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

43 血色


杨坚架着宇文邕缓缓上马,宇文邕觉得甚是可笑。“没想到,我们还能相互扶持。”
    杨坚冷屑的瞥他一眼:“切!生死荣辱,福兮祸兮都只凭皇上一念,说这些真令微臣惶恐。”
    这四周的尸体大多都是齐军的。杨坚大约明了,又问:“大获全胜?难怪皇上能赶来跟微臣抢功。”
    宇文邕笑容疲惫,薄唇都已干裂。“收了六座城池,连夜交战,人困马乏。唉……你算是轻松的了。”
    他们终于回到了大军驻扎的地方,尉迟炯赶紧上前接驾。
    杨坚伸手扶他下马,他眼花缭乱意识模糊,根本看不清杨坚的手,重重栽到地上。
    脸色还在发黑,眼神不住虚晃。尉迟炯吓坏了,大叫:“皇上……皇上……”杨坚抱住他,示意尉迟炯赶紧去找军医。
    “苏哥哥……!!!”
    郑姬在梦中惊醒,眼前却只有一片漆黑。她的呼吸有些沉重,心口有些失意的痛。
    “夫人……又做噩梦了吗?”秋辞听见叫声,掌灯进来把帷幔撩开坐在床边。
    今夜没有光可透进来,她声音有些微弱。“把抽匣的妆奁给我拿来。”秋辞赶紧给她找了来。
    她颤颤取出里边的蓝珠,屋里立刻亮了,到处是盈盈若水的光华。又取出里边的银锁柔柔的摸着。笑容苍凉爬上脸颊,凄楚都被兰香拂拭。
    “对不起,我不想争。我真的我放不下,放不下……”
    “何必放下……”紫落诧异的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蓝光之下缓缓而来的笑脸。激动的探出手,那人透过蓝光抓住了她的手。
    而他手心的温度仍然依旧,郑紫落眼中深埋的滚烫瞬间就滑落了下来。
    军医沉默着诊了半日,尉迟炯这小爆脾气可忍不了了。“军医,到底怎么样了,能不能痛快点儿!”
    “尉迟将军冷静点儿,不要惊扰军医!”长孙览心烦意乱的呵斥他。两位军医翻看皇上的身体,发现肋下有条长长的血疤才刚刚结痂。
    几位将军都倒抽了口凉气,杨坚只冷冷看着一直未曾开言。“皇上身复重伤,又侵入了尸寒之毒不宜再征战沙场,最好还是返回长安疗养。”
    “那都是后话,现在应当如何?!”长孙览是真急了,这一厉害把尉迟迥都吓到了。
    宇文邕气若游丝,双眼迷离道:“啊览,不用担心,朕还死不了。”
    老军医却道:“将军们不用担心,这金尾狐吃了这么多死人肉却能相安无事,全凭它的热血能消百毒,溶解凝血。所以……”
    宇文邕听此言蹭一下来了精神,抬起身,吓的老军医话没说完就断了。“你要让皇上喝金尾狐的血?!”然,这句话是杨坚撰着老军医的衣领说的。
    长孙览赶紧把他拉开。宇文邕生气的问:“朕若不喝呢?”那位说话的老军医已经不寒而栗。另一位接话:“……必死无疑!”杨坚眼神空洞洞的,宇文邕拽着军医呆愣了半晌。
    长孙览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对太医呵斥一声:“那还愣着干什么,把笼子拿走!”宇文邕狠狠瞪着长孙览,锋利尽数射过去。“朕看你们谁敢!”
    长孙览扑通跪下,意志坚决。“皇上,若这狐狸能救你的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请皇上……放手!”
    宇文邕紧紧的撰着拳头脸色更加苍白,厉声道:“长孙览,朕处置自己的命还用你们管吗!杨坚……!把银狐带走!”
    杨坚犹豫片刻,长孙览大喝一声:“尉迟炯还不把六普茹坚拿下!”为了皇上,几个将军都同时拔了剑把杨坚困在剑花当中。
    “长孙览……!”宇文邕出了一身冷汗,眸子似要把他碎尸万段!
    长孙览毫无惧色的答言:“皇上乃是一国之君,生死攸关天下百姓!只要皇上能活下来,微臣愿意为郑姑娘陪葬,请皇上放手!”
    剩下的几位将军心中已经大致明了,皇宫的流言蜚语多少还是知道一点儿。整个大帐除了杨坚都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开口:“我等都愿为郑姑娘陪葬,请皇上放手,请皇上放手!”
    金尾狐就这样被强行拿走了。
    宇文邕看着那碗珍贵的药血,就像是从他心爱之人身上拨下的。他放佛在里看见他的小落在紫苏谷痴望姻霞,回眸一笑的纯美容颜。
    苦涩的笑蜿蜒到了嘴角,停留泪珠划下的余温。
    自打六岁离开母亲这是他第一次毫无掩饰的落泪。那碗药就这样一饮而尽。
    啪!药碗远远碎了一地。“都给朕滚……!”
