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钰慧一下床就看到她呲牙咧嘴、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嘴角流着亮晶晶的口水和咯吱窝的黑毛浓密油亮，心里不由一阵恶寒：她不是自以为很时髦吗？怎么连猪鬃似的腋毛都不刮？本来同旻贤约好8点在女生宿舍楼下见面，现在却一刻也不愿多呆，强压住心里的厌恶整理好孙金花的床铺，草草梳洗完毕，就拿着洗漱包出了女生楼。
  长假第一天天气并不好，整个天空颜色苍白惨淡，给人感觉压抑又寂寥。钰慧不好意思太早去男生宿舍，在校园里瞎逛一气，捱到7点半才去找旻贤。
  旻贤刚起，刷着牙给她开门：“唔？这么早？不是约好8点吗？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们还是先去找找旅店吧，你师姐那儿我不想再住了。”钰慧闷闷不乐地说。
  “怎么了？咕噜噜噜……呸！她为难你了？”旻贤吸了口水，涮涮嘴吐掉泡沫。
  “其实也没什么……”钰慧简单地把昨晚在孙金花宿舍的“遭遇”说了说。
  旻贤脸上立时难看：“大家都说孙金花‘势利眼’‘两面三刀’，我以前觉得她人挺热情，还不怎么相信……哼！别生气，我们不理她就是了。那胖女孩也不是什么好鸟，仗着她爸当个小官，专横跋扈，整天出口成‘脏’、瞧不起人，东子放假前还扇过她一个嘴巴！”
  “你别和她们计较！这事自己知道就算了，毕竟是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闹僵了不好。”钰慧担心地劝道。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钰慧点点头，又吞吞吐吐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又土又呆？”
  旻贤看看她，想了想说：“呆，肯定谈不上，就是太腼腆不大方；土呢，确实有点。你仔细瞧瞧街上的上海女孩，哪有穿这种老式风衣的？又厚又难看，颜色还老气，还有头发，你又不缺钱，有时间去作个发型，别整天清水挂面的，太单调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有人敲门，旻贤打开门，原来是住他隔壁一个专业姓宋的同学。
  “呵呵，打扰了，借你文学理论笔记抄抄。”宋同学走进屋来，笑眯眯地说，眼睛特意在钰慧身上转了几转。
  “喏，我桌上那本黑色活页本就是在，自己拿吧。”旻贤指了指靠门的那张桌子，也不为两人作介绍。
  钰慧凑巧坐在桌子旁边，顺手递给宋同学，宋同学说了声“谢谢！”，暧昧地冲旻贤挤挤眼，走了。
  “这同学真用功，放假还学习。”钰慧赞道。
  “什么用功，他是找借口来看你的！”旻贤没好气地说。
  “看我？看我干什么？”
  “好奇呗！看看同学的女朋友是不是比自己的漂亮。”旻贤有些烦躁：“你都快大学毕业的人了，出门也该注意注意穿着打扮，不然人家会看不起的。特别是上海，把衣服当门面，出了名的只认衣衫不认人，穿得太土气了出去丢人，连商店里的服务员都懒得理你！”
  钰慧被说得又羞愧又难堪，他是嫌自己丢人吗？她难道真的这么不堪，还是他已经有其他想法？她这身衣服虽然不算时尚，但也是中规中矩的名牌啊！
  第14章
  “今天去逛几条上海弄堂吧，路线我已经查好了，听他们说蛮有老上海味道的；外滩、南京路什么的就别逛了，咱俩都去过，没什么意思。”
  “嗯。我怎么都行，你安排吧。”钰慧心情不好，蔫蔫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好。那我们现在先吃早点订旅馆，然后再去逛弄堂。”
  两人走出男生宿舍，旻贤从在楼下车棚里推出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来。
  “咦？‘捷安特’，多少钱买的？二手的也不便宜吧。”旻贤一向节俭，钰慧很奇怪他会买名牌。
  “嘿嘿，没花钱——‘捡’的。”旻贤得意地笑笑，见钰慧将信将疑，又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我和东子在车棚偷偷别开锁弄出来的。”
  “啊？那不就是偷吗！你怎么能……能干这种事！”钰慧心里“咯噔”一下，又气又急。
  “干嘛说这么难听？”旻贤不高兴了：“……学校旧车棚里旧车多的是，都是学生毕业时不要扔在里面的，几年没人骑的名牌车一大批，好多都积着厚厚的尘土，明珠暗投，白白浪费，多可惜啊……保安定期清理卖给垃圾场，好好的车当废铜烂铁处理掉，还不如我拿来用呢！”
  钰慧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可别人不一定这么想啊！万一被抓住了，当小偷处理，名声不就坏了吗？”
  “不会的，我们很小心的，找了个偏僻没有摄像头的车棚，让他放风……当时也害怕，事后想想还挺刺激的。”旻贤眉飞色舞地对她炫耀。
