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一下,拄着拐拖着伤脚,慢慢把吐出的污物一下一下擦干净。
然后,她坐到写字台前,拿出一张稿纸,流着泪写道:爸爸,妈妈:永别了。请原谅女儿的不洁和自私……女儿没脸见人,不能再伺候你们了。养育之恩,来生再报!
第42章
钰慧刚写完遗书,听到外面大门开锁和说话的声音,赶紧把遗书压在写字台的几本书下。
“阿姨,买这么多东西,我来帮你提吧。对不起,我中午没能过来……我哥让电瓶车撞了,我一直在医院。”旻贤赔着小心说。
“用不着!”慧妈不耐烦地斥了一句。接着足音杂沓訇然,两人向钰慧房间走去。
“给,明天把晨尿装进这个小管子里,记住,早上起床第一次尿,不然不准的!”慧妈板着脸进来,把一个医用纸袋往钰慧面前一放:“我跟人家大夫说给儿媳妇查也没有怀孕,人家一听就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还说是给你自己女儿查的吧!我只能厚着脸皮硬撑……你妈我一辈子光明正大,什么时候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儿?今天为了你……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我还买了红糖、土鸡蛋、小贡米,流产就是做小月子……咦?小贡米不是买了四袋吗?交钱时忘拿了?”
慧妈在购物袋来回翻找,钰慧心里说,妈,你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以后永远不会再让你丢人了。
慧妈翻找未果,嘟嘟囔囔着出门去超市了。钰慧自顾自地坐在写字台前出神。旻贤见她神情恍惚、一言不发,心里既难过又不安:“到床上躺躺吧,你脚没垫高,老这样坐着会累的。”
钰慧点点头,旻贤把她慢慢扶到床上:“咱俩看个电影吧,我那回拷给你的东西里,有个科幻片网上评价还不错。”
“好……”钰慧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
旻贤打开电脑,影片开头竟是外星怪物吃孕妇肚里的孩子的画面,开肠破肚,鲜血淋漓……
钰慧胃里一阵翻滚,旻贤也觉得恶心:“怎么拍成这样!换个喜剧片吧。”
换片没多久,慧妈提着一袋小贡米回来了,看两人还能看喜剧片,重重叹了口气,去厨房熬上小米粥,也打开了客厅的电视。
因为旻贤把电影的声音调得很小,客厅电视机频繁换台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刺耳。整所房子里气氛压抑异常。
半小时后,旻贤灰头土脸地走了,说是要去医院照顾他哥,明天尿检结果出来后再来。
旻贤走后不久,慧爸终于下班回家了。
“饭做好了吗?小慧今天脚怎么样,好点没有?”慧爸一进门便问。
慧妈“啪”的一声关掉电视,理也没理就拉着脸到厨房去了。
慧爸察觉情形不对:“怎么了?生这么大气?没做饭吗?”
“做饭,做饭!你就知道上班吃饭!……什么时候管管孩子?看看你闺女做的好事!她和那个蒋旻贤……”慧妈一边盛饭一边气愤对慧爸说了事情的大概。
慧爸听后面沉似水,“嗯、嗯……”几声,说了句“知道了”,站在那里沉吟片刻,慢慢走进钰慧房间。
钰慧正靠墙缩坐在床角,脸上还有泪痕,眼神呆滞……像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脆弱、绝望。慧爸看到她的样子,怔了怔,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担心地叫道:“小慧,小慧……”
第43章(上)
钰慧听到慧爸的声音慢慢抬起头,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爸,我,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停哽咽着,泣不成声。
慧爸叹了口气:“没事的,不要紧……这是个教训,以后遇事多想想……问题会解决的,不要多想,先养好身子……”
正说着,慧妈端着饭菜进来了。唉声叹气地把碗筷往写字台上一放,又开始口不择言地训斥。
慧爸听了几句就觉得异常刺耳,难以接受,急忙打断:“你先去给我盛饭去吧。”说着给慧妈使了个眼色。
慧妈愣了愣,答应一声,先出去了。
慧爸又安慰了钰慧几句,才来到厨房压低声音对慧妈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没看见小慧的样子不对头吗?你不记得赵姐孩子的事了?”
慧妈一惊:对啊!赵姐的女儿就因为被亲妈打了一巴掌,骂了几句,赌气自杀……自己怎么一急就给忘了?!
