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勒尼安之影

  “你还记得地图上那几个墨点吗？”诺罗敦伸手指了指地图上的几个区域。“这儿，这儿……一共四个。”
  “那难道不是普通的污迹吗……”洛纳不解。
  “曾经我也这么认为。”诺罗敦道。“但是这张被无数人追查的地图，表面却没有任何明显的指示标记，不是很奇怪吗？它究竟指示着什么？”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把目光汇集到诺罗敦身上，示意他继续。
  “我想我们一定忽略了什么隐藏信息，所以我才会用东方传说的各种隐藏文字的方法去实验，但是都没有效果。直到洛纳把地图复制出来，我终于知道我们一直忽略的是什么——”
  “你是说墨迹是符号？”洛纳不可思议地拿起笔，小心翼翼地在刚才诺罗敦指过的地方重新点上墨迹。
  “说实话，我不确定……”诺罗敦盯着那些墨点缓缓地说。“也许是我想多了，这些污迹只是……”
  “等等……”此时洛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缓缓将地图举起来。灯光透过纸张，新画上去还没干透的四个墨点显得比其他线条格外清晰一些。洛纳伸出手在各个点之间比划了一下，眼睛一下子放出光来——
  “东方贸易航道！”
  （2）
  那不勒斯出口君士坦丁堡的贸易航线在鼎盛时期来往船只络绎不绝，人们热衷于东方带来的奢侈品和各种原料，于是那个原本不起眼的小港口在最近一百年里逐渐发展成为地中海连通东西方贸易的重要支点。
  而地图上看似散落的四个墨点，连通后便是这条著名的海上黄金航线，目标直指君士坦丁堡。
  托马斯的嘴张成了鸡蛋大，仿佛答案来得太突然却没来得及承受。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竟然都不敢说话了起来。
  “也就是说，地图是想让我们去……”洛纳的手指缓缓划过四个污点，最终停在最后一块处。
  “君士坦丁堡。”坎普接话说。
  诺罗敦瞪大了眼睛不说话，直到洛纳斜睨着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他才皱着眉头摇头。
  “我不知道……”
  说得语气特别委屈。
  “我们假设地图是爱德蒙离开那不勒斯时临时留下的信号，那一定会有指向。或者说是只有亲信知道的信息。”洛纳说。
  “好好回忆一下你们在君士坦丁堡有什么熟人没，比如什么远房堂堂堂亲戚……”坎普朝诺罗敦说。
  还没等诺罗敦接上话，门外闹哄哄挤进几个水手，为首的水手波奇押着一个贼头贼脑的人，怒气冲冲。
  “就是他！自从我们上了鸥岛就一路跟踪我们！”
  波奇说着把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推倒在地上，托马斯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提起他的脑袋，顿时皱起了眉头。
  “我见过你！”托马斯道。“‘赤蛇’号上的人！”
  对方啐了一口唾沫，显然一脸不甘心。
  坎普半信半疑地走过来看了一眼这个精瘦的矮个子，他虽然未曾注意过“赤蛇”号上是否有过这样一个水手，但既然托马斯认出说是，坎普也就不再怀疑。
  “图加利船长派你来的？”坎普问。
  矮个子斜睨了一眼四周，以沉默回应坎普。
  “那我就只好当你默认了。”坎普轻声说。
  此时诺罗敦和洛纳在不远处悄声收起地图，似乎都有一丝担心他们是否已经暴露了行踪。
  “赤蛇号跟踪我们。”托马斯生气地冲那个矮个子喊到。“说！图加利在哪？”
  矮个子咬紧牙关不开口，托马斯见状，嗖——地一下抽出腰刀，瞬间在对方耳朵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啊！！！！”矮个子冷不丁吃痛大叫起来，下一秒却被托马斯的腰刀抵住后颈动弹不得。
  “图加利船长不在这！赤蛇号已经离开鸥岛，就派了少数几个人一路继续跟踪你们……”矮个子猝不及防地说。
  “离开？去哪？”托马斯继续问。
  “君士坦丁堡……”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捏了把冷汗。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矮个子或许是感觉到了托马斯手里加重的力道，慌张地解释。“赤蛇号本来就要去君士坦丁堡补充物资，那不勒斯和西西里都不太平，我们只能往南面跑。”
  “那你为什么不在赤蛇号上一起去。”坎普问。
  矮个子微微停顿了一下。
  “……图加利船长的打算是让我跟踪你们的行踪，等赤蛇号在君士坦丁堡修整完后折返追上你们。”矮个子开口解释道。“在海上打持久战，物资很重要。”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在观察周围人是否相信他。
  “臭小子。”坎普说。“你听到我们接下来打算去哪了吧。”
