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钓韩姜雪

16 柳暗花明


“Eric,光碟我已经交给她了,在她来找我之前希望你暂时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因为你目前对她来说极有可能正是触发她病情开关的按钮,她所有逃避事实的举动皆是由于她回国后再次与你相遇而引发的。”路易斯对着眼前这个连背影都透露着一股强烈压抑的男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落地窗前的男人缓缓地回过头来,这个被路易斯称为Eric的男人正是韩江,此刻他的双眸被一抹浓浓的忧伤所覆盖着,周身都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显得格外阴森,只见他语气凄然地说:“为了她这点忍耐又算的了什么,甚至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我自己,即便要抹去我的存在,我也愿意试。”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司徒夏晏取出了笔记本电脑,把那张光盘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然后点击播放,他的心从未如此刻一般紧张万分,画面很快出来了,一排整齐的书架前面的一张椅子上躺着一个女人,正是姜雪!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正是路易斯。只见姜雪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在说着话,司徒夏晏调大了音量,可惜画面里什么声音也没有。难道声音被剪掉了?他试着快进画面,大概十多分钟后,画面上显示路易斯取出了一只怀表,然后姜雪睁开了双眼,他们之间又继续交谈了什么,之后姜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出手和路易斯握了握,之后离开了画面,画面到了这里就结束了。
    从这张光碟的内容来看,姜雪和路易斯显然是患者和心理医生的身份,那么她说路易斯□□了她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要看心理医生?司徒夏晏心中充满了疑惑无法得到解答,不过既然已经知道这张光碟没有什么问题,当下之际还是先按照那个人所说的把光碟交给姜雪比较合适,说不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打定主意后,司徒夏晏便拿着光碟出门去找姜雪了。
    正准备敲门,里面忽然传来一阵玻璃砸碎的声音,夹杂着姜雪的一声尖叫,司徒夏晏赶紧敲了敲门,过了几秒钟门被打开了,她的表情略微有些惊讶,显然是颇有丝好奇他这么晚还过来敲她房门的理由。
    “刚刚听到你的喊叫声,还有玻璃打碎的声音,你没事吧?”司徒夏晏望着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神伤的目光,有些担忧地问。
    “没事,刚刚只是我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而已,我老是这么笨手笨脚的真是伤脑筋呀,嘿嘿。”姜雪脸上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他巡视的目光。
    见她这副不甚自在的模样,司徒夏晏只好打消进她房间陪她一起看光碟的念头,轻轻地说:“当时你晕倒了,把光碟交给我的人跟我说只要你看过这个光碟后自然会去找他,光碟上贴有他的地址。”
    站在门口把那张光碟交给她,司徒夏晏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回房间了。
    关上门后,姜雪随手把那张光碟扔到了沙发上,便径直走到浴室去收拾残局,几分钟前她在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突然想起了一些零散的片段,脑子立刻就疼了起来,镜子里自己的影像也突然变得扭曲丑陋,她恐惧地拿起手边的漱口杯就用力地砸向了镜子里自己的倒影。
    破碎的镜面上此时是一圈圈涟漪般的形状,折射出无数个她,然而里面没有任何一个是真实的自我。把散落在四周的杯子的碎片一片片地捡起来,空气里充斥着绝望的气息。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不正常,姜雪的内心焦虑却又无计可施。回到客厅,当她沮丧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时,手不经意间触到了那张光碟,于是她走到桌子旁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它放了进去。
    看到播出画面的一瞬间,她部分的记忆回来了。是的,她误会路易斯了,路易斯只是她的心理医生并不是她之前臆想出来的□□犯。不过,她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呢?这个原因她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一试图去回忆,她就头痛欲裂,看来只有去找路易斯才能知道答案了,根据光碟上面留下的地址在网上查了一下,竟然就在附近,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太晚了,姜雪决定明天一大早就过去找路易斯。
    一大早就坐车出发,姜雪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严重到竟然需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她有预感那必定是会令自己难以接受的可怕事实,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糊里糊涂地病下去,不能再选择逃避,否则只会不断陷入恶性循环,永远都摆脱不了那既像是属于她的零散记忆又像是被她凭空臆想出来的幻想般的恐怖画面。
