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

第24章


上帝不是他们的保镖,也不会像苏联坦克一样为他们开道。他的陪伴就如同女高音的纯净声音与妙曲相伴,如同露滴与玫瑰相依。
格登·威尔逊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那么恪守仁爱的准则,以至当自己可爱的女儿玛丽在恩尼斯基林爆炸案中惨遭不幸时,爱和宽容的话语是那么从容地从他的口中道出,自然得如同孩子的眼光必然追逐着母亲。他的话让我们羞愧,让我们始料不及。他的话和我们所想到和习以为常的是那么不同。这些话带着平静和超然,来到了我们甚至不忍目睹的丑恶的地方。然而,他也遭到了诽谤,而且令人难以置信地收到大包大包充满仇恨的信件。人们叫喊着,你怎么胆敢宽恕?宽恕杀了自己女儿的凶手,你算什么父亲?他们好像从未听说过爱和宽容的教义,好像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别人讲话,而从不知基督曾经说过“父亲,原谅他们,因为他们不知自己的所为”。一个教徒就格登·威尔逊的事对我说,“这个可怜的人一定是悲伤过度了”,好像给予爱和宽容,是意志脆弱而非精神力量的表现。
上帝可能的确有后悔把我们造出来的时候,但是我想更多的时候,上帝看到的是那些在邪恶、酷刑、侮辱和痛苦的暗夜中闪亮的人,是那些勇于宽容、具有崇高精神和宽宏大度的人。他们驱散了阴霾,带来了清新的空气,改变了事情的面貌。人们因此满怀新的希望,希望绝望、黑暗、气愤、恼怒和仇恨不会最终占据上风,希望丧尽天良的罪犯找回他们的人性,而化敌为友的新局面得以最终形成。这不是不负责任的胡思乱想。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而且正在发生,噩梦有望过去,乱麻终将解开。上帝拥有一支出色的人马和非凡的同道。
我们每个人都有成就大善的能力,上帝也一定因此会说值得冒险把我们创造出来。非同一般的是,全能的上帝要依靠我们—我们这些渺小、脆弱、不堪一击的人,才能实现他要达成的善良、正义、宽容、抚慰和大同。上帝只有我们。希波的圣奥古斯丁说:“上帝不能没有我们,就如同我们不能没有上帝。”
一个冒冒失失的年轻物理学家对一个土里土气的俄国牧师,陈述了所有无神论的理由,然后傲慢地说:“因此,我不信上帝!”那个小牧师不仅不生气,反而平静地回答道:“哦,不要紧。上帝是相信你的。”
上帝相信我们。上帝依靠我们帮助他把这个世界变成他所希望的样子。
[1] 诗名“The Suffering God”,引自北爱尔兰Gorrymeela News杂志,1988年秋冬季号。
[2] 一首民间赞美诗,曾在自由运动支持者中传唱,现已改编为南非国歌。
[3] 祖鲁语,保安。—译注
[4] Mother Teresa,印度天主教仁爱教会创建人,1979年获诺贝尔和平奖。—译注
[5] R. D. 英赖特与乔安娜·诺思合编:《透视宽恕》(Exploring Forgiveness),威斯康辛大学出版社,1998年。
[6]Unreconciled Being ― Love in Chaos,伦敦与伯克姆斯特德,1997年。
第八章 “我感到如重见光明一般”
颇有一些人对委员会不屑一顾,嘲笑它是Kleenex纸巾委员会,因为证人在公开听证会上常常痛哭流涕。还有些人希望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失败,他们傲慢地质问委员会究竟成就了什么和解,揭露了什么真相。他们挖苦我们,说我们得到的不过是些哗众取宠、毫无根据的信口胡说。
如果我们问这些讽刺家他们自己为促进和解有何作为的话,往往只能听到他们嘟嘟囔囔为自己辩解。他们好像忘了,如果没有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进程,没有不进行报复以及南非人应努力建立一个没有种族或派性冲突的新国家这一过渡协议,他们可能根本没有在这里高谈阔论的一天。我们是多么迅速又是多么容易就认为一切理所当然啊。南非的很多白人都认为,他们有权得到和解和宽恕,而无须出半点力去帮助这一关键而艰难的进程。
(这是笼统地讲,当然任何笼统的说法都会忽视了那些甚至在种族隔离压迫最为深重的黑暗岁月里也坚持正义的出色白人。他们中间许多人也遭受到白人同胞的敌视。他们被排斥,甚至常常被拘捕、折磨,遭受了在这个国家所有敢于站出来逆潮流而动和被诅咒的人所遭受的痛苦。他们对我们斗争的贡献无可限量、不可或缺,我要向他们致以深深的敬意。)
尽管如此,我必须沉痛地指出,许多白人都过快且过于轻率地忘记了,我们国家的确处在灾难的边缘,完全可能陷入吞噬了诸如波斯尼亚、中东和北爱尔兰这些地方的那种屠杀和动乱。我们应该感激涕零,因为我们的局面完全不同,我们的总统是宽容与和解的国际偶像,我们这块土地上有那么多人追随着他。我望眼欲穿地盼望着,尽管遭受了不必要的痛苦但仍愿意宽恕罪人的黑人所表现出来的宽宏大度,能够在白人中激发同样的宽容精神。
