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红鲱鱼

第42章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开车去了克里镇,然后转上山路。我把车留在菲尔贝外面大路的尽头,沿路上山,边走边喊法伦的名字。那天晚上没有月亮,但是星光闪烁,而且我还拿着手电筒。我很熟悉那条路——其实并不是路,只不过是羊肠小道而已。快要接近旧矿山的时候我开始仔细搜索。当我发现某个东西在移动的时候我又开始大喊。后来我发现那确实是个人。他跑了起来,我紧追不舍,最后终于追上了他。我说:‘天哪,法伦,是你吗?’他说:‘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然后我抓住了他。”
    “是法伦吗?”
    斯特罗恩看起来又一次犹豫了,但最后他还是回答:“是的,是法伦。”
    “然后呢?”
    “然后,我与他争吵了一会儿,试图劝说他回家。他坚决拒绝了,然后又开始跑。我用胳膊抱住他,但他使劲挣扎,混乱中,他一拳打在我脸上,把我打倒了。等我挣扎起来,他已经离开我跑远了,我能听到远处踩石子的声音。我拼命追赶。当然,夜很黑,但是天空很晴朗,因此你可以看到一团灰色的影子在移动。当他爬上地平线之后我不时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你知道那个地方——起起伏伏,有很多大坑和小丘。我累得气喘吁吁,一边还想着法伦,所以没有发现自己跑到了哪里。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我头朝下栽了过去——当时的感觉就像掉下了世界尽头。我一路嘭嘭地撞到木头之类的东西,最终咚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总之,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深坑的底部。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头顶的一线星光。我仔细摸索了一下四周,并试着站起来,但站起来后感到一阵剧痛,头晕眼花,然后再次失去了意识。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肯定是很长时间,因为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终于看清自己在哪里。”
    “一个旧井筒,我想。”
    “是的,上帝啊!就是那样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否有四十英尺深,但对我来说够深了。就像一根垂直陡峭的烟囱,只看见头顶一方明亮的天空,而且看起来距离我足有一英里。幸运的是,它很窄。我手脚伸开就可以攀住井壁四周,于是就痛苦地一点一点往上攀。这可真是个苦活,因为我的头还很晕,而且腿脚无力,所以前一两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我大声地一次一次呼喊,绝望地祈求有人能够听到我的声音,但是这个地方就像墓地一样死寂。幸运的是我没有摔断手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自己现在仍然在那下面。”
    “不,”局长说,“我们周五或者周六会把你拉上来。”
    “哈!——我想那时候我已经不需要忧虑这个了。好吧,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我感觉脑袋清醒些,也能很好地控制四肢了,于是开始慢慢地向上挪动。进展缓慢,因为井壁很滑,所以很难找到立足处或者可以用手抓的地方。有时候我不但不能上升,反而会下滑。幸好那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水平桁条,我可以抓住它们,然后稍作喘息。我希望农场的人会看到我的车,然后过来找我。但即使他们看到了,或许也会认为我正在某个地方钓鱼或者野餐,而不会多加关注。我一点一点往上爬,很高兴我又高又壮。最后,上帝啊!简直是解脱。我发现自己到达顶端,我伸出一只胳膊触摸到神圣的草地。最后一步简直是一场激烈的搏斗——我还以为自己永远出不来了,但是我做到了。接着我把腿也拖了上来,感觉它们都灌了铅。我欢呼着打了两个滚,躺下大口喘气。啊!”
    斯特罗恩停下来,局长恭喜他死里逃生。
    “然后,我在那里躺了一会儿——真是灿烂的一天。风声呼啸,但是阳光炙烈,我告诉你整个世界在我看来都非常美好。我像牛奶冻那样打着战,而且又饿又渴——上帝!”
    “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吗?”
    “我不确定,因为手表停了。那是一个腕表,肯定是跌下去的时候撞坏了。我休息了一会儿——或许半个小时——伸了个懒腰,试着确定自己在哪里。那里散落着很多矿山,我无法分辨出具体的位置。然而,我发现了一条河,在那里喝了水,并把脑袋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这之后我才觉得好过一点,而且我发现法伦打在我的脸上的时候顺便给我留下一个很明显的黑眼圈。当然,我全身都很疼,从头到脚都是淤伤,我的后脑勺还有一个鸡蛋那么大的包,我想就是这个把我敲昏了。下一步就是找到我的车,我推算自己距离菲尔贝大约两英里,而且我认为顺着河流的方向应该是正确的,于是我开始顺流而下。天气十分炎热,我还丢了帽子,顺便问一句,你们找到它了吗?”
