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勒尼安之影

后来听人说前阵子看到你们往那不勒斯方向去了，我趁着那段时间没什么事做就想在航道附近找些落单的商船，结果遇到了他们。”
  “那儿有什么新的动向？”坎普问。
  “西西里北面港口最近陆续来了很多那不勒斯军队，我们就远远瞧见一眼。现在已经没人敢往那里走了。”图加利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真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动作吧？”
  坎普不置可否地睨了他一眼。
  “行啦，看你不停地在四处收编船只，我都看得出我船上的伙计们想跟你们走。”图加利道。“单干都快干不下去了，不如就跟你们一起拼一次。”
  “你这算是投靠我们了？”坎普居然有些惊讶。
  “怎么，不会嫌弃我们吧？”图加利扬起眉梢。
  坎普笑了起来。“随时欢迎你们加入，‘赤蛇’号，图加利船长。”
  图加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另一边，拉罗森中尉刚刚沦为海盗们砧板上的肥鱼。
  “感觉不错啊，中尉。”托马斯用刀柄敲敲拉罗森的胸口。
  “那个……既然船已经给你们了……那我就走了呗……”拉罗森颤颤巍巍地道。
  “也是，反正我们也不稀罕你的小命。”托马斯不屑道。拉罗森捣蒜似的点头，希望托马斯此时特别看不上他饶他一命让他自生自灭去。
  “——那就喂鱼吧，别浪费你一身肥肉。”坎普慢悠悠走过来。“正愁着人和兽都吃不饱肚子，把你喂鱼也当做贡献了。”
  拉罗森脸都白了。“别啊别啊哎哎哎！我以前可没打算害你的命啊坎普！”
  就在坎普和拉罗森扯皮的时候，洛纳踱着步子走了过来。“我们可以利用这些人顺理成章地潜回那不勒斯，尤其是他，倒是个十分有用的角色。不如先把他们都锁进船舱，再慢慢打算？”
  坎普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也不错。而拉罗森一听自己暂时死不了，而且他们是打算回那不勒斯的，反而高兴了起来——回那不勒斯总比死在这好。
  “管他们想干嘛呢，只要我还活着就行。”拉罗森心有余悸。以至于几个时辰之后，坎普过来命令所有身穿那不勒斯军服的人把外套裤子都脱了然后把他们全部赶进船舱里时，他还十分配合。
  第三十四章 夜袭
  鸥岛弥漫在一种异常紧张的气氛当中，尤其是当所有人见证了坎普在距离港口不到几海里的地方截下一艘那不勒斯的白帆战船，然后雄赳赳回到港口的时候。所有人知道，他口中的那场浩大的复仇计划已经开始了。
  或许是因为坎普和罗杰的成败关系到他们今后在第勒尼安海域和那不勒斯领地的存亡，血性开始在所有人的心底里弥漫。那一天的后半夜起，一个接一个的海盗敲开了坎普的门，毅然决定加入他的队伍。他们中的一些是从第勒尼安海一路被追兵赶到这里的，也有一部分来自公海区域势力单薄的小型团体。坎普接纳了他们，并且重新整编队伍，直到黎明的曙光从岛的另一边缓缓照亮，他们的队伍已经增加了好几船的人。
  “让人提前去通知大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坎普嘱咐完最后一句话，转身爬上“游侠”号的软梯，各船的水手伙计们各自忙碌开来，做着出航之前的准备。
  修整一新的“游侠”号停在港口最外侧，它漂亮的三桅帆已经全部替换了新的部件，漆黑的帆布被太阳照得几乎有些刺眼，坎普和洛纳各自在忙碌着，做着最后的航线计划。在它斜后方，“猎隼”号和“赤蛇”号并肩而行。而另一艘和“猎隼”号同时修缮完毕的战船已经由代理船长波奇领队出发，并由波奇命名为“破晓”号——因为当波奇第一次踏上甲板时，黎明的第一道光正好照亮它笔挺的桅杆。它的船员由一部分原先波奇的手下以及在鸥岛新加入的水手为主。而 “圣缇亚”号和另外新加入的两艘拥有战力的船则依次跟在后排。
  现在他们距离那不勒斯还有近七天的路程，依照坎普的计划，他们纵向每隔两海里出发一条船，分批次向那不勒斯方向出发，并且最终会统一停在距离那不勒斯最近的一处公海区域——那将是他们在战场之前最后的落脚点。然后，由“圣缇亚”号作为前锋伪装，混进那不勒斯管辖区域。
  “就像当年特洛伊之战的木马。”洛纳道。“我们把‘圣缇亚’号上的士兵全部换成自己人，凭借它的身份，它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那不勒斯港口而不会遇到任何排查。”
  “我们的人只擅长在海上战斗，深入陆地绝对不行，必须要把罗杰引出来。而罗杰在圣诞节那天会乘船出发去西西里，那将是我们最佳的机会。”坎普说。
