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

40 难言之爱


宇文邕正在正阳宫看皇后跳舞,突然瞥见左手边随侍的小宫女头上的那枚素银簪。
    脸色变了……
    连影诧然,停了步子。“皇上?您怎么了?”宇文邕长袖一挥,指着那女子问:“你,那头上的簪子哪里来的?”
    紫落静默的回到兰苑,院里突兀的僻静的很。而正寝排了许多人哆哆嗦嗦的跪着。
    贴身伺候她的秋辞悄悄跑来告诉,“夫人,皇上正在里边发脾气呢,您可悠着点儿!”
    紫落诧然,提着长裾穿过人流看见宇文邕拿着那枚素银簪满眼憎恶的坐着。
    一地碎片,什么都有,看样子能砸的她是一个没剩。
    他看见郑紫落,嘴角抽了抽。“为什么!你要这么轻贱朕的情意?为什么?!”
    他根本不在意脚下的碎屑,抓着郑紫落就把她摁到了墙上。一拳打过去,紫落跟着这声音震了震。
    她愣怔了半许,质问道:“那你想怎样?这枚簪子我视它为利器,你没发现这簪尾变色了吗?你说,让我怎么留着它?”
    “莫非,你用她……自裁过?”宇文邕看着簪尾的一点红晕。
    郑紫落默了默,继续道:“就算我扔了它另有深意,难道你打算杀了我?还是继续折磨我?……这屋子里的陈设也确实该换了。看着办吧……”
    宇文邕恨的压根痒痒,包括她的坦然自若。嗖!那根银簪扎进外面的大树里。“哼!”他转身要走,紫落顺嘴说了句:“当心,自己摔的可别伤了脚!”
    他走了,这满院的侍从侍婢都吓坏了,唏嘘声一片。“夫人,簪子要□□吗?”
    郑紫落强撑的勇气终于垮了,贴着墙壁遥望那枚银簪,脸色苍白。
    “当初你送我是对二人白头偕老的希冀。当日我扔它,是以为我该苟延残喘的等着。幸好,宪哥不曾看到;幸好,杨兄不曾知道;”
    “夫人……夫人?”
    紫落低吼:“不准任何人动它。想想有什么办法,防止刮风下雨什么的。今儿个缺什么用的……就到其他宫中去借,哪怕被人撵出来,也不要去内府领!”
    宇文邕心烦,召了长孙览下棋,更心烦下不过他。
    内侍又来回报,“内府已经挑了上好的陈设送去了兰苑,都是海棠花系。外加黄紫两色丝衣裙釵,只是……郑姬说……”
    长孙览偷偷瞄他一眼,宇文邕敛眉……“她还想怎样?!”
    “夫人说……她已不是当初年纪,不需要华服美器。而且……她要给女儿做肚兜……还问要不要……给给给皇上,也做一件?”
    长孙览膛目结舌,硬生生憋着不笑出来。因宇文邕正狠狠瞪着他。
    “不省心的女人,为了见雪兰花,竟玩这种把戏!”
    长孙览纳闷, “怎么?”
    “昨日朕气急砸了兰苑。她到好,不温不火的到其他宫中去借。李妃把梳妆台都给了她,还把朕宣政殿的椅子搬走了俩!”
    “都是皇上惯的,以微臣之见,先打入冷宫,在不给饭吃,看她如何矫情!”
    宇文邕冷冰冰道:“哼!这要是代沫,性命垂危,打不得骂不得,你也舍得?”长孙览无言以对。
    宇文邕苦笑,甩手走了。长孙览还故意打趣,“嗳嗳……这棋不下啦?”
    宇文邕板着脸杀到兰苑,紫落正跟她们商量怎么把那枚簪子保护起来,正好宇文邕过来。
    紫落问:“正好你来,他们说这簪子插的不够深,怕掉下来,你再用用力!”
    宇文邕依旧冷冷的,“你还留它做什么,来证明你的心有多狠?”
    紫落思忖了片刻,似在玩笑,“你真聪明!”
    “你!!!”
    宇文邕一怒之下把她扛到肩上,往寝宫走去。陈设果然很有新亮,宇文邕还在屋里欣赏了一番。
    “不是,你扛着我能不能别瞎转圈悠,很晕的!”宇文邕狠狠把她扔在床上,他那一身黑袍耷拉了一地。
    “朕是你可以随意戏耍的吗?!朕告诉你,你只是一只蝼蚁,一只卑贱的蝼蚁!”
