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啊,你冲出去就是送死啊。
侍中近臣和乳母,有的拽马腿,有的拉马尾巴,有的揽住马脖子,一起阻止他。孙亮无法出宫,只能闷在里面长吁短叹,一连两天没吃饭。
“你父亲这个老糊涂,败我大事!”孙亮对妻子说。他又派人把全纪叫来,打算训一顿出出气,可是全纪拒绝与他见面,托人带话给孙亮说:“臣父奉诏行事不谨,辜负圣上,无面目再相见!”然后全纪自杀。
孙綝召集大臣来到宫门外,宣布废黜孙亮为会稽王。16岁少年争取独立的壮举彻底失败,这也算是青春成长的代价,只不过这个代价也太大了。
孙亮被押往会稽,全尚被贬到零陵,孙大虎被迁到豫章。孙大虎一生不愿意屈居人下,而今也只能接受被人驱遣的命运。
她布局造成的烂摊子,没有人能够收拾,江东的局面越来越糟糕。
孙亮被废的第二天,孙綝派人迎接孙休做皇帝。
很快就到了腊八节,按例举行腊祭,百官进宫朝贺,公卿登上殿堂。孙休突然下诏,宣布孙綝谋反,早就埋伏好的武士猛地杀出来,捆住孙綝,当天就处死了他。这一年孙休24岁,他采取的行动方案显然比16岁的孙亮要简练稳妥。要是孙大虎一开始就能为江山社稷着想,选择孙休而不是孙亮,那么江东的政局会稳定得多。再往前设想,假如孙大虎不是出于私怨而排斥孙和,那么孙和活到现在,就是35岁了,一成熟老练,显然更适合做江东君主。为一己情仇,孙大虎搅乱了整个江东,把所有人都扯进一个烂摊子里。
孙休杀了孙綝,还不解恨,又打开孙峻的棺材,取出殉葬的印绶,棺椁被削薄后重新安葬。孙休又耻于与孙峻、孙綝同族,将二人的名字从族谱中削除。从此,孙家人提起这两个人,不再称他们为“孙峻”、“孙綝”,而是称为“故峻”、“故綝”。孙峻、孙綝二人固然该千刀万剐,但是孙休何至于将他们开除出家族呢?这恐怕是因为孙峻和孙大虎的丑事让孙家蒙羞,这样以后再有人借这场不伦之恋攻击孙家,孙家人可以说:“哦,那不是我们孙家的事了!”孙綝也被开除族籍,是为了遮掩开除孙峻族籍的真实意图。
第二年秋天,孙亮封地会稽郡传出谣言:“会稽王孙亮将要回到京城重新当天子。”而孙亮宫里的侍女,也告发孙亮让巫师祷告祭祀,对当今天子说了很多恶毒的话。
孙休整治兄弟的手段,一点也不比姐姐孙大虎差。孙亮再次被贬,从王贬为侯。孙亮要到官侯县做侯,在遣送途中,莫名其妙地丧命。有人说,孙亮是自杀;有人说,孙亮是被人毒死。
孙亮死的时候,年仅17岁。如果他不曾被立为太子,不曾为帝,安安稳稳地做王爷,过着潇洒富足的日子,那是他的幸福,也是孙家天下的福音。可是,孙大虎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的生命在17岁这一年戛然而止,孙家天下的基业又遭受了一次动荡。
262年八月十六日,孙休立皇后朱氏。朱皇后就是孙小虎的女儿,她肯定知道父亲和母亲的死,全是拜姨妈孙大虎所赐。
朱皇后如何处置孙大虎的,孙大虎最终的命运史书都没有记载,但是在亲人相残成为俗套情节的宫斗中,一切都是可以想象的。
老年也是可以很美的,面朝夕阳,归鸦点点,坐在宁静的暮色里,回忆着生活中的美好的点点滴滴,随着时光渐渐隐去,任凭周围一点一点静下来,就像一片树叶跟着季节的脚步渐渐老去,最后安静地飘落,也是一种静美。
孙大虎这时算是老人了,可是她无法拥有这样的美好人生,因为她在人生里从未播种过美好的种子。
东吴本来可以再晚一点走向衰亡,但是孙休死得太早了。264年七月二十五日,登上皇帝位子不满五年的孙休,因病去世,终年30岁。
东吴的臣民渴望有个年长的君主,于是就让孙和长子孙皓做了皇帝。孙皓12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孙大虎迫害而死,他与母亲何氏相依为命长大。父亲的遭遇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阴影,他正常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扭曲、暴虐的心,东吴帝国也无可避免地加速了灭亡的步伐,在17年后被西晋所灭,孙皓投降。
过往云烟终难追回,世间沧桑已成尘灰。三国的历史画上了句号,但是三国第一腹黑女引起的人性考问永远不会结束。
附录 传说中的两位三国红颜
一、虚拟美女貂蝉
战争让女人走开。可是,很多战争却是由女人的纤纤素手剪彩的。
公元前13世纪末的特洛伊战争便是以争夺世上最漂亮的女人海伦为起因的。李自成攻占北京后,其部将刘宗敏也“攻占”了明将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吴三桂恼羞成怒,引清兵入关,明末清初诗人吴伟业《圆圆曲》为此写道:“痛哭三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三国,有没有这样一双拨弄战争走向的纤纤素手?