    将士们至杀狐煎药到他喝尽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但这个时候,长孙览带头离开了大帐。
    杨坚眼神空洞亦准备离去。宇文邕用最后的力气,黯然开口:“对不起,我不配拆散你们。她是那么好的女孩……”
    杨坚自嘲一笑,“我亦不配你的道歉。若我不放手让她去爱你……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宇文邕你知道吗,兰陵王府有个叫月庭的地方,那个女孩儿在那里,就是在那里!苦守着你。她曾说,她爱你可以不要名分,不要尊严,不要自由,甚至成为千古罪人!你可曾想过,她最初去找你时,就已知没有退路了。”
    宇文邕认真的听着,心一遍遍的在滴血。身为男人,这是他头一回懦弱的让自己厌弃!问道:“你去哪?”
    “到她的身边。生死契阔,一世相随……”杨坚此时跟他的神色十分一致。“你问我怎么会被她吸引,或许……只是她眼中那片赤诚的世界,让我这冰冷之人永远看不懂。”
    他幻想着跟啊郑的第一次的相处,淡淡走出大帐。
    宇文邕没有阻拦,他嘴角擒的血丝另自己作呕,更让自己嘲弄。掏出胸前那枚刻着落字的银锁,无力的倒在床上。
    他恨苍天,不知它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要把两个人的距离一次次的拉远!
    不打仗的这几天无人能进到他的帐篷。他突然之间于世隔绝,一切都奏报都只能在外面。此刻多少一句都是找死。
    百无聊赖之际,众将士就想在长孙览口中套点东西。不过好奇害死人,一向温和有趣的长孙宗伯这几日转了性子,拿了不少人开刀。至使那再好奇的也只能把此事烂到肚子里。
    而齐王宇文宪这几日可没闲着,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行军扎营边走边打又顺利拿下两城。小将不知这里已是人尽皆兵,高兴的向大帐报战捷。
    宇文邕终于开了大帐。几日光阴他又岂是憔悴,一个男人的沧桑此时才像是真正的完善。外面的将士看见他出来,都欣喜若泪,赶紧跪下来向他道安。
    他抬眼看看天空上远远驻足的几片云彩。好一会儿没有一丝表情。
    “你告诉齐王,朕要跟他在邺城会合。但收复之地良人全部释放,得返家园。”那报信官又匆匆而去。
    长孙览听说他出来了赶紧过来道安,这几日只有军医敢进去照顾他,各路将军也都陆陆续续赶到了大帐。没有主帅的日子,周军也有些失意。
    “明日再攻大齐,朕要在这个冬天拿下邺城!”长孙览膛目结舌。这么意气用事的向前推兵,不说旁人,他首先就会被累垮。
    “皇上身体还未痊愈,打仗岂是儿戏,若太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宇文邕淡淡启唇,“这几日朕会在大帐里指挥你们。朕已经把各步御敌之术都制定了出来,你们去取吧!”
    他缓缓迈步离去。长孙览带着各路将军进去看他的行军战略图,复又深深叹了口气。
    底下的大臣反而高兴的很,“原以为皇上是为情伤,原来是潜心安排战事。他真是位用心良苦的好皇帝!”
    长孙览如数白了他们一眼,神色古怪的离开大帐。
    这几日齐国的气焰终于嚣张不起来,高纬节节败退,他已经被迫移驾洛阳。整日里愁苦不堪,撰着冯小怜的手可怜巴巴感谢天地。“小怜,幸好朕还有你,幸好……”
    冯小怜秀眉微蹙,“皇上,只不过失了几座城池你就怕了?臣妾可听说周皇受了重伤,是咱们反击的时候了,是不是丞相!”
    “啊?”祖珽其实已经看出大齐气数已尽,是时候换颗大树攀附。奈何周皇法正严明,手下能文能武的辅臣又不少,又怎么容得下他?只好投往南朝。
    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出城呢,被冯小怜抓个正着有些心虚。“……是,皇后娘娘说的极是!”高纬烦躁的大吼:“那你还杵这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朕打仗去!”
    “是是是……”他正好不想看这两人的嘴脸,赶紧溜了出来。对高纬来说,这些日子才真是度日如年。
    宇文邕命令人马分左右夹击进行合力击破。齐军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不顾寒冷,此仗越打越起劲。
    而将士们对高纬早已都失望透顶。北齐大荒,兵士不少在家书中听到妻子诉苦食难裹腹,而军饷还迟迟不肯发放。
    齐军虽然对逃兵的处罚是凌迟处死,但有不少还是逃了,而叛国投靠周军的更是不计其数。
    大齐倾灭,已是覆水难收。宇文邕安排特使约见冯小怜。
    冯小怜虽有些纳闷,不过此战马上就要告终,她也不想在高纬这个窝囊废身边耗着。宇文邕的步伐已经快到邺城,此时应是想接她进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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