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演女侦探

高澈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
    他从来不知道，蕾儿会那么快离开他，那么仓促，太多话都没有说，太多事情都没有做。
    蕾儿是不知道的吧，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才不是在那个阴雨绵绵的傍晚，比那早很久很久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关注起了她。
    那是去年夏天的时候了，他的店开张满两周年，已经开始挣钱，生意很好。
    那天，大家伙兴致高昂地去庆祝，店里的小咪非要蹭他的车去吃饭，走在路上，他下车买两箱啤酒，机车轰隆隆停下，就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那身影似乎是被吓了一跳，立刻灵巧地躲到一边去了。
    高澈颇有些好奇地盯着那小人儿看了一眼，发现她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她立刻别转过目光，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
    那是一张精致的面孔，小脸尖尖的，一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镶在那小脸上，那么生动明媚。
    高澈注意到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舞蹈服，蓬蓬的裙摆外罩着一件灰色的连帽衫，她动作敏捷而灵活，像是一只优雅的小鹿。
    分神间，她已经很快地走进了旁边的一间鞋店里浏览起来。
    刚刚她应该是被他吓到了吧。高澈唇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这种女孩子，平生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小咪在一旁悠悠地说道。
    他笑了笑，不说话。
    其实小咪的心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对他好，他也都明白。可是，他不能做出任何回应。
    两人抬着酒往回走的时候，他不经意往那鞋店的玻璃橱窗那看了一眼，那女孩儿还没走，她正脱下鞋子，准备试一双白色的平底凉鞋。
    袜子脱下来，露出一双伤痕累累的脚。
    那双脚极其白皙纤细，因此脚趾上的伤痕和老茧就显得特别明显，那是一双已经略微变型的脚。
    小咪不做声了，她也知道刚刚说错了话。
    那个女孩倒是不在意，大大方方地把那一双伤痕累累的脚露出来，表情平静，她试了好几双鞋子，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买。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高澈总是想起她，想起那张尖尖的精致小脸和那双布满伤痕的脚。
    后来，他经常会遇到她，她住在东至路的一间灰色小别墅里，家里只有一个哥哥与她相依为命，也曾经看到她踮起脚尖旋转跳跃，像森林中敏捷而优雅的精灵。
    可是他知道他们的人生不会有交集，所以他只是注视着，从未让她发觉。
    转机，就来自于那个阴雨绵绵的傍晚。
    那天，她哥哥没有来接她，她没有带伞，她坐的公车抛锚了，而且，她被小混混盯上了。
    如果不是为了帮她解围，他想他们永远都不会认识。
    他帮她赶走了那几个阿飞，他也知道，在她眼里，他也是一个阿飞。
    可是他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在细细雨丝的夜幕中仰起脸看他，半明半暗中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显得格外的亮，然后他听到她坚定地说了一句“好”。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却很清晰。
    他突然觉得，她可能是他的劫，而且是躲不过的那种。
    可是他没想到，她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牵着她的手，在闹市里飞快的穿梭而过。
    四周是深深浅浅的光亮，把黑夜照得那么明亮，而他，就紧紧握着她的手，穿梭在车水马龙间，穿梭在那些深深浅浅的光亮中。
    周围的一切都虚化，只有他们在奔跑着，耳边的各种噪杂的声音都淡化了，他们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他们只感受到彼此手心传来的温度，坚定而执着。
    他不过是一个市井之徒，而她，却是这尘世中坚韧而美丽的莲，是他的梦想。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突然停下的脚步，她突然停滞的表情，和那些染红了世界的她的血。
    他没有想到，就好想他没想过幸福会突然而来，他也没想到厄运会突然降临。
    她躺在他的怀里，奄奄一息。
    明明几十分钟之前，她还坚定地对他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他怕了。
    他怕的是，他就这样失去她。
    她的眼睛里溢出泪水，表情却没有显得很痛苦，反而是一种心平气和的宁静。
    她挣扎着去够他的唇，那冰冷的颤抖的嘴唇，在他耳边凄然地说：“抱歉，只能陪你到这里。”