    找到了房门号为530的房间,站在门口,姜雪内心充满忐忑地敲了敲门。门很快打开,路易斯穿着一身休闲宽松的睡衣,似乎刚刚起床一会儿。只见他边露出温和的笑容,边侧身把她请进屋,这是一间总统式的套房,装饰得十分典雅舒适,安排姜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路易斯便去厨房把刚刚煮好的咖啡端了出来,亲手给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有些烫嘴她便又放回桌上,抬头把目光投向了路易斯,他显然是在等自己先开口说话,他还是老样子呢,姜雪在心里默默地笑了。
    “路易斯,看来我的病还没好。”姜雪颇有些苦恼地开口道。
    “也许是因为你在逃避一些事实,还是没有做好接受的心理准备。”路易斯一针见血地说。
    “可是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面目我始终想不起来,更离谱的是我居然会幻想出你是加害我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雪的声音透露出一股无助和焦虑。
    “你的潜意识在阻止你回忆,而这种现象在之前并没有出现过,那么显然是出现了某种契机,导致你急于舍弃这段记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里有没有令你感到非常不安的?”路易斯注视着她的眼睛询问道。
    “有,韩江提出要跟我结婚,这件事令我感到非常不安,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姜雪的手不知不觉用力地攥紧了沙发的边缘。
    “那么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的原因是什么?”路易斯状似随意地移开目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我...觉得自己很脏,之前我一直很可笑地以为我被路易斯你□□了,所以我觉得自己的完整性被破坏了,我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我了。直到看了你留的光碟,我才幡然醒悟过来你只是我的心理医生,可是对于自己为何要看心理医生的原因,却又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路易斯,你能告诉我吗?”姜雪声音挣扎,表情显得很痛苦。
    “在我告诉你原因之前,要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已经知悉我并不是那个加害你的人后,对于结婚这件事你是什么感受?”路易斯态度陈恳地看着她问道。
    “结婚?说来不怕你笑话,很久以前我的其中一个梦想就是嫁给韩江,然后跟他一起相守到老,可事到如今,眼看我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可我却退缩了,我始终感到有什么障碍横跨在我们之间,阻止我们继续靠近对方。”姜雪神情忧郁,咬了一下唇。
    “依你看,那是什么样的障碍?”此时路易斯默默地观察着她的神态,只见她眉头紧蹙,背脊瞬间一僵。
    “这些年我偶尔会做梦,梦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有手在不停地向我伸过来,它们总是不知道会从哪个地方突然出现,有时是从天花板向下伸出来,有时是突然从墙壁里冒出来,有时则是从床底下伸出来,有时还会从椅子后面像绳子一样缠住我,令我感到非常恐惧,可是我却什么声音都喊不出来,只能全身僵硬不得动弹,我觉得自己被那些手玷污了,它们像病毒一样令我感染,令我生病,而我知道自己无药可治。”姜雪娓娓道来,描述着那个曾无数次令她惊醒的噩梦。
    “你的梦跟你正在向我寻求的答案其实已经非常接近了,只不过你真的已经做好准备要听我告诉你事实的真相么?”路易斯望着她慎重地询问道。
    “路易斯,其实不用你回答我也已经猜到了,加害我的人既然不是你那么一定就是另有其人了,对吗?”姜雪的语气带着一丝绝望。
    “Joan,你猜的没错。加害你的人的确是另有其人,而且不止一个。”路易斯有些痛心地对她说道。
    “呵,没想到真相居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堪得多,我应该庆幸的是关于那件事我完全回忆不起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姜雪苦笑道。
    “你的确是崩溃了,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因为太过痛苦你选择封闭了自己与之有关的记忆,不愿再去触及,但是这种痛苦的感觉始终存在于你的心里,为了回避记忆带给你的冲击,以及避免你随时可能回忆起来,于是我们选择篡改了你的记忆。”路易斯平静地述说着。
    “竟然要到篡改记忆的地步,那如今你为何又要告诉我事实的真相,我会不会因此再次挖开这段自己亲手埋葬的记忆?”姜雪无比担忧地问。
    “恰恰相反,正是要阻止你继续去挖掘事实的细节,所以才要告诉你事实的真相,这样你就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即使以后万一回忆起来也不会再具有同等的冲击,杀伤力将会大大降低。”路易斯伸手替她把凉掉的咖啡倒掉一半,又朝里面加了半杯热的,这样温度就刚刚好了。
    “原来如此,路易斯谢谢你,幸好遇到了你!”姜雪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感激地说。
    “其实是我该道谢才是,谢谢你这么努力,本来我还担心你回国之后会因为重新遇上韩江导致你的自省机制触发回忆从而陷入崩溃的边缘,但是你的这份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克服重重障碍的勇气令我非常佩服。”路易斯鼓舞地对她说。
    “不过路易斯你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的?”姜雪问出了一直好奇的问题。
