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雪星辰

第5章


  “正是!”他似乎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只是神色比刚才黯然许多,漠然对着空冥远天,淡淡道。
  “哎呀呀,真是太巧了,我们便住在‘银城’,此行正是要回去的!”女子一双秀眉挑了挑,神色似又有些变化。
  “是啊,既然公子与我们同路,大家正好结伴而行,我看公子也没有坐骑,我们这雪撬虽不能说快,却也能省去徒步之劳啊!”不知是收了银两还是刚刚聊了几句,这老者对他的态度,似乎又亲近了几分。
  “而且我们也一起喝过酒,不算朋友也是熟人,这车钱嘛,嘿嘿,我们只收一半好了!”
  他正犹疑间,女子忽然插上一句,险些让他的思维又崩溃那么一、两刻钟。不过他显然没空理会这句颇为市侩又有几分好笑的话,因为刚刚还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滚滚乌云猝然涌起,仿佛被什么拖扯一般,从四面八方迅疾而凶戾地汇聚而来,片刻便到了三人正上方,气势汹汹,翻腾不已。
  刚刚还洒满天地间的温柔阳光,转瞬已被无边黑暗吞噬得干干净净,只有那片片苍白雪花,依旧艰难透出浓云,无助飘零。
  风起,电涌,雷鸣!
  若不是亲眼所见,也许连他都不会相信这世间竟有这般惊雷飞雪的奇景。不过此刻他显然没有时间惊叹,一双冷峻的目光,紧紧盯着那肆虐不已的黑云,神情也渐渐凝重。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个让他觉得颇有些不凡的女子,此刻正和爷爷一起,躲到旁边一棵枯树之后,不时探出头来张望,一张脸上写满惶恐,明眸之中泪光点点,几乎便要哭出来,窈窕身躯不住战栗着,仿佛用尽全部勇气般,压低嗓音,断断续续地道:“大……大……大侠,这是你的仇家吧,不……不关我和爷爷的事,你自……自己小心啊!”
  一旁老者更是夸张,自始至终竟连头都不敢探一下。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也不去理会他们,右臂金芒涌动,周身肃杀之意渐浓,但身子依旧那般静静地立着,任由狂风裹着雪霰肆无忌惮地咆哮而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迫近他周围一丈之内的光圈。
  那光芒孤独而桀骜,仿佛这幽暗天地间,只有它敢同苍穹之上那肆虐不已的戾气抗衡。
  天,更暗了。
  仿佛世间所有生气和希望都被无边黑幕吞噬,仿佛传说中那幽戾魔界重新降临,最后,竟连撕裂天际的狰狞电芒,也变成了幽戾的墨色。前一刻还安详明丽的天色,简直就要伸手不见五指。
  若不是,茫茫黑暗中,还有一星金芒,孤独,却这般执着的跃动着,任凭阴风嘶吼,电光肆虐。
  他的眼角,微微抖了几下,缓缓从头顶浓浓黑幕中收回目光,似对着无边黑暗,又似对着自己深心,幽幽叹道;“无须攻击,单单窥探之势便这般凶戾可怖,这巫术当真是会给世人带来幸福的功法么?”
  ☆、第四章 笑无常风雷暗涌  唱轮回雨雪纷飞
  