    他的劫，在他的心上挖了一个巨大的伤口之后，就这样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他心上的伤口是一个空落落的大洞，缺了她，是再也不会完整了。
    高澈掐灭了烟站了起来，夕阳下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忧伤而落寞，有一种悲凉之感。
    他抬起头看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表情淡淡的没有笑容：“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几人在二楼的一间小办公室坐下，虽然一楼修车铺里面有些杂乱，可办公室却是整齐有序的。
    他们刚坐下不久，就有一个漂亮的女郎走过来给他们端了茶，女郎穿得少，却不觉得露骨，倒是有小麦色的健康之感。
    她却似乎没有对客人有什么好感，几杯热茶重重搁在玻璃台面上，热水甚至溅了几滴出来，那女郎就差用眼睛杀死他们了。
    端完茶她也没有离去，依然站在办公室内。
    “小咪，这里没你什么事情，出去吧。”高澈淡淡出声吩咐。
    那被唤作小咪的高挑女郎无奈地看了看高澈，虽然表情不甘心，但还是乖乖地退出了办公室。
    沅芷留意到她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若有所思。
    这一段谈话进行的时间并不久，半个小时不到就已经全部结束，沅芷和穆川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了别的主意。
    “我们去修理厂房再问问。”沅芷指了指里面。
    “顾蕾在闹市死在他的怀中，高澈应该没有嫌疑，他也没有动机，而且，”穆川朝着修理厂房偏了偏头，“那里都是他的兄弟和心腹，你认为能问出什么来吗？”
    “所以才要从女人下手。”沅芷目光看向正被一群男人们包围如众星拱月般的小咪，她也正一脸不善地看着沅芷的方向。
    “可以耽误你一小会儿吗？”沅芷落落大方的走过去，对小咪说道。
    小咪没吭声，却推开了围绕他的男人，跟着沅芷走了出去。
    她们在一家小卖部前停下，买了几只冷饮在店门口吃了起来。
    “别以为一根冰棍就能收买我，我可不吃这一套。”小咪一边撕开冰棍的包装纸，一边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沅芷不在意她话中的讥讽。
    “问我？”小咪笑了，“有什么是老大不知道而我却知道的？我还真不知道。”
    “你觉得顾蕾这个女孩子怎么样？”沅芷缓缓斟酌着语句，“我是说，以一个女人的角度。”
    “我不喜欢她。”小咪的表情露出了一种讨厌的表情，是的，就是一种心爱的男人被一个自己认为不值得的女人抢走的讨厌和嫉妒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和她认识，老大才不会变成这样，老大他，应该是最潇洒的人。”话说到这里，沅芷竟然发现小咪几近哽咽。
    “为什么这么说？”
    “老大从小是孤儿，从小就一个人独自打拼，你别看他这样，他之前念书也很优秀，但是后来打工也挣不起学费了，他就辍了学，然后他就学修车、学改装，他技术是最好的，两年就独立出来自己做了生意，他永远都是那么积极向上，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克服不了的苦难，没有他过不去的难关，可是，却因为一个女人，区区一个女人，就令他这么反常，他已经不像原来他了。”
    “他不像原来的他？为什么这么说？爱情让他改变了吗？”
    “虽然说已经去世的人不太好，但是，顾蕾那种富贵人家的娇娇女，根本配不上他！她根本不了解他的世界，她不知道他一路吃了多少苦熬过了多少难关才成为今天的样子，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可以和他并肩？”
    “可是爱情就是这样，没有理由。高澈之所以喜欢上顾蕾，也是有原因的。”沅芷轻轻说道。
    “原因？是因为她会跳那种所谓高雅艺术的舞蹈吗？因为那怯生生胆小怕事的性格吗？”小咪苦笑着低下头。明明她，才是一直在他身边的人，她了解他的一切，可是她却得不到他的一个笑容。对她，他是吝啬的。
    沅芷静静聆听着这漂亮女郎小咪的话，她自顾自伤心着，手中的冰棍就要融化了。
    “你觉得，顾蕾配不上你的老大？”沅芷问道。
    “她根本就不知道，老大为了她改变了多少，他那么尽力去配合她的生活、迎合她的喜好。”小咪抬起头来，急急地说道。
    “这代表他爱她，为自己所爱的人做出的牺牲和改变，我相信他甘之如饴。再者，我相信顾蕾为这段感情也付出了很多，她愿意理解高澈的世界也愿意做出改变，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爱情，当事人都不说什么，你又有什么权利有什么立场说什么？”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小咪激动地说道，“还有她那个哥哥，古板严肃地要命，根本就蛮不讲理。”
    “他哥哥？你是说顾伟？他想要阻止他们交往，是吗？”沅芷起了些兴趣，立刻问道。
    “那个古板的妹控，有什么了不起，好像瞧不起我们一样，我们还对他那种人唯恐避之不及呢。”小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妹控？这个词倒是用得新颖，但是，联想到之前拜访过的他们的家，的确有这种感觉。沅芷内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