    “是的,但我们不知道那是谁的。它肯定是在你和法伦的混战中被打下来了,开始我们以为是他的,但法伦夫人说不是,所以我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啊,那现在你们知道了。这个事实应该可以很好地证明我的故事,你不这么认为吗?”
    局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斯特罗恩声音中透露出的扬扬得意又让他疑窦重生。周四或者周五的任何时间将帽子扔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为这个非常戏剧化的故事作注脚,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不要管我想什么,斯特罗恩先生。”他说,“继续,接下来你做了什么?”
    “啊,然后我就顺着河走,一段时间之后我终于见到了那条路和我的车。它就在原来的地方,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的是十二点十五分。”
    “这一路上你没有看到任何人吗?”
    “哦,看到了,我看到一个人。但是我——我躲起来了,直到那人走了过去。”
    “为什么?”
    斯特罗恩看起来十分不自在。
    “因为——好吧,因为我确实还没有准备好回答任何问题。我不知道法伦发生了什么事。我意识到自己好像刚从战场上回来,如果法伦的尸体被人在某个矿井里发现,那么我就会显得非常奇怪。”
    “但是无疑——”
    “是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无疑’,如果我想到了,我应该告诉某人,然后展开搜索。但是,你不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法伦已经恢复理智,悄悄回家去了。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四处嚷嚷,引起流言飞语,那是非常愚蠢的。在我看来,最好是随后悄悄返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车子启动。前天晚上我离开的时候开着车灯,希望回来的时候能很快找到路,所以电池用完了。我只能启动手柄摇开车子,这可是个力气活:克莱斯勒七○型汽车的引擎实在是巨大;但是,一刻钟之后我还是成功启动了车子。”
    “你完全可以从农场那里获得帮助。”
    斯特罗恩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想引人注意吗?事实上,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有人听到声音前来察看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没有。或许大家都在吃饭。车子里有一顶旧帽子和一件摩托车外套,我尽量将自己收拾整齐,开车回家——穿过科诺克斯的那条路。这条路穿过格伦另一边的斯凯尔·布恩,然后从安沃斯·奥尔德柯克出来。我大概一点半才到家。”
    局长点点头。
    “你彻夜未归,家人不着急吗?”
    “没有,我忘了说,当我拿到法伦的字条,就打电话告诉妻子我被人叫走了,这事我不想对别人说。”
    “我明白了,回家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打电话给科尔库布里郡的麦克莱伦·阿姆斯酒吧,问他们能不能好心地帮我给法伦夫妇送个口讯,询问法伦先生是否能给我打电话,约时间一起钓鱼。大约半小时后我接到了回电——那个时候我刚刚洗完澡,觉得身体稍微舒服了一些——是法伦夫人的回电,她说休不在家,问我是否需要留口信?我告诉她不要跟任何人说任何事情,我吃过午饭会过去看她,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她有些紧张,我又问她昨天晚上休回来了没有——只回答有或者没有——她说没有。然后我又问坎贝尔有没有什么麻烦。她回答说有。所以我跟她说关于这两件事什么都不要说,我会尽快赶过去。”
    “关于这些事情你告诉你妻子多少?”
    “我只说法伦闹情绪,离开了家,而且告诉她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彻夜未归,还搞得这么狼狈。当我把自己收拾得像样点之后,就吃了点午饭。我当时很需要吃点饭。”
    “我想也是。那么后来,你又去科尔库布里郡了吗?”
    “不,我没有。”
    “为什么没有?”
    局长顽固地追问“为什么”或者“为什么不”,让斯特罗恩感到十分愤怒也十分不安,他不舒服地在椅子里挪动了一下。
    “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当然,我准备要去的。”斯特罗恩看起来一瞬间有些失神,想了想后才继续说道,“由于我女儿的关系,我们家一般是中午时分吃正餐。我们烤羊腱肉。那天直到两点才准备好,当然这比平时要晚,因为她们觉得应该等我回来一起吃。我喜欢羊肉,而且我也不想在女佣面前表现出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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