“我……我这不是气糊涂了嘛!哎呀!……老向,这可怎么办啊?!”慧妈慌乱起来。
“……我看这样吧,你一会儿把家里的刀子剪子什么的都藏起来……我俩这几天多安慰安慰小慧,盯紧点……特别是你!明天尿检结果出来,千万别再刺激孩子了!我尽快找个心理医生给她疏导疏导。”
“心理医生?”慧妈还是不太乐意。
“你放心,不是去医院。我今天在政协开会,认识了四院的老院长,他是心理治疗的权威。市委院里有很多人不愿去医院,就到他家找他看心理疾病,老院长医术高医德也好,对病人的隐私保护的很好。”慧爸解释。
“那……先等两天,看看小慧的精神状况再说吧。我这就把屋里的危险品收起来。”
慧妈记得钰慧卧室就有剪刀,心里不踏实,先去了她的房间。她一边忧心忡忡地观察她一边关切地说:“小慧,小米汤凉了吗?这东西趁热喝对身体好,再热一下吧。厨房里有红糖和刚煮好的土鸡蛋……你先到客厅吃吧,我把你房间窗户打开,通通风晾晾气……别怪妈说得难听,妈也是为你好,你一个黄花闺女,未婚先孕……真要传出去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蒋旻贤不是什么老实可靠的人……妈怕你以后受罪啊……”
慧妈爱干净,开门窗通风透气是常事,钰慧不疑有它,听话地点点头说:“知道了。妈,让你操心了……谢谢你。”
“谢谢?”小慧怎么会说这么奇怪见外的话,慧妈把钰慧搀扶到客厅坐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借开窗透气的机会翻找危险品,没想到,竟然在写字台的书本下找到了遗书!她看完后脸色煞白,半晌才缓过神来,情绪激动地大叫:“这,这!……老向,你快过来看看……小慧!你是妈的命根子,这两天是妈不对,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第43章(下)中部完
客厅的吊灯发着阴冷惨白的光。
灯光下,钰慧的目光虚弱、涣散,面容像石头雕成一样……遗书被发现了吗?她的心里只是稍微动了动,与白天的恶骂相比,此时慧妈凄厉的叫喊实在算不了什么。
之后,面对爸妈的劝解、宽慰、道歉,钰慧都只是无声流泪,偶尔点下头……慧妈越来越不放心,扭头焦急地问慧爸:“……现在去老院长家行吗?!”
“太晚了……让小慧先吃饭吧,别吵她了!”慧爸说完,又对钰慧讲了下看心理医生的事,钰慧依然机械地点头,仿佛只剩下一个躯壳。
整个晚上,慧妈端茶送水果,进进出出,隔几分钟就找借口进钰慧房间瞅她两眼,不管干什么都轻手轻脚,偶尔说话也轻声细语。晚上睡觉时,更是以照顾她上厕所的名义,把自己的被子搬了过来……其实她越这样,钰慧越难受。夜的玄衣无声笼罩下来,隔开了亲人焦虑的眼神,钰慧的眼泪沿着脸庞的边缘,慢慢渗入枕头里……
窗外,天色渐渐由黑转灰又慢慢变白……钰慧一夜似睡非睡,恍恍惚惚地老觉得慧妈在轻轻地翻身、叹气。
翌日早晨7点,慧妈叫起钰慧,接完晨尿马上去了医院。慧爸破天荒地没去上班,留在家里专门照看钰慧,只是时不时地接打电话。钰慧心里自责不已,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异常紧张地等待慧妈回来。
一个多小时后,慧妈满脸喜色地进家了。关紧房门,拖鞋都没换就掏出藏着衣服内兜的化验单:“阴性!阴性!!小慧根本没怀孕!小慧,你可接受教训吧!这次没把人吓死……”
钰慧惊喜交加,有些不敢相信:“妈,不会弄错吧?我测的明明有两道红线的……”
“放心好了。我专门找医生问过了,还被训了一顿……大医院肯定比你准……”
钰慧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慧爸神色也舒展了几分:“这就好……不过也得吸取教训,以后可千万注意……对了,我已经联系好老院长了,他说这几天下午都有空。我们今天就去吧。”
中午旻贤来了,得知消息后如释重负,慧妈又训了他几句,他连声答应。几天之后,钰慧情绪逐渐稳定,旻贤便回上海赶论文了。毕竟他年前提前回来,耽误了不少时间。
当天下午,慧爸带钰慧去老院长家就诊。经过一席长谈,钰慧被确诊在5年前第一次高考落榜后就得了抑郁症,长期精神低落、精神无法集中、心慌心跳、多疑爱哭、失眠……都是明显的症状。5年前,虽然钰慧经过努力未经治疗自愈了,但一遇大的刺激就会重新复发,这一次的自杀就是病情加重的表现。
抑郁症需要长期治疗,半年后钰慧才基本痊愈,好在并没耽误学业。7月份大学毕业后,通过慧爸的关系,钰慧分配到老家一所重点中学——六中,当了语文老师。
钰慧没有对旻贤隐瞒病情,旻贤也没说什么,两人的交往大半年来还算稳定。慧妈慧爸虽然对他俩的关系不再干涉,但也没有明确表态。
钰慧本以为,经过这次风波,旻贤会彻底改过。可她万万没想到,噩梦只是刚刚开始……
第1章
暑假过后,钰慧正式到六中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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