    紫落怔了,甚至眼中波光不绝。沉沉过后,继续扬眉,“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漫不经心抬起身子,攀附上他的肩,眼中深邃的很。恍若桃花终于学会了伟岸留香,亲自送红唇当食。
    宇文邕感受着她的温润,心痛伴着不想离去的煎熬。黑着眼目瞪着她冷屑的献媚。
    郑紫落就在他口中用力的搅扰,手指不经意的挑了他的黑袍。她的唇还在顺势下移,咬住他的喉结。
    宇文邕闷哼了一声,刚要扯去她的衣裳,手又被紫落按住。笑声如魅,直视着他。
    “为什么不把我这轻贱之人推开?我不是蝼蚁吗?”
    宇文邕这才反应过来,真不敢相信眼前人真是郑紫落。她却侧身躺在床上,声音默琛。“我不送你了!”
    宇文邕沉默了半晌,“朕凭什么走,你这里……”
    宇文邕把她扳过来才发现她如今脸色惨白,冷汗流了许多,方知她刚刚已经在发病了。
    “你……!”宇文邕挫败的很,都到了这个地步,她竟还能不改面色的诱惑自己。
    “来人……!”“莫叫太医,心病,叫他何用!”
    宇文邕坐在床头拥着她,替她擦了擦汗。黑袍紧紧覆着,怒斥:“在朕面前有必要这么逞强吗!”
    紫落刚想回答什么,宇文邕却呢喃道:“小落,朕的小落,朕在这里,朕在这里……”紫落在他怀中听着,心里却更痛!
    千消结发作快,好的也快。只消两日,郑紫落又生龙活虎的了。
    宇文邕正倚着镜台,秋辞为她绾发梳妆。“等你哪日不忙,我帮你梳吧?”
    宇文邕满眼惊喜,却又在一瞬间隐了。“突然这么温顺,却不是笑里藏刀吧?”郑紫落浅浅勾了勾唇。
    “你可懂得下棋?”宇文邕问。
    “下棋……?奥~”紫落双眼眯了眯。早就听说他此生最大的败笔就是棋差一招。
    “有句话叫旁观者清。你我对事对人都太过执着痴迷难免束手束脚,倒不如长孙哥哥的青衣沾水,自在逍遥。有时适当抽身,也不乏是一种解脱!”
    “你已是郑姬,这一语双关,是否太冠冕堂皇了?”紫落笑而未语。
    “朕今日在朝上宣布了……伐齐!”宇文邕试探她的反应。
    紫落脸上的笑意立刻收了,却道:“大齐早就该收了。”抬眼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宇文邕声音轻缓,“入冬就走!”
    “娘亲……娘亲……”话音未落,代沫带着雪兰花过来向她请安。
    听着雪兰花那几声甜腻腻的声音,紫落心中一亮,激动的抱着孩子亲了亲。
    原来他把孩子寄放在了长孙府。紫落抬眸看他,“谢谢!”
    宇文邕却一笑置之。
    “姐姐……你不会是……?”许久不见。代沫长发斜挽成髻,拥着叮当玉坠,从里到外都透着风仪婷莞。
    “我已经跟长孙览成亲了,还是皇上赐的婚。他说,不想让我们也彼此错过!”宇文邕干咳了两声,“咳咳……行了,你们聊吧,朕走了!”
    这满屋的侍婢倒罢了,雪兰花还甜甜的叫了句,“父皇……再见!”宇文邕淡淡笑了笑,还是踏步走了。
    “父皇?”
    “皇上十分喜欢雪兰花,如他亲生的孩子,甚至日日教她叫‘父皇’。幻喜幻忧,夫君都不知他究竟在干什么。”
    郑紫落问道:“奥,有这等事?”郑紫落深深叹了口气,没有一丝愉悦。
    代沫看她清瘦的模样,有些心疼。才两年不见,眉眼处竟添了笔多少胭瑕都遮不住的沧桑。
    “你跟皇上吵架,两处心伤,何苦呢?”