  自红尘大陆向上延伸无尽空间,有祥云凝而不散,华光流转,瑞气腾腾,更有赤龙青鸟,獬豸狴犴,种种异兽环绕其间,时而吟咏阵阵,时而仙乐声声,蕴在七色霞光之中,荡漾不已,端的是一派超尘脱凡,神奇瑰丽的仙家景象。
  那祥云之上,更是琼楼玉宇,亭台歌榭,连绵不绝,一眼望去,竟一直延伸到遥远天云之交,没有边际。画梁雕柱,勾心斗角,虹桥破空,纤云薄幕,神工鬼斧,层出不穷;匠心精巧,随处可见。那朱门红墙之间,更是香烟缭绕,瑞霭翩跹,华光万丈,浩气纵横,当真大气磅礴,恢宏绮丽,让人心生艳羡,叹为观止。
  细看之时,这宏大不已的建筑之内,似乎还分成无数较小院落,由两丈光幕圈定划分,或宽敞宏大,气势磅礴;或精致细腻,典雅清幽;或恬淡朴素,整洁清净;或檐崖差互,威严狰狞……
  这些院落或静活动,或沉或浮,看似无端纷乱排列,却又似暗中循了某种秩序,隐隐簇拥着中心处规模最为宏大,祥瑞之气最盛的正殿。
  那些寻常院落建材自然也非凡品,但比起这当中正殿,当真不值一提。那凌空矗立,高耸参天的正殿,通体浑圆,竟是璧玉为基,玛瑙成壁,琉璃作顶,鸾羽织窗,两扇十丈余高的巨门,更是剔透细润,华光流转,竟似五彩霞光凝结而成。若说下方寻常院落已经是金碧辉煌,气象万千,这正殿简直就是奢侈到了灵动秀丽,超尘脱凡的境地。
  此刻正门紧紧闭合,看不出里面又是怎样恢宏富丽景象。但那门周遭瑞气涌动,有庄严金芒流转不止,细看之处,竟是一副楹联凭空浮在门畔,字体苍劲桀骜,仿佛每个字都是活物一般。
  上联道:“天道无常,成风花雪月。”
  下联道:“轮回有意,念天地人神。”
  横批四字:“碧落清明。”
  便在这正门之前一丈处,颇为显眼地摆着一张圆形璧案,两把珊瑚座椅,一个衣着文雅的白衣男子,正坐在案前自斟自饮,偶尔还撷起旁边玉盘中华光熠熠的不知名仙果,颇为悠闲地吃上一颗。
  那男子看起来不过中年模样,相貌英俊,面上肌肤白净之中微蕴红润,竟比寻常女子还还清秀几分,更看不出丝毫沧桑模样。但见他双目微张,看似悠闲,眸中却有炯炯光芒闪动不已,便这般一边饮酒一边眺望下方漫无边际地祥云楼榭,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身后一声曼妙得令人沉醉的清响悠悠响起,他从容举起酒盏的左臂微微地,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随后仍旧毫不在意般继续饮着,一张脸上神色,更不曾有丝毫变化。
  身后空间缓缓泛起涟漪,氤氲紫芒一闪即收,现出一个体态婀娜,面容绝世的美丽女子。她一身华贵霓裳,看上去颇为雍容娇弱,此刻却单膝跪在云头,行了一个战士的礼仪。
  “吾皇!”
  “翎儿,你回来了。”
  “是!”
  “此番前往红尘,可有什么收获?”
  “禀吾皇,那个人已经出现!”
  “哦。下界可有什么动静?”
  “禀吾皇,没有!”
  “没有么,呵呵,十万年了,这群老家伙也都学会韬光养晦了,呵呵……”
  他们二人一坐一跪,似说着什么无关痛痒的话一般,语气平淡,面上也都没有丝毫表情。直到说完最后一句,那白衣男子如炬双目缓缓睁大,目光悠远深邃,映着下方五色霞光,仿佛两团熊熊跃动的烈焰,但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又过了许久,男子的双目再次变为微张,似瞄了瞄缓缓驰过身边的轩辕车,然后又仿佛什么都不值一瞥般继续自斟自饮。那酒壶酒盏,俱是琉璃制成,玲珑剔透,仙尘流转,其中美酒,微呈绯红,摇动之间竟然凝而不流,看来绝非凡品。他斟满一杯放在嘴边,合起双目轻轻嗅了嗅,然后漠然对着前方唤了一声:“翎儿。”
  “是!”女子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倒的姿势,螓首微微垂下,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你前往红尘之后,已有两百年不曾与我共饮了罢?”
  “是!”
  “你可曾怨我?”
  “翎儿不敢!”
  “那你可曾想我?”
  “翎儿不敢!”
  他们仍旧这般面无表情地一问一答,仿佛说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白衣男子又呷了一口酒,眼睛似眯得更小了。
  “那个人,现在叫什么?”
  “禀吾皇,冰辰!”
  “冰辰……”白衣男子轻轻念了一句,然后似乎完全忘了这回事般,饶有兴味地把玩着手中酒盏,“翎儿啊,我知道你今日必归,因此早早遣散众卿在此等你。”
  “谢吾皇!”
  “起来吧,坐下陪我喝几杯。”
  “是!”
  “这是自你离开之日我便开始酿制的‘红颜稠’,到今日已尘封了两百年,你来赏鉴一下。”
  “翎儿不敢!”
  淡淡幽香传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优雅地斟满两杯酒,那婀娜身影衬着五色霞光,当真带着倾倒众生的艳丽,只是他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依旧那般淡淡地看着。
  她也只是在他接过酒杯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么淡淡地,象征般地微笑一下,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轩辕经天,日星流转,红尘大陆雪域之上,此刻已是黄昏时分。霞光漫天,仿佛要把流云燃尽一般,毫不掩饰地倾诉着如血残阳对世间万物的不尽眷恋。无边飞雪,仿佛也颇为享受般沐浴着那抹柔和金黄,悠然舞动。远方不知名处,稀疏炊烟袅袅升起,伴着点点寒鸦,慵懒点缀着愈发悠远的苍穹,带着说不出的安详。
  那拖着两道长长深痕缓缓而来的木撬,似乎也融入了这份祥和宁静,有说有笑的一老一少,仿佛已经忘记了两个时辰前那浓云阴风的可怖景象,就这般坐着木撬,看着斜阳,还不时和身旁神色淡然的男子聊上几句。
  此刻,那一脸笑意的女子正端着一个粗瓷大碗,对着夕阳自顾自饮着酒。看她动作颇为优雅,姿态也有几分端庄,若不是一身粗布衣服,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男子目光偶尔扫过,不觉又有几分惊奇。这个集种种气质于一身的美丽女子,看似人生经历不浅,又能酿出这般绝世美酒,怎么看也不是凡俗之人,却偏偏掉到钱眼一般,似通些媚术,却偏偏没有灵力,想到她当时躲到枯树之后的样子,冷漠如自己竟也有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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