巴像淌着哈喇子的狗一样的男人伸出脑袋向这里窥探。米莉安劈头盖脸地吼了过去,说他要是再不滚回房间,她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男子吓得连忙缩了回去。
“那个卡车司机,他走了,对不对?”阿什利问。
米莉安没有理他,她现在就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
阿什利擦了擦嘴角上的血,“那问题就来了。”
“去死吧你。”
“你爱我。”他说着吐出一口血。
“继续做梦吧。”
“你需要我。”
“之前也许是,但现在不是了。”
阿什利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红色的牙齿,仿佛他刚刚吃了一大口草莓,“你需要我。”
“我可怜你。”
她使劲咳出一口浓痰,正准备吐到那嬉皮笑脸的浑蛋的嘴里。
就在这时——
大厅的入口处,他们出现了,像两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两个恶魔。
弗兰克仍旧是一身黑西装。哈里特换下了她的高领毛衣,穿了一件深红色的、人们在圣诞节期间才会穿的衬衣,虽然现在差不多已经七月了。
他们手里拿着枪。
米莉安首先看到了他们,但阿什利却没有,至少开始没有。但他是个很聪明的浑蛋,从米莉安的眼神中他感觉到了异样,于是便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当他看到那两个人时——
“我们死定了。”他大惊失色地说。
这一次米莉安毫无准备。通常情况下,她会事先熟悉这个地方,搞清每一个出口、每一个角落的位置,确定哪里安全,哪里危险。但和路易斯在一起使她变得松懈、慵懒。小时候,她的妈妈习惯拉着她的手逛超市,而且她总是攥得特别紧,仿佛要把她小小的手骨捏碎。但她最终学会了顺从,因为只有那样她的妈妈最后才会松开她,不过每当这个时候,米莉安都会像刚出栏的小牛犊一样直奔向糖果或麦片的货架。此刻就像那个时候,她松开了大人的手。
现在她只有一个选择:右侧走廊尽头的紧急出口。趁他们沿着走廊走过来的当儿,她可以逃到外面的停车场上。可是她有种身处梦境般的奇怪感觉,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变成了慢镜头,她的胳膊、腿,还有腰上好像都被套了锁链,拉扯着她,阻碍她逃跑。
她转了个身——
阿什利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他似乎已经身不由己。
米莉安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但两名杀手也毫不犹豫地开始行动了,他们双双举起手中的枪。
此时他们与米莉安相距大约二十英尺。
阿什利站不起来。他趴在地上,像只惊慌失措的动物正拼命攀上陡峭的悬崖。
还有十五英尺,也许更近。她说不清楚,一切看起来都不对劲。
米莉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耳畔飞过,她猛地把头向左一偏,一根带有两个金属探针的铁丝叮当一声落在了旁边的壁灯上。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直到她听见阿什利发出一阵颤抖的惨叫声,看到他紧咬的牙关、僵直的身体和像车头灯一样圆睁的双眼。
电击枪,不是手枪。米莉安不由庆幸:他们没有打中我。
她用肩膀撞开了紧急出口的门。警铃并没有响起,警铃从来都不会响,不管门上的警告标识说得如何严厉。在汽车旅馆这种鬼地方,紧急出口的门似乎和任何报警系统都没有连接。她闻到了夜晚澄澈的空气,看到了前面的高速公路——
啪!
一条裹着白色袖筒的胳膊突然像树枝一样横伸出来,重重撞在她的咽喉位置。由于双腿收不住速度,米莉安的身体凌空向后倒去,将刚刚撞开的门又撞了回去。
米莉安只觉得呼吸困难,不由抬起了头。
“你。”她喘息着说。
男子装出很惊讶的样子,嘴角假仁假义地挂着一丝微笑。
“我们以前没见过面。”他说。
砰!有人从里面撞了一下门,可能是弗兰克,也可能是哈里特,或者两人一起撞的,但不管是谁,显然里面的人没有想到米莉安会靠在门上,所以第一次谁也没有把门撞开。米莉安感觉自己犹如笼中之鸟,徒劳地拍打着翅膀。她必须尽快逃走,否则——她也不知道这些人会如何对待她,但想来一定不会好过。
米莉安一骨碌爬到了一边。里面的弗兰克以为门被堵着,便使出浑身的力气撞了第二次。
门轰然洞开,弗兰克踉跄着冲了出来,经过了米莉安,眼看就要撞上那个白衣秃顶的男子,他连忙收住脚,但米莉安趁他立足未稳之时,使劲推了他一把,结果他就像座飞来峰一样向那个浑蛋压了过去,两人都倒在地上。米莉安心中甚至还替那个浑蛋的白西装稍稍惋惜了一下。
借这个机会,她像个躲避猎人的小鹿一样,撒丫子穿过停车场,向高速公路逃去。
这是一条较为繁华的高速公路,双向各两个车道。
一辆接一辆的汽车闪着头灯疾驰而过,每辆车子的时速都在70英里[1]以上。米莉安顾不上细想,径直冲向了车流。
待她意识到情形之后,双脚已经踏上了公路的中线。她身后是呼啸不断的喇叭声、刹车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咒骂声。刚进入另一个车道,一辆小轿车几乎贴着她的身体疾驰而过,只差那么一点点,她的手可能就会被倒车镜齐根撞掉,继而身体会像个陀螺一样在公路上转上几圈。随后她听到了一连串的撞击声,金属、玻璃、安全气囊、砂石,还有人的尖叫。隔壁车道上有人大喊了一声“我操”。
米莉安知道自己刚刚引起了一场车祸,也许非常严重,但她头也不回,因为回头就意味着放慢逃跑的速度,而放慢速度就意味着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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