    “是这样的,我最近要着手写一份有关PTSD的研究报告,于是想起了你,正准备找你时偶然听Helen说你回国了,想知道你在治疗之后恢复得怎么样,顺便为我的报告取材。”路易斯温和地解释道。
    “那我的恢复算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吗?”姜雪终于露出了一丝释怀的笑容。
    “当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对你有信心。”路易斯朝着她竖起了一只大拇指。
    得到了答案,姜雪于是安心地跟路易斯告别了。送走姜雪后,路易斯拨通了一个电话:“Eric,告诉你一个好消息,Joan刚刚已经跟我见过面了,而且她恢复得非常好,我真替你高兴。”路易斯真心替好友感到庆幸。
    “路易斯,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再见她,你确定?”韩江难以置信地问道,此时心里禁不住激动起来。
    “千真万确,现在你只要等她什么时候愿意告诉你,因为你是她涉及这段记忆最在乎的人,只要她愿意跟你分享,那么她的人格将会越来越健康。”路易斯开心地说。
    韩江的内心终于感到一股苦尽甘来的幸福,心里从未感到如此踏实,仿佛一直在高空走钢丝的人终于顺利地到达终点。在此之前的他是多么地担惊受怕,深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她,甚至害怕即使牺牲自己的幸福也无法换来她的快乐,那时愤怒和不甘充斥着他的整颗心脏,没有她的世界令他感到活着也是索然无味,他实在不敢想象再次失去她的痛苦。虽然此时他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她,想要把这份喜悦的心情传达给她,但他不得不忍耐,只因他要等到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他相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在这之前,他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默默地守护她了,他绝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他自己。
    回到所在的旅馆,电梯门一打开时,姜雪刚好看到走出电梯外的司徒夏晏,而他也看到了她,他们互相朝着对方走去。
    “本来想约你一起吃早餐的,去敲你房门却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你睡得太熟所以没听到呢,这么早就出去了,是有什么急事吗?”司徒夏晏面带微笑地问。
    “嗯,我去见了路易斯,搞清楚了一些真相。”姜雪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是关于那张光碟吗?抱歉,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我提前查看了那张光碟的内容,知道了路易斯其实是你的心理医生。”司徒夏晏表情略带歉意地看着她。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你不过是出于好意,我怎么会怪你呢!”姜雪用指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安慰道。
    “你还好吗?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么?”司徒夏晏见她脸色苍白,有些不放心地问。
    “我没事,我只是之前生病了还没痊愈好,几年前在洛杉矶有媒体报道了一则少女被□□的新闻,那个少女是我,因为当时留下的阴影太深以至于我封闭了那段记忆。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想不起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希望自己永远都想不起来。”姜雪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终于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虽然她已经尽量用公式化的语言来描述,但真的说出口感觉还是很受伤。
    “我很抱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你一定很痛苦,我不该问的。”听到这么残忍的事实,司徒夏晏心如刀割。
    “夏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上学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正是因为有你的出现我才有了勇气去跟其他人交往,谢谢你一直都没有放弃来找我,很庆幸你此刻就在这里让我不是独自去面对这可怕的一切。”她打从心底感激着他。
    “这样说来的话,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又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的力量。”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暖而令人安心。
    “夏晏,你真好!能交到你这样的知交我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好多德。”姜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看这高帽戴的,呵,那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我们下午的飞机回去没问题吧?”司徒夏晏不忘跟她确认道。
    “都处理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姜雪说完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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