    郑紫落亲了亲雪兰花的脸。笑意匪浅却不再清澈如新。
    “吵架?呵呵,姐姐说的对。看见你……就像看见了余姚。那番光景,若能重来,我一定不会由着性子爱上他。”她的神情平淡自嘲,就像是被烈火炼化后的平静。
    今晚的夜刮着风,有些微冷。代沫就在兰苑住下了。
    雪兰花闹着要吃海棠糕,这可是代沫的拿手点心,她娘当年就得意这口儿。
    宇文邕撇了奏折过来,看见四个女子都在厨房窝着。那对母女,代沫外加一个秋辞。有说有笑,挽着袖子裙边,除代沫像个厨娘外,其他都是来捣乱的。
    他一过来这忙忙叨叨的还要行礼,雪兰花一手油污顺势都抹在了娘亲脸上。
    宇文邕终于扬起了一个笑意。郑紫落也是极无奈的笑笑。冷不丁的往宇文邕嘴里塞上一个。
    “好吃吗?代沫姐的手艺我是一点儿也学不来!”宇文邕含笑不语,略略点头。
    他们这一忘情,其他人都觉得多余。代沫给秋辞使了使眼色。一个抢孩子一个抢盘子溜的极快。顺道,还牵走了门口的内侍监。
    只是愣神的功夫,厨房就剩他跟皇上两个。郑紫落惊诧抱屈:“我还一个没吃呢……你们……”宇文邕冷眼看着她,似笑非笑。
    郑紫落瞥他一眼,“你日理万机,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害的我连海棠糕都吃不上!”
    “此理却不通,这是朕的地盘去哪还用跟你说?更何况,天下母亲哪有跟自己孩子抢糕点吃的?”
    郑紫落无言以对。“皇上一言,佛道倾灭,臣妾又哪敢反驳。”
    宇文邕没理她这茬,一边把她脏兮兮的脸擦干净。一边颇温柔道:“朕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太医随从。在朕没回来之前,你权且忍忍。不管去哪,太医和随侍都必须跟着。知道吗?”
    郑紫落思忖了片许,打趣一问:“不是想治好了我继续折磨吧?那便不必了,杨兄寻了两年的狐狸,也不见成效。你还是珍惜眼前有恨报恨吧!”
    宇文邕牵她回寝宫。
    “朕偏不信!怎么生得这么个折磨人的病?”紫落默了默,“生便生了,不提也罢!”
    秋辞抱着雪兰花回来找郑姬,这丫头有吃的高兴,没吃的就找娘亲。
    他们正琴瑟和鸣,心无旁骛。雪兰花小嘴一张,打破宁静。“……娘亲!”
    郑紫落起身搂着她粉嘟嘟的小身子,宠溺的问:“海棠糕好不好吃?娘亲都没吃到。”
    雪兰花甜甜的说:“……好吃。”
    宇文邕扶额,果然是有了女儿就忘了夫君的人。饶是如此,还在惦记女儿嘴里的那点吃的。
    “娘亲……困了!”雪兰花扒拉着眼皮,看着真让人怜爱。
    郑紫落看向宇文邕,他枕着琴弦别着脸,没个意思。
    紫落肯定是要抱女儿睡的,皇上又不移驾。那只好哄哄了。“今晚啊……我一手搂着女儿,一手着夫君,谁也不吃亏!你说呢……夫君?”
    宇文邕听这夫君二字,十分受用,云淡风轻的吐了一字。“恩!”
    结果郑紫落把他们父女俩撇进帐中,自己也不知在捣鼓什么。“父皇,娘亲怎么还不过来?”
    宇文邕也有些不耐烦。她正在聚精会神粘什么花竹管。“你这细竹管里装的什么?还值得这么下功夫?”
    紫落抬眼看他满脸愤懑,从容的回答:“这是给你做的菊花签!”宇文邕伸手去拿,却又被郑紫落藏起来。
    “为你做的,不一定要你看。”
    她的眸子宇文邕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风流如媚,却难以捉摸。
    “你若在此做一夜,朕赦你无罪!”郑紫落轻笑。踩着凳子搂住他的脖子。宇文邕怒瞪她:“你又想做什么?”
    “不是你想要的么?”她俯瞰宇文邕,甚至风流的挑着他的下巴,宇文邕的凌厉根本吓不到她,但紫落的媚态却实打实诱惑了他。
    紫落瞌眼,轻轻堵住他的嘴。柔情微醺,宇文邕已经管不了她到底存了什么目的,揽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化为了主动。缠绕的正高兴……
    “嘤嘤……娘亲……娘亲……!”这一声成功刺激了正在缠绵的两个人。
    郑紫落失笑,宇文邕一脸不悦。“真是败给你们娘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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