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雪星辰

第45章


一个衣着华贵,轻纱遮面的矮胖女子侍立巨大珊瑚屏风之外,一双小眼映着不时闪动的妖异红芒,淡淡问道。
  她的声音颇为嘶哑,却又十分响亮,说话之时未见面前轻纱晃动,四周朦胧水雾却俱都颇为恐惧般慌忙散开。只是话音落了许久,偌大宫室中除了轻柔撩动水波之声竟是没有丝毫回应,惹得那女子暗淡眸中明显闪过一丝凶光。
  “珊珊……”
  “是!”
  一个温婉女子声音于屏风之内幽幽响起,那矮胖女子躬身回应。
  “你可有心爱之人么?”
  “禀娘娘,没有。”
  “噫——”幽幽叹息随着满室水汽袅娜荡漾,那声音这般委婉柔媚,娇羞多情,想必任何男子听了,也会浑然忘我,为之沉醉不已吧,“那你可有男人?”
  “禀娘娘,有。”
  “呵呵,是本宫糊涂,你有这般噬梦销魂的本事,身边的男人自然不会少……”那昱娘娘语气哀怨,也不知是揶揄还是艳羡,“似你这般又怎能了解本宫的无奈和寂寞……”
  “如若我的本事够大,也许娘娘便不必这般寂寞……”
  红芒桀骜,水汽朦胧,挟着嘶哑而短促的话语在偌大银玉轩中久久回荡,屏风之内水声潺潺,矮胖女子默立无语,这主仆二人之间氛围,一时竟是有些古怪。 
  “王上寿与天齐,曾经拥有过太多宠姬爱妾,如今终究会有些无奈吧!”不知过了多久,昱妃温婉话语再次幽幽响起。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这般守着他,让自己受苦?”那矮胖女子冷哼一声,竟似带了几分不屑。
  “你若是能看破这一点,又何必屈身做我的婢女……”
  “我慕容珊珊纵横天下数万年,哪曾有过得不到的东西!”
  矮胖女子眸中碧芒闪时,偌大宫室竟也为之微微战栗。
  “那冰辰竟敢不臣服于我,老娘一定让他为自己的无知痛苦一世!”
  “恨也好,爱也罢,便连螺儿那般天真的小丫头也会为了鲛人祖训不顾一切唱尽残曲,这世间众生,只要存在,便终究逃不出一腔痴念吧……”
  春情旖旎,水雾婆娑,缀着点点芳露的凝脂玉臂优雅屈伸,将身畔挟着七色花瓣的温婉水波轻轻撩拨到如雪肩头,昱妃默然凝着周遭被闪烁红芒映得有几分妖异的婀娜水雾,神情如怨如慕,一时竟似有几分痴醉。
  “翎儿,十万年后尚且有人传唱你的《采桑子》,难道你竟真能放下万载痴情,满心执念么?”
  ☆、第三十四章 镇魔惊心忧路远  穷凶愤天韵流香
  
