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情人

41 第 9 章


我没办法吃,没办法睡,眼睛睁得老大,连阖上都做不到。而范轩淇一直在我身旁呜呜呜的哭泣。我呆呆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做不出任何反应。
    幸亏母亲把我弄到医院,她怕我跟青妍一样。
    白袍医师刚刚解释完病情。我没送进加护病房,还真是万幸。
    轩淇边哭边跟着母亲说,都是她乱说话,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她自愿照顾我。“涂妈妈,我从护校毕业,懂得怎么照顾病人。”
    轩淇的长头发,现在挽成一个髻,以方便照顾我。她一边替我盖上被子,一边抽抽搭搭哭个没完没了。
    “轩淇,还好砚齐没什么大碍,住两个星期就能出院了,妳别自责。”
    我茫然的想,为什么闯祸的人,还要母亲安慰她。我不懂。
    前天刚入夜,我想青妍应该睡够了,再不起来,会影响到晚上的睡眠,便上楼准备叫她起来吃饭。才一踏上楼梯,我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楼上安静得吓人,浑无丝毫声息。异常的寂静,让我心慌不已,我三步并两步的往上冲。
    视界一片幽暗,我打开灯,只见房内整洁,被子叠的像豆腐块。床头柜上,有一张写满字的白纸。那是青妍的笔迹。她的字跟她的人一样,是那种小颗小颗的少女体,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文字的逻辑不太通顺,反反覆覆叙述的只有一件事,她是疯子,她不能害我,所以她要离开,千万不要找她。
    她的手机丢在后门的草丛中,GPS定位没有用。那一晚我好像跑了半座山,拚命的喊,却没有任何回应。我不相信,她一个人、一条狗,没有车是怎么走的,为什么怎么样都找不到人。保全跟范轩淇找到我时,我已经跪在地上不能动了。妈妈接到青妍发的讯息,急急忙忙上山查看究竟。
    我怎么被弄上车送进医院的,我忘了这段记忆。
    医师诊断出我有横纹肌溶解症,要紧急住院治疗。我像当初青妍一样,一身管子,被绑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大家是防备我,怕我拔掉这些累赘,又出去找人。
    “涂妈妈,还好发现的早,不用洗肾,不然就麻烦大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照顾砚齐,直到他出院。”
    范轩淇一面淌眼抹泪,一面对母亲说。
    “不怪妳,妳也是为了砚齐好。唉!他跟青妍,两个是冤孽。”母亲叹了一口气。
    一样是两个女人,母亲跟范轩淇一般高,两个人说起话来像朋友,不像青妍。青妍是小女孩似的,会挽着母亲的手臂,会倚靠在母亲的怀里。我喜欢看她们两个抱在一起看电视,也喜欢看她们两个一道逛街挑衣服。
    我的青妍,我的女孩,妳在哪里?妳怎么舍得丢下我,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医院的天花板,漆得雪白,加上灯光的映射,很是刺眼。青妍在这间病房住了三个月,就躺在这个位置上。那时节,我每天都好累好累,可是心里是满的。现在,累的是旁人,可是心里是空的。
    “砚齐,青妍没事。她这两天都给我传讯息,连相片都有,你想看吗?”
    母亲坐在我身旁,拿着手机,滑给我看。相片不是很清楚,但还看得出来是青妍。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应该哭了很久。
    我的喉咙干干的,话说得很艰难:“怎么会没事呢?妈,妳看,她的眼睛肿得多厉害,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是这样的,一伤心就不吃饭,我没哄着她,她连一口都吃不进去。妳们将我绑在这里,不让我去找她,她会饿死的。”
    母亲还是叹气:“砚齐,青妍是打定主意要躲开你的。她把手机给扔了,还换成预付卡的号码发讯息,甚至,两天的地点都不一样,你怎么找?她都成年了,我们又不是直系亲属,就算报警,警察也懒得帮忙。”
    母亲不停的拍着我的手,希望我能接受现实。
    我傻傻地看着母亲,麻木的说:“妈,她只是跟我闹别扭,妳把手机给我,让我回传讯息给她,她看到我的样子,她就会回来了。”
    我的青妍是那样心软的女孩,我一身的管子,躺在病床上,她看了哪能不心疼?我要拍几张照片给她看,她看到以后,一定会飞也似的回到我身边。
    “砚齐,你醒醒好不好?青妍就是不想拖累你才走的,她不会回来了。”母亲终于掉下眼泪。
    我瞪着天花板,心里有麻麻钝钝的疼。
    “妈,青妍生着病,妳说她会记得吃药吗?她要是想不开死了,我也不想一个人孤单单的活着。”母亲忍不住抱着我大哭。
    “涂砚齐,你说什么傻话,你还有伯母,这样就要死要活的。何况青妍发讯息给伯母,就是要你们安心,干嘛往坏处想。”范轩淇伸手抹去自己的眼泪,抽咽的说。
    嗯!她的话有道里。
    妈妈趴在我身上,我转头转得很辛苦。我问轩淇:“那她为什么不发给我,只给妈妈?”