这时,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貂蝉。《三国演义》里,司徒王允借貂蝉施展连环美人计,让吕布杀了董卓,从而改变了政治格局。
《三国演义》
第八回,司徒王允的义女貂蝉自愿“献身”,为除掉国贼董卓尽力。王允先是把貂蝉许给吕布为妾,接着把貂蝉送到董卓府中,从而离间二人。然后,貂蝉先色诱吕布,激他从董卓手里把自己夺回去。然后,她又在董卓面前控诉吕布调戏她,激怒董卓。董卓在凤仪亭掷戟刺吕布,二人彻底翻脸。吕布因此坚定了刺杀董卓的想法,最后在王允的策划下,吕布刺杀了董卓。
连环美人计是《三国演义》里第一计,貂蝉用美貌倾倒董卓和吕布,又巧妙地离间二人,令人感慨红颜的强大杀伤力。做西施容易,做貂蝉难。西施只要哄好一个吴王,而貂蝉一面要哄董卓,一面又要哄吕布,在两个人面前做纯情状,比今天的劈腿女还难做。用清人毛宗岗的话说,就是——“貂蝉之功,可书竹帛”。
貂蝉也因此跻身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列。今天,人们常常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女子之美。“沉鱼”指西施,“落雁”指王昭君,“羞花”指杨玉环,“闭月”则指貂蝉。这里面有个美丽的传说:貂蝉午夜拜月,月里嫦娥自愧不如,匆匆隐入云中。连仙女嫦娥都甘拜下风,可以想象貂蝉是何等的让人神魂颠倒了!
但是,就历史本来面貌来说,如果一个女子被人夸赞为“沉鱼”“落雁”“羞花”,都可以自豪一把,但如果是被人夸赞为“闭月”,那就不应该自豪了,因为历史上根本没有貂蝉这个人。
虚拟人物往往更具有魅力,深入人心的文学形象数不胜数,但是,能够与实际人物并列而让人们忽视了其虚拟本性的,大概只有古代四大美女中的貂蝉了。四大美女中,西施、王昭君、杨玉环历史上确有记载,貂蝉却是从史书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直接记载。也就是说,貂蝉“诞生”于《三国演义》里,是罗贯中的文学创作,是一个虚拟美女。
文学虚构来自于历史真实。貂蝉这个人还是有原型的。
第一种观点认为她是王允的歌伎。
王允为了铲除董卓,想用美人计来达到目的,于是他想到了貂蝉。王允对她说明了其中情由及利害关系,并要求她助一臂之力。貂蝉按王允的要求,以她的美色挑起了吕布和董卓之间的矛盾,最后,利用吕布杀了董卓,为王允排除异己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种观点是根据《三国演义》中貂蝉是王允义女身份的推断,而且,这也符合貂蝉被作为礼物送人的情节——那时能够送来送去的,一般是歌伎。《三国志》记载,曹操曾经把一个歌伎班子作为福利送给手下大将夏侯。
可是,这毕竟是对文学创作的分析,不能算是历史。实际上,王允是亲自出马说服吕布加入到刺杀董卓的行动小组中的,并无“貂蝉”什么事情。另外,古代歌伎地位相当低下,野心家董卓不会为了一个歌伎与心腹吕布翻脸。
第二种观点认为她是董卓的婢女。
董卓在198年率兵入洛阳,废少帝,立献帝,专断朝政。据《后汉书·吕布传》载,董卓与吕布誓为父子,对他信任有加,让他做自己的保镖。但是董卓性格暴戾,曾经因为一点小小的不如意,拔戟向吕布掷去,幸亏吕布身手敏捷,躲了过去。这段记载就是《三国演义》里“董太师大闹凤仪亭”所本的史实了。
《三国志》在这段记载后接着说:吕布与董卓的侍婢偷奸,唯恐事发,天天提心吊胆。《三国演义》里,貂蝉与吕布“私通”,人们据此推断貂蝉就是这个婢女。
可是,史书上毕竟没有提到这个婢女就叫“貂蝉”,另外这个婢女与王允并无瓜葛,与让人击节赞赏的连环美人计也没有丝毫牵扯。何况,这个婢女也不一定就是貌可“闭月”的美女。
貂蝉的虚拟未止于《三国演义》。从元杂剧开始,徽剧、川剧、绍剧、京剧都有《关公月下斩貂蝉》剧目,写吕布在白门楼殒命后,其爱妾貂蝉为张飞所获,送至关羽处(也有说是曹操特意派貂蝉去引诱关羽),关羽十分爱怜貂蝉,但念及古今英雄豪杰往往因为迷恋女色而身败名裂,便逼令貂蝉自刎。这里的虚构性就很明显了,这样进一步验证了貂蝉是一个文学虚构人物。
罗贯中有点“不负责任”,这么一个美女,他居然没交代其结局,让后世无数读者为之牵肠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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