  晨风徐徐,如最风流的指,轻柔拨弄东方天际不肯逝去的一丝倔强夜色,带着几分温婉和轻佻。
  举着银白酒袋饮了一日夜的冰辰,沐着如是清风,胸口多少会有几分沉闷。那个漠然男子缓缓闭目,静静感受着尘世冰凉指尖抚过面颊发鬓,无情唤醒那颗兀自沉浸在颓然夜色之中带着几分迷醉的心。
  “醉时晨烟凭玉户,半盏离愁,半盏轻飞雾。昨夜弄箫竹共舞,相携尽饮蟾宫露。
  遥见佳人低笑处,烟敛云收,梦伴群芳入。更愿轮回因此伫,天涯欲断重山覆。”
  他的歌声并不十分动听,却于低沉顿挫之中透出不尽沧桑苦楚,让人闻之心生悲戚,惆怅难已。这歌声随着晨风飞雪幽幽荡漾,给本就如此苍白的雪域之晨又平添几分凄冷和落寞。
  飘雪悠悠落在前方恬静白影之上,那默然前行的女子竟颇为意外地没有说话,甚至螓首也不曾转动一下,只是脚下足迹无端深了许多。
  “她酿的酒竟是由旁人来请我喝,世间总有许多这般荒诞可笑之事。”冰辰语气平静,但微白面上依旧带着淡淡忧伤,当下摇头叹息一声,将狼皮酒袋丢给犀玉炎冰。
  “我看不懂你,一如你看不懂红尘,世间便是因为有这许多迷离纷扰,才会让人如此执着痴迷,流连不已吧。”那个漠然白影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沧桑之极,本该圆润曼妙的嗓音竟比冰辰还要嘶哑许多。
  一语尽时,更似带着莫名悲戚情绪,玉手举起酒袋仰首便喝,衣衫秀发随着温柔晨风婀娜轻动,于忧伤落寞之中透出超尘绝世的不尽风姿。
  冰辰望着前方忘情饮酒的白衣女子,单薄身躯忽然震了一下,面上神色似忧似怜,一时竟有些古怪,微微张口,似欲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轻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我终究不是她,是么?”犀玉炎冰优然收起酒袋,幽幽白影于无尽飞雪之中怅然伫立,恍若已同苍白天地融为一体。
  “不,我在想一个无力自已之人,又凭什么去安慰旁人?”悠悠飞雪于裘衣之上倏然化成点滴清露,一如天际孤独摇曳的星,又如腮边清冷晶莹的泪,于如斯昏暗的黎明中带着丝丝凄婉,不尽灵动。
  苍穹冷漠,飞雪无言,犀玉炎冰轻叹一声,于无垠白雪之上幽幽转过身来,如水目光洒在神情颇为沉痛的冰辰身上,微红双眸之中泛着不尽幽怨。
  那个落寞男子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回复漠然,深沉叹息一声,目光由前方倩影之上慢慢收回,冷冷注视着从口中喷薄而出的悠长白气。
  “自入银城以后,我便时常梦到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
  颤抖话音未尽,紧握右手已然挥起,掌间金芒涌处,对着自己便是一记耳光。
  “啪!”响声之大,仿佛悠悠飞雪也为之战栗一下。犀玉炎冰明眸微滞,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竟似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如雪身影还是迅速掠到冰辰身边,堪堪扶住那个几乎跌入积雪的男子。
  “姐姐,对不起……”冰辰也不理会扶住自己的一双微颤玉手,竟有些痴狂般对着苍穹飞雪,这般不住呢喃着。
  “‘梦断千秋花似雪,柔情散尽是痴缠’,也许真如恩师所言,痴情之人终是逃不出一生苦恸纠缠吧……”犀玉炎冰话语幽幽,也不知是对着冰辰,还是对着自己深心,便这般哀怨地说着,玉指扬处,如斯温柔地替那哭泣男子拭去嘴角残血。
  她的泪始终这般冰冷,蕴满无垠冰原之上最高贵圣洁的气质。
  她的泪始终这般剔透,映着东天之上第一道烂漫娇羞的霞光。
  “滴答!”
  幽幽心事挟着绵绵情愫,凝结成黎明时分最晶莹的花,在略显沧桑的面颊之上倏然绽放。
  那个如孩童般痴狂的男子身躯猛然一震,然后缓缓闭目,面上悲痛追悔之色渐逝,再睁眼时已然回复一脸漠然模样。
  “梦幻飘渺,心境无常,本就是最难掌控之事,你又何必……”
  “这一世只为姐姐而生,心中若有半分旁骛,宁愿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噫!”哀婉叹息随着晨风白雪婀娜荡漾,犀玉炎冰哀婉双眸注视着面前迎风伫立的男子,玉一般的倩影竟带着几分不住颤抖。
  他身影单薄落寞,恍若无垠积雪之上孑然独立的枯枝,一世芳华早已被沧桑岁月洗尽,只余残躯枯骨在冰冷晨风之中孤独摇曳。
  她神情幽怨惆怅,恍若悠悠天地之间袅娜娉婷的飞雪,这般灵秀动人却从不为人青睐,只能追着清风背影归于永恒落寞和岑寂。
  红日初生,天光渐起,蓬勃朝阳于东天之上恣意炫耀着自己的光辉和荣耀,沐在瑰丽霞光之中的二人,却似并未感到多少温暖,一如这片亘古惨白如斯的雪域。
  “恩师常说世间执念便如这漫天白雪,它们这般飘了千年万年,脚下积雪却不曾长起半分,因为它们的心始终漂泊不定,从来不曾有过归宿……”
  “……”
  “冰辰,那三生悦可曾对你说……”
  “我们御风赶路吧,数千里路这般走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到达。”那男子竟似完全没有听到犀玉炎冰忧伤话语,忽然转过身来淡淡说了一句,周身金芒涌处,便欲腾空而起。
  “且慢——”
  “怎么?”
  “我们已经进入圣雪域内,不必再赶路了。”犀玉炎冰神情慢慢回复平静,对着神情微显惊讶的冰辰,这般静静说道。
  “银城距圣雪域三千里有余,我们不过徒步行了三日,怎么可能到达?”
  “通往圣雪域的路不是寻常道路,而是‘心路’。”那娴静白影神情之中竟带着明显虔诚,螓首微微扬起,仿佛对那悠远苍穹带着不尽依恋和崇敬,“圣雪域乃是祖师王巫以大能力创造,有缘之人不论御风乘奔或是徒步而行,行过三日心路必然到达,无缘之人便是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进入。”
  “心路?”
  “三千里路是三千里,却也非三千里,我的三千里,未必便是你的三千里,情源心起,路用心量,幽幽雪语,万象随心。”
  “呵呵,好一个‘幽幽雪语,万象随心’,冰儿,看来你此番历练收获不小!”一个中年女子温婉话语凭空响起,冰辰和犀玉炎冰的身子都是一震,不同的是那冰辰眉头微皱,面上神色颇为凝重,而犀玉炎冰明眸之中却带着明显欣喜神色。
  “铮——”委婉弦音悠扬响起,清风飞雪俱都和着旋律曼妙舞动,一时间苍穹深湛幽怨,流云颓然凝滞,便是那个衣袂飘飘的幽幽白影,也轻合妙目虔诚聆听,只有双眉紧皱的冰辰沧桑面上带着明显不可置信神色,双拳也因太过紧握而微微颤抖。
  “镇魔琴,这是她的镇魔琴!”那个男子紧咬牙关“咔咔”作响,战栗双足更深深陷入积雪之中,周身金芒剧烈涌动,欲腾起时却顿觉四周压力如山,无论如何也无法挪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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