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勒尼安之影

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奇和不安促使他鬼鬼祟祟地摸索进了大厅，却看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人群中间的一个水手，手里怀抱着的，正是贝丽卡！
  休惊恐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眼前来来回回全是忙碌的人群，但是休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了似的。直到玛勒巴冲着旁人大声嚷嚷着“快去找医生！找医生！”，休这才想起跌跌撞撞地跑出大厅。
  “她回来了……她居然回来了……”他不停地念着这句话，仿佛下一秒自己的谎言就要被揭穿了。休来回踱着步子，好像突然醒悟了似的，转身就跑回自己房间，匆匆忙忙地收拾了行李——他要马上离开西西里。
  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贝丽卡小姐的事，没人在意此刻的休正着急地往外赶。休一路失魂落魄地跑到码头，太阳已经下山。而出城的最后一班船也已经开走了。
  “不！我必须走！必须要走！”他朝码头挤着，却被士兵一把推在地上。
  “不要在这里捣乱，快走开！”士兵命令道。
  “不……不……我不能留在这，我要走，走……”
  休还来不及说完，身后此起彼伏的猎犬声响了起来。
  “长官……追上他了！”
  “把这个畜牲给我捆起来！”领队的士兵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蜂拥而上，把休按倒在地上。
  “啊！别抓我！我做错了什么……”休大声嚷嚷着，不知所措。
  “事到如今还嘴硬，贝丽卡小姐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你害了她，你还有脸待在总督府这么久。”士兵说着，把他拖上了马背。
  休愣住无话可说，他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了……
  回到总督府，脸色依旧很虚弱的贝丽卡已经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她的手臂上脖子上都缠着绷带，看样子狼狈得很。只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她手上的气力，贝丽卡上去便是扬手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巴掌。顿时休的脸上印出了几道血红的印子。
  “你想不到吧……蠢货……”贝丽卡说。“你以为我死了，想要毁尸灭迹是么……把我丢进了码头仓库，却没想到那里可是我们弗雷德克家的地盘。”贝丽卡说着，又给休补了一脚。却因为触碰到了自己的伤口差点打了个趔趄。她受着伤，行动很吃力，下手却毫不手软。
  贝丽卡被人发现时，弗雷德克家的商船已经开出了几个海里。水手在船舱里卸货的时候，在破碎的木箱里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在大家匆匆忙忙赶过来调查情况的时候，有一个曾经进出过弗雷德克家的伙计突然惊叫起来：“这不是贝丽卡小姐吗！”。由于在这之前，贝丽卡小姐已经死亡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弗雷德克家族的上上下下，所以当她满身是血出现在自家商船里的时候，大家顿时被惊得不知所措……
  船上瞬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帮水手就这么七手八脚地把木箱子里的贝丽卡小姐救出来。也不管交接货物的时间是否还能准时，船长下令水手们赶紧保护好她返航回港口。
  一家终于全部团聚，这个消息简直让玛勒巴喜极而泣。
  事实上，贝丽卡当晚只是被休击中了肩膀，虽然血流了一地，但好在伤口并没有太深，只是疼晕了过去。由于医生精心的照顾，贝丽卡回来没多久便苏醒过来。眼下，贝丽卡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讲了出来。而等待休的，只有处死。
  玛勒巴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下贱的奴仆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士兵尽快把他拖出去。任凭他怎么求饶怎么哭嚎都无动于衷。
  处决他的方式绝对没有直接杀了他这么简单。士兵把他拖出后院，用铁链子拴在桩子上，然后打开一边的笼子，顿时好几条拴着长链的狼狗嚎叫着冲了出来。
  这原本是用来拴着一些活的牛羊来喂这些狼狗的，只不过这次换成了人。
  士兵赶紧走得远远的，不愿听到那些恐怖的惨叫声。雨水会在黎明前把血迹都洗刷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第十九章 变数
  第十九章 ——变数
  （1）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在窗外渐渐隐去，坎普百无聊赖地靠在监狱的角落里，两只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托马斯则躺在一旁的草垛上，似睡似醒。
  “瞧这都多久了……看来那帮伙计是不打算来救我们了。”坎普把嘴里叼着的一小片枯木头吐出来，转头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望向托马斯。
