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一起报到的新老师还有个叫吴梅梅的女孩,是学历史的。学校目前不缺语文和历史老师,安排她俩暂时在教务处帮忙。教务处原班人马只有一男一女,男的是教务主任,姓刘;女的是教务员,姓李,四十多岁,性格爽朗,喜欢说话。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早上,钰慧和吴梅梅按照惯例,到学校后先给各领导办公室打扫卫生、提满两暖壶热水。做完回到教务处不久,刘主任发话了:“小向,这周的《教师报》就剩语文二组没拿了,你帮忙送一下。嗯……顺便通知范老师,下周校领导要听他的课,要他好好准备准备……这个范健,太不像话了!教案敷衍了事,工作时间炒股……竟然还在上课的时候给学生讲他去见网友的事……哼!我看他是不想干了!!”
教务处两个来请假调课的老师“扑哧”乐了:“要不怎么有学生给他改名‘犯贱’呢?哈哈……”。李老师也笑了:“我也听说了……”几个人热火朝天、吐沫横飞地聊开了。钰慧不愿多生是非,对刘主任说了声就出去了。
语文组在教学楼二楼,两个房间,按男女分为一组和二组,钰慧刚来时对这种分法很奇怪,又不是封建社会,至于嘛?李老师很不屑地偷偷告诉她,是因为有几个男老师嫌女人事儿多,不方便抽烟打牌,不愿和她们一个办公室……
男老师的语文二组在拐角处,钰慧走到门口时正是上课时间,门虚掩着,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别看今年班里多了二十多个学生,好说!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怎么说我也是六年教龄的老教师了,这课反反复复上几轮!根本不用备,上讲台张嘴就能讲!”声音又尖又细,典型的太监腔,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又黑又壮的范健。
“你好歹写写教案,认真点!今年刚来的语文老师正没课上在教务处帮忙呢,你再不好好干,小心下岗!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人!”这个声音应该是语文组组长周老师,钰慧在教务处见过他几次,是个比较稳重的矮胖中年人。
“你说向钰慧?切!就她……除了长得还像那么回事儿,真要上讲台,根本管不住学生……”
钰慧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犹豫着,门突然开了,一个戴金丝眼镜、年轻帅气男老师拎着暖瓶走出来。钰慧听李老师说过,他叫汪洋,老爸是建材公司的老总,家里很有钱,比她早进校一年。
“咦?向老师,有事吗?快进来坐进来坐。”汪洋殷勤地让道。
“呦?是向老师啊?来多久了,怎么不敲门?……是不是故意来偷听的,一会儿好给领导打小报告邀功求赏?”范健脸拉得老长,阴阳怪气地问。
“不是不是!……我刚到,来送《教师报》的……”钰慧囧得不知怎么解释,把报纸放下,硬着头皮走到范健的办公桌前,陪着笑脸转述了刘主任的话。
范健一听就急了:“什么?又听课?!凭什么老听我的课……”
“范哥,你冲向老师瞎咋呼什么啊,又不是她的事……”汪洋放下壶,很明显地护着钰慧。
周组长没理会他们,径直拿过《教师报》翻了翻,然后往桌上一摔:“教育局办的这什么破报纸,啥内容没有,还强硬要求每个老师订,每月四张,月月扣我们几十块钱工资,比土匪恶霸都狠……”
“就是就是……”办公室其他老师也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钰慧看事情已经办完,别别扭扭地出了办公室,心情十分不好。刚走了没几步,汪洋就提着水壶追了出来:“向老师,你回教务处吗?一起走吧,顺路。小范这人就这样,胡说八道惯了,嘴没个把门的,你别介意。”
第2章
钰慧勉强挤出个笑容:“没事儿,谢谢。”
两个人其实还不熟,汪洋却殷勤异常,不住嘘寒问暖,钰慧被他的过分热情弄得不大自在,又不想得罪同事,只得礼貌客气地应付着。好在教务处没几分钟就到了,她如释重负,赶紧说声“再见”,噔噔噔地上了楼梯。
教务处里,吴梅梅正整理打印下午开会要用的新教改文件,刘主任让她负责统计开学以来各班的量化考勤分,整个上午忙得不可开交。快放学时,汪洋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同刘主任和李老师说笑了两句,转向钰慧和吴梅梅:“两位美女,还忙着呢……国庆节学校团委组织青年老师去青阳山旅游,食宿全包,机会难得,你们去不去?……先报个名,我统计下人数好提前包车。”
吴梅梅自从汪洋进教务处后,就面带红晕、双眼放光,眼睛不时他身上瞄。一听他说报名的事,马上接口:“好啊,我去我去!正愁七天长假没地方玩呢……”