这些就是诋毁我们的人,他们不完全是但大部分是白人。如果真的问我们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到底取得了什么成就,回答是我们受命全面展现在我们负责调查的34年中对人权的严重违反行为。委员会应该促进民族团结与和解。必须强调,其任务是促进而非实现这些目标。它应该对一项本应为全国性的事业作出贡献,而且可能是显著的战略性贡献。每一个南非人都有责任认识到,这不是一项我们可以漠不关心的事业。它是一个长期持久的过程,每个南非人都有义务为此作出贡献。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进程。它的成功与否关系到我们民族的存亡,关系到我们全体人民和每一个人的存亡,因为没有宽容,没有和解,我们就没有未来。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问委员会成就了什么,为时尚早。但在我们开展工作的两年多时间里,的确取得了重大成就。
前一章列举的和解与宽容的事例,并非仅有的成就。我们发现,许多来到委员会的人事后都认为,陈述自身经历本身,就让他们得到了解脱,感到了宽慰。接受和承认他们的确曾深受痛苦,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剂畅快的良药。只要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我们委员会就不枉存在。很多人向我们表示了同样的感受,这使我们不由地希望能给更多的人发泄愤怒、解脱负担的机会。
在第二章中,我讲述了科拉多克四人帮之一马修·格尼维的弟弟告诉我,他的嫂子恩亚梅克在委员会作证后,他们全家感到如释重负。根据乌班图之道,她的经历等于他的经历,因为乌班图说他们所有格尼维家族的人都是一体的。他们在相互依存的整体中相互关联,一个人的经历就是所有人的经历。恩亚梅克意思是“忍耐的人”、“耐心的人”。恩亚梅克·格尼维作证时,向我们讲述了他们全家听到地方法官对其丈夫之死进行的第一次质询结果时,是何等失望。他们被告知,他和其他同志被不明身份的人所杀,而实际上安全部队的介入一直是公开的秘密。
……我们一家人努力使第一次质询公开进行,而他们[国家]却只希望事情秘密进行,尽快处理。我们通过律师进行了反抗,最终事情稍微公开了一点。但是……这没有带来任何结果。然后,我们又不得不经历第二次漫长的质询,身心都受到严重伤害,我想我们当时也抱着很高的期望。我记得当听到调查结果时,我们是多么的失望。我不知道最终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到委员会来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情……之所以[对到委员会来]迟疑不决,就是不知道这里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我得到的消息很少。但现在来了之后,我在别人的经历面前感到惭愧。我可以很高兴地说,我很高兴我来了。
人们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公开展露后找到的那种感觉,让我们感叹不已。我不能自称自己预见到,所有到委员会来的人,在讲述其悲惨遭遇后都会感到宽慰和复原。尽管作为牧师我应该稍许了解人的灵魂和精神世界,但我不是专业心理学家。聆听人们敞开心扉,在讲述中恢复完整的自我,是难得的荣幸。我感谢上帝让真相与和解委员会提供了安全和温暖的气氛,使人们可以尽情地倾诉。
卢卡斯·斯克维培里这个年轻人讲述自己的遭遇时说,臭名昭著的开普敦警官H. C. J. “巴里”·巴纳德朝他的脸部开枪,致使他双目失明。然后他说:
我觉得……到这里讲述我的经历,就好像让我恢复了视力,重见了光明。我觉得一直让我闷闷不乐的原因,是我不能讲述我的故事。但是现在……来到这里,讲述我的故事,我感到如重见光明一般。
参加这一进程的殊荣,足以抵消很多人表现出的尖刻。这些人拒这一进程于门外,使自己失去了难得的获益机会。
最为艰苦的听证会之一,是对温妮·曼德拉的“足球俱乐部”的活动进行的为期9天的马拉松式调查。尽管人们众说纷纭,但就是这样熬人的听证会也带来了积极的影响。由于受害者的陈述,也鉴于法庭对其绑架和伤害行为的判决,委员会根据《促进民族团结与和解法案》第29条传她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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