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

建德四年，宇文邕召齐十万将士，兵分三路，讨伐北齐！
    郑紫落没能看见宇文邕离去的身影。眼前雪花纷纷扰扰，像是在欢送山峦之下的将士。
    或许喜怒对她来说已经无从考量，她还活着，大抵是为了给宇文邕送来最后的勇气。
    而齐国的大军已经没有可用的统帅，无忧天子，此刻正忧愁不已。整个大殿，一说谁能领兵都十分自觉的往后退。
    剩下的是他封的鸡鸭猪狗。叫嚣难平，高纬一气之下命令全宰了煲汤。
    “没有兰陵王，你们都是死人吗？饭桶，全是饭桶……！”
    “皇上～”他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厢冯小怜风流婀娜的走来坐在高纬的怀里，美腿还毫不掩饰遗留在外。
    柔声细语道：“皇上～，不还有你的吗？臣妾想看皇上御驾亲征的威武。”
    高纬摸着她的大腿骨头都酥了。头缩了缩，问道：“可是……朕能行吗？”
    “行行行……有什么不行的。那周贼连兰陵王都打不过，有什么不起的。皇上～”
    高纬拗不过美人，想着多年以前邙山之战未报之仇，捏着美人的脸蛋，笑眯眯的说：“好～，都听爱后的。”
    大臣们都在底下看着，即使再见过世面老脸也红了，吞了口口水低头不语。
    高纬亲带三十万大军迎战，但他迎战似乎没有半分压力，抱着美人在车里玩猜枚，玩的不亦乐乎。
    行军之路太过无聊也是在所难免。
    他无聊，将士也无聊。现在齐军正盘算着怎么往这妖妇碗里下药，先奸后杀。家中饥荒不断，这些将士都是为挣军饷而来，反正都是死，如此家中也可温饱了。
    宇文邕得知此消息甚是高兴。正式开打的时候对众将士如此说：“你们看到了，这样的君王和将士你们若还胜不了那便是无能！我们攻打他们是为了替天行道！
    ”
    将士们都信心十足，宇文邕站在最前首扬起自信的唇角。大喊：“杀！”
    久违的战场，大雪纷飞。宇文邕的剑沾着罂粟似的红血，黑眸如炼狱蝰蛇的狠辣。顷刻之间，手下横尸一片，渲染了一地白荒。
    然而他抬眼间，居然还存了一丝温柔。他放佛看见了遥远的家里，有个女人披着白斗篷颔首傲立在雪中，静静的为他守候。手上杀人的剑就更有了力气。
    “好，呵呵……！”而齐帝跟齐后明显在杀戮之外。他建了座云桥，坐在上面跟冯后喝着美酒悠然的看着两军厮杀。
    高纬搂着冯小怜的蛇腰宠溺的问：“那你觉得是周军好，还是我大齐的将士好？”
    冯小怜搂着高纬的脖子银铃似的笑笑，“当然是皇上最好。”
    他们快活的像神仙，而此仗齐军却败的一塌糊涂。
    郑紫落兰苑的雪景，不知道前线的拼杀是何景象。她原想给宇文邕做件玄金衣，哪怕日后让他睹物思人也好。
    只是她越来越感觉自己身上乏的狠，甚至连雪兰花都抱不起来了。
    “紫落，天这么冷为何一个人待在这里？”代沫如今也是一个人在家，大军临行之前皇上特命她来陪陪紫落。
    郑紫落转回身面色略显苍白，故意拿胭脂遮了。“姐姐，我身上不大好，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代沫吓了一跳。“那你怎么还站在这儿，我去请太医！”
    郑紫落轻轻拉着她的手。淡然的笑笑：“姐姐……不用了。看着你，我就像看见了当初的时日。只可惜，不知为什么，就是回不去了。”
    代沫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现在她眼前下的应该不是白雪，而是一叶叶红尘。落完了，她便也尽了。
    “你现在不要想太多，一定要等着皇上回来救你，你一定会看到他凯旋归来的。”郑紫落回过头，苦笑道：“凯旋？婆家跟娘家开战，我看见的不过是一片片鲜血暖世罢了。谁又知那番凄凉……”
    雪势越下越大，好像在诉说着什么。行军之路太过艰苦，宇文邕还是决定让将士们先停下来休息。自己带着各位将军到将士营帐逐一慰问。
    杨坚本来就跟他们来往颇少，如今又出了郑紫落的这档子事一般人不敢亲近他而得罪皇上，他也只好受着。
    这一战他在前方遇到被阻劫的长孙览，为了帮他脱困反倒使自己受了重伤。长孙览于心不忍过来帮他上药。
    “你说你，就算着急破城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吧，何必跟他们苦苦纠缠？”杨坚苍白的笑了笑。说道：“小宗伯也知敌军三十余万人，若前方不近后方必定受压制，多争取些总是好的。”
    长孙览无奈的笑笑。“虽然不想承认，但知朕者，还是杨坚！”他们都闻声回头，宇文邕正在帐口立着。
    “微臣……”杨坚起来行礼被长孙览一把按下。“哎呀，行了。他独自而来，想来也只是慰问的。既不说军国大事，你们又何须这繁文缛节。”转身又对着宇文邕说道：“那微臣就先告退？”宇文邕盯了盯他。
    这个长孙览，好像自打他惩罚杨坚跟紫落开始，都没见他出过面。如今又替杨坚说话他这是几个意思？宇文邕现在也不想追究，冲他点了点头。
    宇文邕淡淡走过去，神色从容道：“你怎么样？”
    杨坚觉得他甚无聊。“皇上要是真来慰问的大可不必，反正臣也不需要。”宇文邕冷冷的开口：“朕才不会慰问你。这里有金尾狐对吧。”
