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有芳草

琴声在高考之后看了为数不少的宫斗类小说和电视剧，因此听到琉璃调侃的这声“姐姐”心里便不由得一沉，抬眼看了过去，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谁知她的视线却落了空。
    琉璃回头说完这句话，直接蹭着爪子，轻手轻脚地继续往前走去，看那副样子竟然是压根没想着要等流云或者她的答复。
    反倒是流云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但琴声直觉他看穿了她，看穿了听到琉璃那句话的瞬间她心里头真正的想法。
    可恶！
    闷闷跟在流云身后，琴声时不时还可以从他身旁的空档处看见走在最前边的那个无声的“杀手”。
    她忽然想问流云一个问题。从这个晚上她看到琉璃时心中便存在了的问题。“你们是什么关系？她是你的新女友吗？”
    可她毕竟不是以前那个容易冲动的女生了，她学会了忍耐、观察和思考，学会了给别人留有余地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只是心中再也无法平静，那念头一经想起，便再也无从遏止。她忍不住想如果……
    她是说如果，如果他们真的已经是恋人，在这一年里，琉璃天宝真的早得到了那曾属于她的位置的话，她要怎么办呢？
    还要像现在这样，借着升级的便利、仗着公会的福利赖在他身边吗？
    还是，就此把他放下，彻底地忘掉这份感情呢？
    她想不出答案。
    这时，走在前边的流云停了下来。
    “回来。”他说道。
    琴声微怔。
    “我们到了。”他补充道。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琴声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雪洞内的通道蜿蜒曲折，他们走了很久，大约只走了一半的距离，离尽头应该还有很远。而流云停下的地方旁边有一个岔路通向别处。
    等走得很远的琉璃终于解决了手中雪人的琉璃返回，他们三人便顺序走进了岔路。
    分岔小路路比之前走过的通道更窄，流云走在第一位，琴声在他后面，琉璃则在最后。通道内光线稀少，一片昏暗，几乎看不清道路，只有前方流云的银发似乎隐隐有光，琴声在后跟着心里才算有了底，也不知走了多久，流云又一次停住脚步。
    “小心。”他说道，然后人便消失在眼前的光亮之中。
    琴声便也跟着踏进那光中，只是眼睛还没适应这突来的光明，迎面就有两条影子扑了上来。她刚要动作，却被流云一下扯到身后，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寒光从他手中飞了出去钉在其中一道影子上，而另一道影子则被他轻身上前扶住肩膀，化为冰锥的手臂穿透了心脏。
    咽喉中剑和胸口一个窟窿的两具雪人尸体先后跌落，琴声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说是豁然开朗也不为过。
    这是一个异常宽大的洞穴，有活水，有石桌，还有书架和多宝格。
    看那石桌上摆着的棋盘和其上散落着的黑白棋子，以及棋盘旁放着茶壶并两盏茶杯，让人觉得这石室很有可能是某位世外隐士的居所。
    只是原本应该在书架上的书已经散落在地，而多宝格上的摆件也东倒西歪，有的也已经化成了地上辨不出来源的碎片。纵观石室，除了石桌石凳那处以外，石室内其余的地方均是一片狼藉。
    而在石室的一角，那堆放着的许多只大小不一，或者金色，或者青铜色，或者银色的箱子则吸引了琴声和琉璃的注意力。
    玩游戏的人都晓得，有箱子的地方便有宝物，这么多箱子……那得有多少宝物啊……
    琉璃动作快，率先冲了出去，也不等流云吩咐，便已经溜到那只最大的金色箱子前并伸出手去。
    等流云再说“别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箱子大开，一道黑烟呼地趁机飞出。一经解脱，它立刻化成一具身穿铠甲的巨大傀儡，将手中巨斧舞得虎虎生风，劈头向被黑烟呛得还在原地打转的琉璃后颈砍了下去。
    琉璃好像看不到，可她的反应还是很快，虽然不知道攻击的方向，却是本能地一缩头，就地一滚，骨碌碌便滚得老远，躲开了这一板斧。
    她不敢起身，也不顾忌形象，在地上像个球一样地滚开了，一边滚还一边喊救命：“流云救我。”
    流云却不动，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儿斧子追球砍却次次落空的闹剧后，不紧不慢地说：“我记得某人说过自己可以独当一面。”话音没落便径自走开。
    反倒是一旁的琴声再也看不下去了。
    在她眼中，这两个一求一拒的情形更像是在打情骂俏，她只觉得自己是个碍眼的灯泡，是个傻瓜，立刻便觉得有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急需要什么来出出气。当下便捏了一个雷法准备上去，帮琉璃解围也好，帮自己解围也好，她来不及去想。
    “别多事。”已经离开的流云折身回来拦住了她。
    琴声动作一滞，他之前跟琉璃说话时还带着微笑，此刻对着她却冷了脸，前后的差距多么明显。琉璃自作主张去开箱子不算多事，她上去帮忙反而是多事了？
    她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可场上的形势却让目瞪口呆，要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完全不知琉璃是怎么做到的，前一刻还看到她满地打滚，现在她却已经恢复了视力，和那傀儡战到了一起。