  “离圣诞节还有半个月。”同样留在“游侠”号上的托马斯接着道。“我们可以利用‘圣缇亚’在圣诞夜里靠岸，然后让大布封锁港口区域，我们要确保突袭港口的行动做得干净利落。”
  “我们在西西里老扎克的酒馆那儿还留有一些耳目，通知他们，时刻注意玛勒巴的动向。不管我们在海上刺杀罗杰的计划能不能成功，船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西西里。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再有回去的可能。”
  而另一边，诺罗敦也在坎普出发的第三天傍晚收到了信鸽的来信，大意是告诉他们请在圣诞夜那晚到港口迎接他们，并务必封锁港口进出的各个出口。收到消息之后，大布和诺罗敦便各自忙碌起来。从故意以换班的方式更换圣诞节晚港口的排班士兵，到附近大大小小的街巷全部布好人手防止当晚消息泄密……这些日子里他们可一秒都没停下来。
  紧张的准备时间转瞬即逝，距离圣诞节还剩四天，远方的海平线依旧风平浪静。“坎普真的会准时到达？”诺罗敦带有一丝忧虑地问道。
  “那老家伙说不定已经躲在哪盯着我们了。”大布不屑地答。“我放弃了近半个月的船运生意，这些损失我可得问罗杰都要回来。就算坎普不来，我们自己也可以办到。”
  诺罗敦忐忑不安的心依旧无法放下，和这些海盗不同，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那不勒斯笼罩在新年的气氛当中，王宫里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期间罗杰甚至亲自去了一次港口查看了“国王万岁”号的修缮情况——那艘船就停在港口最显眼的位置，等待着出发那天的盛况。诺罗敦在街角的酒馆里看着那里每天发生的一切，焦虑被淹没在每次都匆匆离去的步伐中。
  新年总是让人愉悦的，不管是富人还是贫民，都会在圣诞夜这一晚想尽办法弄上一桌丰盛的宴席迎接新的开始。那不勒斯城从傍晚便开始飘起了雪花，等到黑夜完全降临的时候，雪落下的沙沙声更加清晰起来。诺罗敦的软靴在堆积不厚的地上踩出一条隐隐约约的脚印，他刚从巷子里走出来，周身似乎还能闻到各家的窗户内散发出的香味儿。
  “再等会儿，坎普不会那么早来。”大布从窗户内探出个头来，用他代替一条手臂的铁钩咣当咣当地敲着窗栏。“最后一口，也许你过了今晚再也吃不到第勒尼安最棒的烤鸡了！”
  诺罗敦对这句晦气话显得不太乐意。“我吃饱了，出去透透气。”说着他大步朝巷子外走去。
  大布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港口的方向，又使劲撕下一块手里举着的烤肉，终于也站了起来。“总吃不到尽兴……等庆功宴全都得吃回本来！走吧，去看看坎普那个老家伙到底有没有说大话。”
  他话说完，周围的伙计们吆喝着噼里啪啦地站起来，大家开始朝着原定的分工顺序各自去往预定的目标处。不一会儿功夫，大布的商船“胖玛丽”号从港口的另一个方向不慌不忙地开过来，它刚才在外海区域转了个方向，这会儿企图伪装成即将停在码头卸货的货运船靠岸，舵手正和港口士兵努力交涉着。
  毕竟没人喜欢在新年值班的晚上突然多出些没必要的活儿。当“胖玛丽”号的“舵手”辛苦地解释着他们是如何被东方的海浪袭击，如何耽搁了行程才会赶在圣诞夜抵达港口后。那些士兵马马虎虎地翻看了他们的航运证件，签了到港许可便草草了事。于是“胖玛丽”号上的伙计们开始来来回回搬运着箱子，被运下船的箱子都暂时搁在一旁摞成了堆。卫兵们也不去催促他们，反正这儿现在只有这么一艘船，谁也没妨碍到谁。
  不远处掌控着全局的大布屏息凝神地盯着黑漆漆的外海域，视线另一边，“胖玛丽”的船员已经快把货物都卸完了。不过正如他们提前计划好的那样，所有的货物被他们故意安排堆放在了码头的临时休息区。舵手解释说第二天一早会安排马车来把它们拖走，士兵们便心照不宣地默认了他们的请求——就算之前从没有这样的先例。
  “那几个是我们的内应。”诺罗敦指着刚才允许舵手把货物堆在休息区的几个士兵。“一会清场时他们会自己离开，并且阻碍任何一个想出去告密的人。”
  大布点点头。与此同时，附近街区也已经遍布了大布事先安排好的人手，今晚谁也别想冲出这个包围圈。
  午夜降临，天气越来越冷。大布等得脚底打颤，忍不住直起腰板伸了个懒腰。
  而就在这时，诺罗敦突然放下望远镜小声喊了一句：“有船来了……”
  大布听出了他紧张的语气里夹杂了不确定的情绪。他赶紧接过望远镜朝远处张望了一阵，却也有些意外：在黑暗中缓缓驶来的船，是悬挂着那不勒斯旗帜的三桅帆船，并不是坎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