    杨坚坐起来淡淡的，“你当初把她扔在齐国的时候可想过她的死活？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你跟朕何必有此一问，若不是知道你保护她的心，朕也绝不可能留下你！”
    杨坚闭着双眸，无奈的开口：“在齐国的山上有人见过。且不说现在冬天十分难找，你是主帅又是国君，偷往齐境便是疯了。”
    宇文邕思忖了许久，半晌才缓缓开口：“头一次后悔自己是帝王！”
    杨坚对他冷笑道：“你是我却不是。正好拜皇上所赐又没有什么牵挂，所以臣一开始就没打算指望皇上！”
    宇文邕有点纳闷：“为何你会这么在意她？”杨坚轻蔑的笑笑，“我们彼此彼此。这些且放后话吧，过两日找个理由让我消失便是！”
    宇文邕冷冷的：“朕会尽快接应你，不用老烦你那五千精骑。”话音落尽，他便萧然离去。
    杨坚皱了邹眉，无奈的呢喃：“倒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他。啊郑，莫非你还没告诉他吗？”
    雪天路滑，尉迟炯在营帐周围训练士兵。冯小怜在上面看得兴起，美目传情勾搭着底下的周军。偏偏正对尉迟炯的营帐。他是天生的木头，对这种女人真是束手无策。
    “喂……将军，辛不辛苦啊。本宫这里有裘衣美食，你可要来我齐国坐坐？”
    尉迟炯实在忍无可忍。这骚婆娘日日找帮女子载歌载舞，使得军心涣散。眼瞅着自己的兵酥了一半，拉起弓箭就往云台上射！
    “等等……”宇文邕正好过来巡查，见此一幕勒令他住手。
    “尉迟将军，何劳你替齐帝管教妻子！她在此与将士们发福利，乃是你们的运气。齐国美女如云，告诉将士们，只要攻下邺城，这齐帝的后宫就任由他们处置。”
    尉迟炯手下的兵士们立刻都来了精神，尉迟炯还是一副惶恐的样子。宇文邕拍拍他的肩，安抚道，“明日继续行军，让将士们先好生休息！”
    对尉迟炯而言，这一句就已胜过万千赞许和云桥上的诱惑。有些激动的抱拳：“是，末将遵命！”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挡，杨坚已经顺利潜入了齐国的防线。
    山间的积雪更深，马都不易通行。他只带了几个随从，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排查起来甚是辛苦。
    杨坚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天根本没见一只狐狸的影子。几个随侍已经耐不住性子，问道：“将军，这里真的有金尾狐出没吗？”
    杨坚叹了口气说：“猎狐人在突厥草原抓到过。突厥的冬天可比这里更冷，足见其珍贵。可惜这时没有太阳，若能照到它的金尾就好办多了。”随从们更加的一筹莫展。
    “那现在怎么办？”杨坚邹着眉头狠狠说了句：“撒诱饵，继续盯。否则……错过这个冬天就完了。”
    两军战事打的如火如荼，高纬的下属能带兵的寥寥无几。宇文邕这次在左翼围抄，势如破竹。
    开打之前，他在齐国安排的人起了作用，齐国的将军们意见相左，至使高纬心烦意乱顾头难顾尾。
    此战足足打了五天四夜，宇文邕若在战火中举剑便无人能敌。齐军五座城池已经插上了周国的旗帜。而宇文宪带领众兄弟在于翼兵分两路改道攻打晋州，也是一路挺进。
    杨坚这边可不怎么顺利，身边的死士越来越多，到处都弥漫着冰冷的血腥味。再这样下去，他们也只能返回周国。
    杨坚命随从去购粮了，自己在此继续空守。“啊郑……你一定要挺住。等着我……”突然一个死尸旁边金边微摇，杨坚仔细留意了两眼。
    原来是只三只细长的银狐，正在啃食尸肉，只有尾巴跟头上的鬃毛长了三缕金丝。
    杨坚大喜，原来这些小家伙更喜欢吃人肉，往日那些碎肉怎可能入得它们的眼。
    他谨慎都掏出飞镖对准它的腿部猛然一掷，这狐狸十分警惕，耳朵动了动，立刻掉头逃跑，霎时便没了踪迹。
    不过那个最大个狐狸腿上中了一镖。惨叫了一声，拖着伤腿依旧跑的很快。
    杨坚立刻又掏出三枚飞镖，着急去追。“让朕来！……”宇文邕突然骑马而至，马未停他就敢离手搭起弓箭。马蹄跟着金尾狐溅起一地雪凉……
    “不要伤它……”
    嗖！箭矢不顾杨兄的声音，直直射进了金尾狐的屁股。它再也跑不动，趴在地上奄奄的喘息。
    杨坚用最快的速度踱过去，满脸怒气的冲他大吼：“它若死了，你让啊郑怎么办！”
    宇文邕跳下马，一拳把他打进雪地里，眸子冰冷如残雪，质问：“那以你的速度就能抓住它？！”
    杨坚平了平火气，在雪地里爬将起来。既抓到了，其他的不重要。
    “呜……”宇文邕去抓金尾狐时，不小心被这狡猾的家伙咬了一口。身子早就疲惫不堪，此刻只觉头有些眩晕，握着扎在雪中的冷剑苦苦撑着。
    手指上它咬的齿印也变成了青黑色，他把毒血吸出。低声骂着：“该死！这小畜生竟然有毒。”
    杨坚闻声赶紧过来帮忙。把那小家伙控制住，看了看他的伤口。喘气道：“这小家伙是吃尸体长大的，牙齿肯定有毒！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