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勒尼安之影

洛纳朝诺罗敦举起杯子。
  诺罗敦挑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似乎在理解自己和洛纳说的北方来的有钱老爷到底差了多远。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会儿，他便仰头把那杯酒灌下了肚。
  正午的阳光从教堂顶部的花窗投射下五彩的光斑，落在处于正下方的人身上，那些人身上亮丽的珠宝顿时闪闪发光。有那么一会儿，诺罗敦莫名盯着那里看得出神，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吸引着他。洛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你在看什么？”她好奇地问。
  诺罗敦什么都没说，眼睛却睁得浑圆。洛纳和坎普互相看了一眼，再次望过去——
  随意走动的人影在光线下晃来晃去，形成不断变化的影子，而当人群偶尔全部离开光斑照射区域时，那些光便会均匀投射在大理石地面上。好像几颗星星，忽明忽暗发出彩色光芒，而那几颗星星拼成的形状，恍惚间竟然和地图上用墨点连接的图案相同！
  洛纳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想冲上去看个仔细，可光线一转，那图案居然就消失了。
  “你看到了？”诺罗敦不敢相信地望着洛纳。
  “是的我看到了……”洛纳刚说完，便迅速抬头看向教堂的穹顶。“上面是什么？”
  “只是一幅画……《出埃及记》，绘制的是圣经里摩西在红海边的场景。”诺罗敦眯着眼睛往上瞧着。“画里嵌着一些彩色玻璃，刚才的光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在他说话间，洛纳已经朝刚才出现图案的地方走了过去。可等了许久，图案便都不再出现了。
  “时间过了，那些光似乎只有在特定时间才能透过顶上的花窗照下来。”坎普紧随其后。“要它再次出现的话，我们得等到明天……”
  “如果真的不是巧合，那这个图案出现在这的意义会是什么？”洛纳道。“我们顺着图案的指向到了君士坦丁堡，难道它的意义不仅仅是方向？”
  “神祗。”坎普没头没尾地说出这个词语，然后用脚尖轻轻地做着点地的动作。敲击地面的声音虽然轻得微不足道，可诺罗敦分明听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响声。
  “底下是空的！”诺罗敦屏住呼吸小声呼道。
  突如其来的重大发现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不过眼看线索就在眼前，却又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法继续做出任何行动。三人一下子静默在原地，仿佛时间停滞。
  然而也就在这时，人群中却突然开始出现骚乱的声音。一个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儿有小偷！我的钱包不见了！”
  坎普一个激灵，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却看到不远处的托马斯给他使了个快跑的眼色，坎普迅速点点头，伸手一把拉住洛纳。“听着，赶紧从后门跑，我们的人被发现了。”
  纵使他们再怎样舍不得刚到手的线索，突发情况一出，坎普三人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溜出了人群。脱下伪装的海盗们四散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巷里，从教堂追出来的守卫只得空手而归。
  “别看了，快走吧。”坎普催促了一句神情恋恋不舍的诺罗敦。“那底下的东西如果还在的话，也不差这一会儿。”
  诺罗敦舒了一口气，朝坎普的方向紧跟了上去。
  （2）
  暮□□临，诺罗敦站在距离索菲亚教堂一百米开外的一扇窗户内紧紧注视着那里。直到那里的宾客相继离去，灯火逐渐熄灭。
  “月明星稀，看来明天又是晴天。”洛纳踱着步子走到窗口。“我们还有机会。”
  “明天我必须去一探究竟。”诺罗敦回头道。
  身后微弱的烛光亮起，托马斯点燃了手中的烛台，把光往坎普手边靠去。坎普缓缓摊开那张地图，又仔细看了一会儿那几个标记的样子。
  “索菲亚教堂和那不勒斯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坎普说。“把东西藏在教堂里，和为了这个东西而特地建造了有机关的教堂。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我记得你特地提过那顶上的画，你对他很熟悉？”洛纳转过头问诺罗敦。
  诺罗敦仔细回想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摩西出海，我在父亲的书房见过类似的画像，虽然他们画的风格和角度不同，但能看得出描绘的是同一个故事。”
  “也就是说，如果两边的画是对应的，那极有可能会在索菲亚教堂底下找到和地图对应的线索？”
  “如果是这样，那就能说通这其中的关系了。”诺罗敦说。“这份地图最开始是从罗杰·唐克瑞德手里传出来的，那时他刚刚接手那不勒斯皇宫的管辖，他们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把整个皇宫的角角落落翻了个遍。如果这张图也和父亲的书房有联系的话，那索菲亚教堂底下必定会扯出大秘密。”