    我是她的砚齐,她爱的砚齐,怎么能这样狠心就丢下我。
    “你是笨蛋喔!她现在哭都要哭死了,还能给你发什么讯息。”范轩淇又开始哭了。
    “你把自己照顾好,别让她在另一头还要替你担心。”
    我的眼睛酸涩得难受,现在却连想揉揉眼睛都做不到。
    “是吗?她会担心我?她会担心我就不会抛下我了。还说什么自己是疯子,她就算是傻子,我也没关系,她一点都不懂我。”
    我侧过头,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我还记得青妍以前笑过我,说我的眼泪比她还多。她真的好狠心,狠心让我一个人,独自为她掉眼泪。
    护士拿着点滴进来,还带进来一管针,我知道那是镇静剂。不管天崩地裂,等一会儿,我就会昏睡过去。
    “妈,妳帮我找李菁菁,她是青妍的同学,她一定知道她的消息。”在昏过去之前,我拜托母亲。
    当再次醒来,病房里很安静,只剩下轩淇。她趴在病床沿上,一动也不动的睡着了。我想这两天,轩淇真的是辛苦了,我被拘束在床上,连上厕所也一样。看护不在,我想上厕所,只好唤醒轩淇。
    “轩淇,轩淇。”
    她揉着眼睛,坐直身体。
    “轩淇,我想上厕所,妳帮我解开这些布条,好不好?”
    她怔怔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所以没听见。
    “我拿尿壶帮你,布条我不能解开。”她站起来,准备到厕所去拿尿壶。
    “轩淇,都两、三天了,青妍已经不是我跑出去就追得上了。解开我,我没失去理智。”
    轩淇的眼睛,一直以来都像婴儿一般,干净无忧,现在却蒙上一层雾气。她瞅着我迟疑了一会,最后替我解开手脚绑着的布条。
    “砚齐,躺了两三天,刚起床时可能会头晕。我扶着你,记得小心慢慢来。”
    轩淇个子高,我扶着她的肩,慢慢站起身。一阵晕眩袭来,我往后又坐下了。
    “别急,你先适应姿势的改变,再站起来就不会了。”
    我喘了一口气,扶着她的肩膀,再试一回。而这一次,没事了,只有脚步虚浮点,但全身的肌肉,仍是酸疼不已。
    “你等我拿点滴,我扶着你慢慢走。”
    轩淇将点滴从架子上拿下来。她举高手,怕点滴逆流。这一小段路,不到五公尺,可是我却走得极艰辛。
    我喘吁吁的说:“轩淇,将点滴挂着就好,妳出去。”
    轩淇将点滴挂好,人却没有离开。“不行,你要是昏过去怎么办?”
    男女有别,我提醒她:“不会的。而且,妳一个未婚的女生,我是男生,不方便。”
    “我是护士,什么没见过,大惊小怪。”轩淇白了我一眼,没理会我说的话。接着她还替我脱裤子。
    我急红了眼:“轩淇,妳停下来。”
    “涂砚齐,我们当白衣天使的,要是怕羞、怕脏、怕血,那就别当了。你呢!以后要当医生,也是一样。”
    人躺了几天,身体的确是虚弱无力,但还不至于不能动,轩淇的举措让我很难堪。我连忙拨开她的手。
    轩淇叹口气:“好吧!你自己来。”
    她转过身背着我,却还是没有离开。我打了点滴,膀胱胀满,也顾不得羞了。
    “裤子我帮你穿好,真的没什么。”
    她何时转过来,我不知道,但是裤子她连问都不问,就帮我提上。然后就是搀着我去洗手,再走回病床。
    “砚齐,那时青妍住院,你日夜照顾她,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分别?还不是什么都不忌讳。现在,怎么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
    范轩淇扶着我上床坐下,替我将床垫的上半部升高,让我能靠着坐好。
    “我跟她之间不一样。妳不方便,也不需要帮我做这些。”
    我跟青妍怎么同,我们是彼此认定要过一辈子的人。
    “砚齐,我不时那种会藏心思的女生。我待你如何,你应该很清楚。老实说,我很忌妒青妍。我是女生,长得又不丑怪,谁想当妳的兄弟,你的眼里何时也能看见我的存在。”
    轩淇手插着腰,也不理会我在病中,心里还想着青妍,一股脑儿的,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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