    双方虽然互有攻守，琉璃也挂了彩，可那傀儡却受伤更重。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之间的招式，琴声完全都看不见。
    这意味着什么，琴声是知道的。
    原来琉璃也比自己等级高。如果她都对付不了那傀儡的话，自己上去确实只是添乱送死。可这胸口的闷气却更重，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还有比被情敌比下去更郁闷的事吗？
    “过来，”流云已经不再关注场上的战况，而是走到石桌边，招呼琴声，“看我动作，跟着做。”说着便一个掌中雷拍到了茶壶上。
    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不帮助琉璃，可琴声已经厌恶了夹在他和琉璃之间的感觉，便也不理那边的情形，专注地看他动作。
    只见那被雷法击中的茶壶文丝不懂，只黑了一黑，然而那黑的瞬间，琴声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虚空大口把流云的妖力给吸了进去。抬头想问流云，桌前却没了他的踪影！
    人眼睁睁地消失在自己眼前，琴声再迷糊也知道这茶壶有古怪了。
    当下便按照流云的交代也用掌中雷拍了茶壶一下，眼前一黑再一亮，周围忽然改天换地。
    世外隐士的无名石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脚下和身周所处的茫茫蓝色。头上脚下到处都是蓝，她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又要到哪去。直到她看到无边蓝色中的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扑面的猛烈气流，那一点逐渐在眼前变大，变大，更大，琴声终于看清，那是一座小岛，而她正向那小岛直直落下。
    小岛的边沿上站着一个人，黑色法袍，海风吹起银色长发。
    流云……琴声的心情便仿佛也被湍急的气流鼓荡而起，胸口的气倏忽间消散无形。
    流云表情沉静站在沙滩上，从海中走出来，慢慢向他走去，走向他身边，在这个过程中，琴声的心情也奇妙地平静下来。
    只是，岁月静好的感觉只维持了一刻，便被一道拉长的从天而降的惊叫声打破，紧接着一个人影扑通一声落在海中，残酷的现实归来了。
    落入海中的那位一边奋力向岸边游，一边嘴里还不停叫嚷。
    “流云你太不够意思了，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偷偷地溜掉，害我差点被那个大块头打死，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好好的气氛被破坏掉，琴声心中一阵郁卒，这人怎么也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了啊！可想到对方可能的身份，她这份郁卒又化为对自己的厌恶。
    琉璃上了岸，立刻抓住流云不放，不仅控诉他的不闻不问，弃同伴于不顾之外，还追溯起了自己之前的学徒经历。
    “你也太偏心了，”望着景致与天涯界中完全不同的小岛，她叫道，“小师妹一来，连秘境都拿出来献宝了，带我那时候怎么不见你拿出来啊！”
    流云不搭理她，恍若未闻地踩着白沙向岛内陆走去，琴声跟在旁边倒是听了个十成十。
    ……小师妹？是在说她吗？什么时候她成了琉璃的小师妹？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琉璃早前那句没头没脑却让她分外在意的话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道……她那时是这个意思？！
    “今后几天，你就在这里练级。”流云忽然侧头对琴声说道，然后转头命令琉璃让她跟在琴声面前保驾护航。
    琴声乖乖地点头。琉璃却一瞪眼反问他，“那你呢？带琴声不是你的活儿吗？”
    流云这回倒没挖苦她，也没一甩袖子置之不理，而是颇具耐心地伸出一根指头指向远处圆锥形的火山。
    “看到那儿了吗？”他问。
    琴声顺着他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却模模糊糊地什么都没看到；琉璃则不太确定地说道，“那儿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动。”
    流云收回手指，点了点头，“确切地说，那是这个紫砂秘境的守护精怪。我们刚刚闯入秘境的时候它就苏醒了，现在我要去拦住它，你们就呆在这里，这样才能安全，明白吗？”
    岛上有飞行禁制，他步行的速度倒也不慢，片刻间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琴声和琉璃面面相觑，琉璃说，“我怎么觉得他在蒙人呢？”
    琴声却知道流云一定有事情瞒着她们，否则他才不会有耐心解释这么多，只为了让她们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不过，她也知道流云把这秘境拿出来给她用可不是因为偏心这种事，而是因为他希望自己快点升级，只要尽快升到75级，他也就能早日摆脱自己。
    她想，要不要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升级呢？
    这还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