  “……你得有点儿耐心。”托马斯懒洋洋地回答。“你当初答应老扎克把偷了人家钱的比尔弄出来可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搞定。”
  “欧你知道我那是根本没把心思都放在上面才一拖再拖，你何必拆穿我……难道我在伙计们心里的位置已经这么不受重视了吗？”坎普一脸不服。
  坐在一旁垂头丧气的老扎克抬起头朝坎普轻轻哼了一声。“这下你可害惨了我，坎普……”他抱着脑袋痛觉地说道。“我的名声毁了……我的客栈也毁了……”
  “听着叔叔，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坎普一个跳步坐在了扎克身旁。伸出手比划道：“你想要什么？一个全新的客栈？或者再来艘三桅帆船……你的好侄子什么都能变出来！”
  “我只要我的客栈……坎普。”扎克把头从深埋着的手掌后抬起来。“洛纳真的是弗雷德克家的人吗？我不明白你为何会和总督家的人扯上关系？”
  坎普听到扎克提起洛纳，顿时放下了正在比划着的手，神情又重新凝固起来。“洛纳是弗雷德克家的人没错，但她和玛勒巴是死敌。在阵营上她属于我们这一方。”
  “可是她把你也卷了进来……”扎克说。“你的父亲就是因为海盗的身份丧了命，我原本答应他要好好照顾你……如今却看着你走上了他的老路……”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保证。”坎普望着扎克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便听到在一侧墙壁顶端的窗洞处传来声响。当他刚抬起头，便看到有一块石头被人从窗洞外丢了进来，石头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监狱的一角。
  “斜角”监狱是半下沉式的结构，靠外墙的监狱墙壁顶端都有用于通风的狭小窗洞，由于在外面看来，这些通风口就和路边的窨井差不了多少，偶尔掉下一些碎石是很平常的事。但坎普还是瞬间就觉察出了这块掉进来的石头的不寻常。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洞底下张望了一下，外面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既而坎普转身折回去，从角落里捡起了那块石头。
  果然不出所料，坎普把石头放在手里转了一圈，便发现了石头表面一个被凿出的小拇指粗细的小洞，里面隐约塞了一小块纸。
  坎普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引起门外士兵的注意，才蹑手蹑脚地把纸掏出来。
  借着牢笼外微弱的火光，几行小字浮现了出来。
  ［鸦鸣四日，万物沉睡之时，金蝉脱壳］
  坎普默默地将纸上的内容在心底念了一遍，然后迅速撕碎了它。
  仿佛约定好了似的，此时窗洞外遥远的地方适时地传来了一声禽类的叫声。坎普听过那种声音，那本该是北部那不勒斯才有的一种乌鸦所发出的鸣叫。
  “他们来了……”坎普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2）
  接下来的几天里，坎普始终能在一天的清晨和傍晚两次听到同一方向传来鸦鸣。他一早就断定出这个声音来自诺罗敦——不说这种声音的来源本身就来自于那不勒斯才有的动物，单是那几行哑迷似的暗号，也不可能是任何一个久经风浪的海盗能想出来的。
  坎普还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带他们出去，只不过他和托马斯已经暗自摩拳擦掌，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
  诺罗敦在告别了那些水手以后又重新回到他所藏匿的队伍中去，在每天的清晨和傍晚，他都会悄悄爬上监狱旁一处位置更高的屋顶来熟悉环境。包括哪些街道的守卫比较稀疏，哪里的障碍物比较容易隐蔽等等。
  在之前的潜伏中，诺罗敦已经知道了坎普被关押的具体位置。他原本的计划是在当晚趁夜间换班的无人间隙从监狱另一处的侧门突破，以传令的借口接近坎普，最后，根据他所观察的安全线路撤出警戒区。如果够顺利，他们就能在安全时间内到达过路人客栈的暗道。
  诺罗敦到目前为止依旧无法确定“游侠”号上的那帮伙计还会不会来帮助他，当然，无论如何他都决定放手一搏了。
  第四日凌晨，当诺罗敦正打算再次爬上“斜角”监狱西边的房顶勘测情况的时候，几个迎面走来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万分紧张的诺罗敦在看清对方之后重重松了口气。为首的人诺罗敦见过，那是之前在小酒馆里见过的那个皮肤黝黑的海盗。
  诺罗敦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只得朝他们耸耸肩膀。“你们好啊伙计们……”
  “我是游侠号上的总舵手波奇，我们跟踪了你好几天。”黝黑的海盗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弟兄们，然后转头看着诺罗敦。“我们来确认一下今晚的行动方案。”
  诺罗敦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在听清他们的来意之后便笑了出来。“乐意效劳，这真是我的荣幸。”说着，他朝波奇张开了手臂。
  就这样，就在诺罗敦每天都会上来观测线路的那个屋顶上，此时又聚集了好几个游侠号上的水手。
  “这几天我们的人也同样在观察这附近的情况，你瞧这。”波奇手指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