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颗蛋

第3章


  见他一脸的神情自若,竟瞧不出半点受过伤的样子,茵陈暗自揣摩着,兴许是桑淮为了留住他,故意找了个理由把他给藏匿在这里。啧啧啧……老奸巨猾,老奸巨猾呐~
  “你今日来寻我莫不是又惦记我窑中那几壶桃花酿了?”桑淮端起棋盘旁青花瓷釉的茶杯,淡淡地呡了一口抬眼问道。
  “怎么可能!我此次寻你是有要事的!”茵陈义愤填膺道。
  桑淮眉眼含笑:“难不成是为了天君寿辰之事而来?”
  “你怎么知道?”茵陈发愣地看着他,又继续道:“既然你也知晓过不久就是天君寿辰了,昨日收到天君的请帖,”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子,“能收到天君的邀约,我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天君的请帖里正儿八经地写着要我献……献舞一支。”忍不住瞅了一眼桑淮的表情。
  复而又补充:“你若是要请我小酌几杯,我倒也不甚介意。”
  茵陈自认为自己是个不要脸的神仙,她时常告诫自己: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当然神仙也不例外,神仙若是不要脸那才能走得远,于是自己在不要脸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自己从小不善琴棋书画,曾学古琴时总是将琴弦弹断。琴师是桑淮给自己找的,每每练习时桑淮都会在旁边监督,为了摧残他,自己每次都使出十足的力道弹出十丈魔音。结果没把桑淮摧残走,反倒把琴师给逼得收拾收拾行李卷铺盖走人了。
  从那以后桑淮再也没给他请过什么先生,她也落个清闲。谁料天君今儿个给她出了那么大的难题,她想着桑淮人脉广,见识多,兴许能找到个老师教她短短个把月里跳个像样的舞,于是便厚着脸皮来找桑淮。纵使桑淮会笑话她,她也不过是丢个小脸,若是到时在天君寿宴上献丑,被知晓西海神君那个抱蛋而生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不行,那那个脸可得丢大了。权衡之下,她心里算是平衡了不少。
  “原是这件事啊,好办。不过……”优哉游哉地摇晃着手中的折扇,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茵陈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不过……我这府上的桃花酿不多了,前些日子风止传信让我去他林子里去取些,我一直都没时间去,你不如就代我去取两坛。”起身,手中的折扇顺势“嗒”地一声合上了。
  茵陈咬咬牙,切切齿,这分明是想让自己做次跑腿的,他宫里那么多人可以去,非得要自己去。算了,自己也是个大度的神仙,不予他计较,不予他计较。
  正欲离开,桑淮又叫住了她:“等等,还有他。”顺手指着一直在一旁被忽视的胥络。
  茵陈疑惑地看着他。
  桑淮:“我救了他自然不能白救,不予我一点回报,我心难安。况且你一个人去我委实不放心,万一在路上忍不住偷嘴怎么办?”双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茵陈愤愤地盯着他:“我有这么卑鄙吗?”
  桑淮:“你什么时候正直过?”
  茵陈:“……”
  东海之边上有个度朔山,又名桃都山,山上林遮荫蔽,有一条泉水自山下发源,倒流至山顶,一时林籁泉韵,风景一派秀丽。度朔山的顶上生长着一棵蟠曲足足有三千里的大桃树,这桃树许是长久以来沐日月之精华,顺四时之朝气,竟修炼成仙。度朔山上鬼怪众多,但都是些小精怪,有次桑淮闲着无聊去度朔山散散步,赏赏风景,陶冶陶冶情操,却无意中招惹到了那棵桃花仙。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儿赤膊空拳打了一架,打完就结拜为好兄弟了。
  桃花仙因一直都是独自一人,也无名无姓,桑淮便给他赐名“风止”。风止酿着一手的好酒,每每都会赠与桑淮几坛,茵陈也沾着桑淮的光尝到了风止的桃花酿。茵陈自诩不是个酒鬼,却偏偏对这桃花酿情有独钟,因着那淡淡的桃花香唇齿留尖,百转千回,似跨越了千万年一般熟悉。
  一路上茵陈一直走在前面,胥络静静的跟在她背后两步之遥的地方。听闻这度朔山上时常有妖怪出没,她应该站在胥络的前面,毕竟人家是个伤势尚未好全的伤患,需要被保护。这般想着,不禁觉得自己真是个体贴的神仙。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无言而语,难免有些尴尬。茵陈一时踌躇要不要说着什么,正处于神游状态的她突然胳膊一把被抓住,“阿茵。”
  “恩?”怔怔地看了眼自己手腕上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而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并未发觉那声“阿茵”有何不妥,全身心的关注点都落在胥络叫自己所为何事上了。
  胥络用眼神示意她,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过去,茵陈一惊,头上一阵发毛,拍着胸脯:“幸好幸好。”
  幸好胥络及时拉住了她,落脚处竟是一大坨粑粑,暗自碎碎念:不知是哪个小妖怪这般没素质,竟随地大小便,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若当时一脚踩下去,茵陈不禁倒吸一口气,嘴角抽搐,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
  “阿茵你还是站在我身后吧,听闻这度朔山上精怪众多,我原是男子,而你只是个女子,还是勿要兀自逞能为好。”拦着想要回绝他的茵陈,一把给甩到身后,接着道:“虽说我只是个道行尚浅的小仙,但此时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后就行了。”
  “我会保护好你的。”转头向茵陈抿嘴一笑。
  茵陈不知道自己是被甩傻了,还是被胥络说的一大通话给噎傻了。她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耀眼,以至于方才胥络的笑在皎洁的月色下让她觉得有些晃眼。茵陈呆呆地愣在那,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刚刚胥络说的话。
  胥络见她迟迟未反应,权当她默认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前走。
  走了半天,茵陈这才反应过来,“你刚刚叫、叫我什么?”
  “阿茵啊,有问题吗?”胥络头也不回地问。
  茵陈考虑了会,想了一个很得体的理由:“过于亲切,我会害羞的。”
  “近来我伤势渐痊愈,不久就要离开东海,我道行尚浅,以后上了九重天想要谋个好差事,还需要阿茵你多帮衬着点,自然需要与你多亲近亲近。”胥络不缓不急地回答她。
  茵陈觉得他说得甚是有理,点了点头问:“那你抓着我的手作甚?”
  胥络依旧头也不回:“有问题吗?”
  茵陈一脸认真:“过于亲切,我会害羞的。”
  胥络:“天太黑了,走丢了怎么办?”
  茵陈抬头看了看天,方才还觉得耀眼的月色,如今几大多乌云给遮住,连繁星也被遮住,霎时黑压压一片。
  是啊,好黑好黑……
  