  话落，狭窄的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仿佛所有人都在回味这其中丝丝缕缕的关系。直到坎普走到窗边，随着诺罗敦的目光一同望向不远处的索菲亚教堂穹顶。东方照射而来的皎洁的月光泻在屋顶，泛起柔白的银色光芒。
  “笃笃——笃笃笃——”此时黑暗的屋门之外传来三声规律的暗号敲门声，当所有人将目光转向门外时，只见水手波奇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赤蛇号的人跟上来了，有人在港口看到了他们。我们两边都人多眼杂，怕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发现我们的行踪……”
  “啧……”洛纳皱了眉头：“臭膏药贴得真不是时候，被他们发现我们的计划岂不是要坏事。”
  “看到图加利那个老东西了么？”坎普问。
  “没有，我们发现赤蛇号时对方已经着陆不少时间了，怕是他们下午就到了。”波奇道。“我们是换个地方躲还是正面迎他们？”
  坎普深吸了一口气，眼珠转了一圈，目光望向窗外索菲亚教堂的方向。“既然这样，那我们只好今晚就行动。”
  诺罗敦回过头，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便迅速反应了过来。
  “今晚月亮的轨迹正好可以和太阳重合，目测再过一会儿，月亮可以升到教堂正顶……”坎普说。
  “我们就可以借着月光再次看到图案。”诺罗敦接着他的话说。
  于是几个人迅速交换了眼色，在点头默认后便随即各自动起了身。
  “我们还剩下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现在教堂大门已经关闭了，我们得爬墙才能进去。”坎普道。“托马斯，准备工具绳索。洛纳，请帮我们找几套当地人的衣服用来伪装。”
  诺罗敦看了一眼各自准备去的洛纳和托马斯，转过头望了一眼坎普，发现对方也正好对上自己。“我决定这次让你打头阵，身手还不赖的殿下。”坎普朝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诺罗敦挑起眉角，神色居然有些难以置信。
  第二十七章 教堂与地下道
  （1）
  夜晚的君士坦丁堡大街空空荡荡，偶尔穿街而过的行人也都是尽可能地加快脚步匆匆而去。墙角那只黑色的野猫睁着幽绿的眼睛守着自己跟前的这块“地盘”，正心满意足地锊着胡须。突然一块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不速之客打破了它的心情。
  黑猫不悦地发出喵呜一声刺耳的警告，倒是似乎成功把对方吓了一跳。只不过它的威慑也就成功了那么一下而已，之后接二连三的不速之客从屋顶跳了下来，把它震得一蹦三尺高。
  “什么鬼东西！吓我一跳……”，“咦？你连猫都怕～”，“谁他妈说我怕猫了？”，“别看了，赶紧走！”
  几声短促的交谈在混乱的脚步之中匆匆结束，五个黑影在月光之下快速穿过街道，一直行到索菲亚教堂的背阴面才停下。领头的年轻人将系着钩子的绳索向上方的露台奋力抛去，只听“咣”地一下巨响，沉重的铁钩砸到露台，滑了一下后又直直掉了下来。
  “你干了些什么，想把附近的人都引来吗……”洛纳躲过从天而降的撞击，继而夹杂着埋怨的声音响起。
  “抱歉，再来一次。”诺罗敦重新捡起铁钩，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这次铁钩牢牢地卡在了露台边缘，诺罗敦用力扯了扯绳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先上去，到了告诉你们。”诺罗敦说着，顺着绳索往上方爬去，而其他人则在下端负责望风。也不过多久，爬到露台的诺罗敦朝底下打了个响指，下面的人这才顺着绳索一个接着一个爬了上去。
  第二个到达露台的人是坎普，他上去的时候，正看到诺罗敦摆弄着露台上的一扇半人高的花窗。
  “这是从内往外推的窗户，没法从这一侧掰开它。”诺罗敦好几次试图推了推窗户，最后终于放弃。“看样子我们得找工具撬开它……”
  “快让开让我来……”坎普挑了挑眉，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带弯勾的细铁丝。从窗缝里伸进去折腾了一会儿，只听到一声轻微的金属声后，窗户居然应声而开。
  “哇欧……”诺罗敦不可思议地想凑近看看他手里的工具，坎普却顺手又丢回裤兜里。
  随后而来目睹这一幕的洛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坎普，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对方得意的表情。
  等所有人挤上露台之后，他们便把绳索拉起来从窗户坠到内侧，然后顺着绳索下到教堂内部。空旷的内厅漆黑一片，唯有顶上投射下来的月光将正中心的区域模糊照亮。
  “瞧那儿……月亮已经移过来了。”洛纳朝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区域走去，当她站在穹顶的正下方时，抬头正好可以透过顶端的花窗看到缓缓移过来的月亮。那幅由花窗拼成的《出埃及记》，摩西正破开红海，率领人群穿海而去的场景，在月色的衬托下显得越发巍峨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