汪洋对她笑着点点头,然后殷切而期盼地望着钰慧问:“向老师呢?没什么安排就一起去吧。你俩刚参加工作,正好和其他老师多熟悉熟悉,对以后带班有好处。”
钰慧有点为难,犹豫一下正要开口,吴梅梅却似笑非笑地抢先说:“向老师哪有时间哪?人家急着去见男朋友呢!人家男朋友是上海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厉害着呢!哪有功夫和我们一起……”
钰慧面红耳赤,急忙分辨:“哪里哪里,我不是不想去……主要是去上海的票已经预订好了。”
李老师一听,八卦精神勃发:“小向有男朋友了?!你长这么好,男朋友一定不错吧?有照片没有,给我们看看,怎么认识的……我还想过几天给你介绍给我外甥呢……那小子挑剔的很,一心找个又漂亮又有气质,介绍了好多都没成……我还寻思着小向他肯定满意,唉!可惜了……”
大家听得哈哈大笑,只有汪洋眼镜后的眸子像针扎了似的,瞳孔紧缩,黯淡下去。
下班回家的路上,钰慧越想越觉得吴梅梅不对劲。其实这十几天来她对吴梅梅印象还不错,觉得她为人活泼大方、做事周到利索、待人热情有加,两人相处也算愉快。谁知这次她突然在众人面前说起旻贤,腔调让人很不舒服,轻轻巧巧一两句,就把她与其他同事孤立起来。
其实钰慧性格内向,刚到单位又处处小心,从不谈及个人私事,学校里几乎没人知道她的什么八卦材料。吴梅梅知道旻贤的事儿纯属偶然,刚开学时,旻贤和同学一起去乌镇玩,给钰慧寄过一张江南小镇情调的明信片,吴梅梅眼尖看到了,钰慧觉得两人都是刚来的学生,心情比较放松,跟她简单聊了两句,没想到居然成了今天的“重磅炸弹”!
学校还真是个是非窝!钰慧上班以来第一次这么郁闷: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范健的轻蔑敌视,汪洋的过分热情,吴梅梅背后放来的冷箭……自己好像跟吴梅梅没什么冲突啊?难道是因为汪洋?真是的,以后还是尽量跟他们保持点距离的好!
第3章
下午上班,钰慧一进校门就看到吴梅梅带着红袖章站在传达室门口,对她意味深长地笑着。今天轮到她值班,负责全校老师的考勤。钰慧暗自警惕,强忍着厌恶推车走过去,在她身旁桌上的考勤表上签到。
吴梅梅趁机凑到她耳边笑嘻嘻地低语:“恭喜啊,还是你运气好,不用再被人呼来唤去了,还可以天天看帅哥。”
钰慧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敷衍着笑笑,转身向教务处走去。
李老师一见钰慧,就高兴得大呼小叫地嚷开了:“小向啊,你赶紧去校长室一趟!教初一(一)、(二)班语文的岳老师中午把腰扭了,请了一星期假,校长找你代课呢!我跟你讲,岳老师的腰是老毛病了,一犯就得个把月,估计你以后不用在这里帮忙了……年纪轻轻地老不上课会让人看不起的!快去吧!”
钰慧笑着谢过李老师,心里却有些发怵:岳老师好像是那个五十左右的男老师,代他的课,恐怕得去语文二组办公,那些人可不是省油灯,上午已经领教过了……
三步两步地赶到校长室,校长交待的果然是代课的事,而且叮嘱她马上搬去语文二组,说是及早备课,明天正式开始……办公桌、课本、教参什么的用岳老师的就行。
钰慧从校长室出来,回教务处的路上又遇到了吴梅梅。
“这么快就搬啊!以后见你可不容易了……语文二组都是男老师,你一个女老师不方便吧?嘻嘻……小心男朋友不高兴呦。”
钰慧淡淡一笑:“谢谢!我只是代几天课,没那么夸张。”
其实,钰慧除了感情方面比较单纯,对旻贤没有免疫力外,其他各方面都比较优秀:做事认真、性格坚韧、一旦认定目标不会轻易放弃等等……这次她出校长室后很快就想通了,不就代几天课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要自己认真教学,行得正站得直,怕他们什么!
语文课一般都在上午,钰慧到二组时,老师们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屋里只有一张桌子空着。
范健一眼瞥见她,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怎么又来了?这次是替哪位领导传话,又有什么新指示啊?”
钰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卑不亢地说:“岳老师腰扭了,校长让我来这儿代几天课。”
“噢……”范健作出夸张的样子,恍然大悟道:“原来抱上校长的粗腿了,怪不得……”
“好了好了,范哥,大家都是同事……”汪洋笑着解围:“向老师,那就是岳老师的办公桌,课本在抽屉里。整个语文组现在只有两本教参,大家先轮着用,其他的教务处开学的时候才订,国庆节以后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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