☆、风止
  胥络拉着茵陈的手走在前面,并未多语。
  隐隐夜风拂过,树林里发出树叶碰撞的窸窣声,微风中带来淡淡的桃花香。茵陈暗自估摸着,许是要到了。
  手被胥络拉着,茵陈难免有些不自在,思绪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抽走。琢磨了半天,可胥络拉得太紧,竟不留一丝空隙给她。见胥络抓着自己的手抓得从容自若,像抓着好姐妹的手一样,想必他平时也是如此牵着桑淮的吧……茵陈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既然放不开,索性想些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一路上胥络几乎没说过几句话,只是会提醒几句前面有坑或者有石头等等,其它的并未多言。气氛着实尴尬,茵陈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周围黑压压一片,任是她眼神再好,也看不清胥络的表情,当然,胥络自然也看不清她的。
  既然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那还是说点什么吧。挠了挠耳朵,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我和桑淮相识多年,却从不知晓他那儿还有那么一个地儿。曲觞流水,怪石嶙峋,优昙婆花开满了整个洞。要知道,优昙婆花向来只依傍仙气而生,三千年才开花,想来那里面仙气也是充盈得很。当真是养伤的好地方,可见桑淮对你的一片真心啊!”
  言语中隐隐约约表达了桑淮对胥络的异常之处,虽说其中有些故意强调的成分,但桑淮为了给一个不知名的小仙养伤而寻这么一个好地儿,还藏着掖着不让旁人知晓,着实有些猫腻。
  胥络无视了茵陈所谓的“桑淮的一片真心”,只是淡然回道:“既然是养伤的好地方,阿茵你未受过伤,又怎会知晓?”
  被胥络一句话差点哽咽地说不上话来,但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茵陈思索了会儿,还是换个话题为好。
  这般想着,突然想起之前自己的疑虑,但又碍于桑淮在场自己也没好意思问出来。现在想起来自然不能浪费这个机会,猛地一抬头,“胥络,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胥络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她,低沉着声音问:“怎么这么问?”
  茵陈对他的反应感到诧异,愣了半天没回过神,乌云渐渐散去,隐约可以看清眼前胥络的身形轮廓。乌黑的双眸背着月光显得更加漆黑,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茵陈,眼神中透露出亘古的绵长,似乎通过茵陈看向了千万年以后。
  “我见到你的时候,总感觉像是以前见过你。”月色洋洋洒洒地打在了茵陈的脸上,显得异常温润。
  胥络轻轻笑出了声,发出好听的声音,如同丝竹般悦耳:“阿茵你莫不是在梦中见过我?”
  茵陈疑惑地摇了摇头:“我不曾记得有梦到过你啊……”
  胥络:“倘若记得那便不是梦了。”复又拉着茵陈往桃花香更深处走去。
  茵陈觉得胥络说得却有一番道理,也没有追问下去。多年后,茵陈每每想起这个梗都会抱怨胥络为什么不告诉她实话,神仙是不会做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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