  钰慧花了很长时间消化这些“新思想”，旻贤是不拒礼法、想法独特、追求刺激，但到上海以后变化好像太快了点，让她觉得有点陌生。旻贤看她闷闷不，叹了口气：“你呀，真是少见多怪，这有什么呀？道貌岸然行为卑劣的人太多了。社会上贪赃枉法、巧取豪夺的贪官老总还少吗？我不过是拿人家不要的破烂省点生活费，又不是干什么损人利己的事儿。你是家里有钱，没尝过穷的滋味！……”
  两人各怀心事地吃完早饭，旻贤载着钰慧在附近逐个旅馆地找房间，但两个多小时过去，还是毫无结果。旻贤渐渐不耐烦了：“跟你说旅店都订完了，你还不信！看看，这都几点了？一上午时间白白浪费了，弄堂也来不及去了……住男生宿舍怎么了？我宿舍里又没其他人，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在一起了！”
  钰慧第一次被他这样埋怨，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你干嘛这么说话？我又不是故意的，说不定有人临时有事取消预订呢……你发这么大火嘛！你自己想想，我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整天在你们男生宿舍出出进进地过夜，人家会怎么想怎么说？！”
  “你想得太多了，这里是上海，开放得很；再说你住几天就走了，又没有认识的人，怕什么。”旻贤也觉得自己过了，虽然依然皱着眉，口气却软下来。
  第15章
  钰慧想了想，有点后悔同旻贤吵嘴，两人好不容易才聚一次，而且他说的不错，就是脾气太冲，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那行吧，住你宿舍好了。”
  “嘿嘿，这才对嘛。”旻贤笑着亲昵地拍拍她的头：“你手机呢？我给孙金花发个信息……逛弄堂得一整天，明天再去，我们现到附近的超市和服装店转转，给你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衣服是得买，超市就别去了，应该跟老家差不多吧？你不说学校旁边有个很大的图书市场吗？买完衣服去那里吧。”
  旻贤“嗤”了一声，俨然一副高高在上，城里人看乡下人的样子：“你懂什么！老家的超市哪能跟这儿的比？人家这里才是真正的supermarket！动不动就是几层大楼，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大部分都是江浙沪这一带大城市产的，还有不少海外直销的东西；老家，那就是把原来的玻璃柜台撤掉了，来来回回还是那些东西！”
  钰慧被他的语气刺得无形中又矮了一截，他似乎越来越看不起她，她心里愈发郁闷憋气。
  超市确实如旻贤所说，面积大商品全，但人也特别多，货架前、收银台……到处拥挤不堪，钰慧又闷又热，耳边“嗡嗡”乱响，进去没多久就受不了出来了。
  十月初的上海，秋老虎余威仍在，下午两点多钟阳光依旧炙热，满大街都是衣着清凉、时尚鲜亮的年轻女孩。入乡随俗，钰慧心想，自己确实穿得“不合时宜”，也不能怪别人笑话；旻贤在老家时挺朴素的，没想到来上海以后变化这么大。
  钰慧是个非常敏感的女孩，什么事一旦多了心，对别人的言行就特别注意起来。
  她打起精神，格外用心地在服装店里给自己和旻贤挑了几件时尚别致的衣服，旻贤不肯多要，只留了件黑色立领带袖扣的衬衫。钰慧交过钱回来，旻贤还在试衣镜前“顾影自怜”：“我就穿这件去图书市场吧，换来换去的挺麻烦。”
  钰慧嘴上没说，心里却想，原来旻贤虚荣心也挺强的，只是以前没有条件，现在来到上海这个大熔炉才一步步显现出来……注重外貌也没什么，可他时隐时现，故意显摆的“蒋氏上海话”，却着实让人受不了。
  两人出了服装店，坐上公交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图书市场，一大圈逛下来，几乎小腿抽筋还意犹未尽，旻贤拎着两大包书跟在钰慧后面，手心都勒出了一道红印。钰慧在收银台结账时又在旁边的特价商品架上顺手挑了几张封面特别有味道的外国名曲CD，准备学习累了时听听感受一下，旻贤也点头说性价比挺高。
  返校途中，碰巧遇到孙金花。孙金花见了旻贤的新衣服眼前一亮，笑着说：“钰慧，你可别把蒋旻贤打扮这么漂亮，小心被人家抢去哟。”
  钰慧扭脸看看旻贤，笑笑没有接话。旻贤禁不住沾沾自喜，却装作若无其事：“不会不会，师姐你这不是害我吗？”
  回到男生宿舍时已经八点多了。钰慧累了一天，正打算洗个澡早点休息，没想到，又来了一位“随便过来坐坐”的李同学，钰慧因为早上的事心生警惕，只得重新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应付，唯恐又被他笑了去。
  李同学非常健谈，自我介绍说是旻贤D师大的同班同学兼老乡，两人是四年一起搭伙吃饭的老交情……边说还边信手翻看两人下午买的书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