  矮个子贼头贼脑地瞟了一眼坎普。“知道……君士坦丁堡……”
  “呸！割了你的狗耳朵！”一旁的托马斯啐了一口唾沫。
  “啊啊啊！别杀我！”矮个子大声嚷嚷。
  “别动，托马斯。”坎普摆手。“图加利的帐我慢慢跟他算，留下这俘虏我们还有用。先把他带上船干活去。”
  托马斯应了一声松开手，随即让舵手波奇架着矮个子走出房间。剩下屋子里神色有些凝重的一行人面面相觑。
  “他的话你信了多少？”洛纳问坎普。
  “嗯？我压根没听进去。”坎普重新坐回座位，摊了摊手。
  “最坏的打算是……图加利已经在君士坦丁堡的路上等着我们了。”诺罗敦道。
  “这样担心也没错。”坎普说。“我们抓紧时间赶上，或许还有机会在他们之前到达君士坦丁堡。”
  “那我们明早就可以出发。”洛纳道。“在此之前还能思考一下该如何展开行动。”
  “不，今晚就可以走。”诺罗敦突然开口。“如果我的家族当真曾经涉足过那片土地，那我应该知道该怎么去寻找线索。”
  诺罗敦的话成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我们埃尔德林家族再怎样也是那不勒斯旺族，只要埃尔德林家族远行出席的活动就一定会记入地方县志！”诺罗敦道。“所以说，拿到地方县志就能查出这个地区曾经和埃尔德林家族的来往记录。”
  洛纳听闻，微微张大嘴点了点头。“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方法。只是你确信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私下来往吗……”
  “不……我不确信。”诺罗敦声音低了下去。“我甚至不知道这样做可不可行。”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赌一把。”坎普道。“我同意今晚就出发。”
  诺罗敦略微有些惊讶地望向坎普，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自己提出的连夜启程。
  “反正我们也无路可去，不是吗。”坎普耸耸肩。
  第二十五章 君士坦丁堡
  第二十五章_君士坦丁堡
  （1）
  那不勒斯——远在地中海另一边的港口城市，此时再次陷入了不安的困境。新国王罗杰唐克瑞德又一次颁布了兴建中央城邦的律法，有钱有权的人留在城镇中央，平民被迫迁移到亚平宁山脉更以北的地方。
  打着和平的旗号，无数海盗组织被整个清剿，港口悬挂着一排整齐的尸首。其中就包括不少西西里自由党的民兵。
  “去你妈的海盗”、“自由党是垃圾”诸如此类的字牌被挂在那些尸首的胸前，仿佛支离破碎的旗帜宣告着这片战场的沦陷。
  “从来就没有什么自由党！坎普契尔斯已经带着钱和亲信逃远了，谁还会记得你们的死活。”拉罗森中尉站在人群的制高点大声呼喊。此前他一直在西西里追查诺罗敦和洛纳的消息，直至诺罗敦协助坎普越狱，救出洛纳，一行人就这么消失在茫茫地中海没了踪影。
  而罗杰，重新拿回了那份丢失的地图。却发现被人在上面胡乱添画了很多不相干的信息，为了剥离这些新的墨迹还原出最初的地图，画师们免不了又是好一阵的头痛。
  坎普连夜下令离开鸥岛后，“游侠”号朝着君士坦丁堡方向启程两日，海上居然一路的风平浪静，再没遇到其他跟踪船只。空旷的海平线一直延伸到天边，让终日精神紧张的船员们得以好好放松了一把。
  坎普倚在船舷边久久地望着天上，头顶成群结队的海鸥们绕着桅杆吵嚷。
  “那个赤蛇号上抓来的俘虏都说了些啥？”船舱口，洛纳问向一个刚从舱里走出来的水手。
  “什么都没说，好像哑巴。”水手摆摆手。
  洛纳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向坎普，而后者依旧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桅杆顶。
  “有人跟踪我们。”坎普幽幽地说。
  “谁？”洛纳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坎普掏出腰间的□□，瞄准了桅杆顶的那群海鸥。之后啪——得一个脆响，其中一只哀嚎一声后落到了甲板上。
  坎普心满意足地收起□□，示意洛纳“就是这只东西在跟踪我们”。
  洛纳半信半疑地捡起那只“海鸥”，果然在它的腿上看到绑着的字条。上面是一些特殊设计过的符号，大约就是坐标或者对方情况一类的消息。
  “这明明是鸽子。”洛纳晃动着手里的那只鸟类尸体。“被人染了海鸥的颜色……”
  “是啊。”坎普笑弯了腰。“通常都会找体型差不多的信鸽冒充海鸥，这只也太胖了！”
  “难不成那个俘虏还在往外送信？”洛纳道。
  “我猜鸽子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坎普说。“有些鸽子被训练成可以追踪主人身上携带的特殊气味，然后将信息传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