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寒声碎

    孑一再一次捧着皮带站在景翔毅房间的时候，有种时空倒转的感觉。曾经多少次，自己也是这样，忐忑又虔诚。
    家里没有别人，景翔毅晾了他很久，才慢慢踱步进来，然后便听到孑一的声音，很干净，没有一丝波澜。“教练，孑一知道错了。”
    景翔毅站定在孑一面前，双臂在胸前交叉着，看着这个最爱的弟子规规矩矩端着皮带，头恭谨驯顺的下垂着，神色是惯有的坦然。突然就觉得，这个孑一，就像是一块最干净的玉，不掺一丝杂质，也永远不会被玷污一分。“这次是为什么？”
    “孑一自作主张隐瞒教练，又不守队规没尽到队长的责任。孑一害教练担心难过，还有生气，孑一知错了。”说着，孑一又向上捧了捧皮带。
    景翔毅并不接过，“哼！明知故犯，再向我认错，何必多此一举！”
    孑一抬头看了眼景翔毅，有孩子样的着急和慌乱。
    孑一固执的捧着不肯放手，却终于耗不过景翔毅的沉默，自己开了口。“教练，孑一让你伤心了。您也知道，他找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正好这段时间，攸韵的亲生父母找了来，我和他们接触了，他们是太本分的老实人，当初穷不过，才弃了孩子，夫妇两个后来一直在找她，再未要过其他孩子。我看他们家境现在也还过得去，觉得攸韵还是有个家比较好，但是她受我的影响太深，不肯再相信，我就想，如果我能让他看到我也能融入我父亲那里，她一定就会去的。”
    景翔毅沉沉叹口气，“你又何必勉强自己。”
    孑一摇摇头，“也不是勉强。教练心疼我，我知道。可孑一也不是那么伟大的人。那天在他家见到他，第一次和他面对面的站着，我才发现，那个人根本不像我模糊地印象里，想象了无数遍的高大到足以毫不犹豫的憎恨。他的头发都花白了，脸上也有苍老的痕迹。那个抱着我走了一路，然后放下来扔在孤儿院的身影，也不再那么有力的挺拔。”
    景翔毅截住他的话，“他打你的时候我没看出哪里老。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一直恨他，所以把他想的无比刚强，当我发现，他并不足以坚强的让我肆意去怨恨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很失落的感觉。我害怕，如果我再不给自己一次机会的话，我的所有期待和怨恨，就真的只能无数遍的在心里演绎，再不可能弥补或者实现。”
    孑一顿了顿，听到景翔毅沉沉叹了一口气，便接着道，“所以，孑一也是为了自己，想试那么一次。”
    孑一说到这里，却是跪了下来，也不顾景翔毅诧异的目光，拒绝了他的搀扶，固执的捧着皮带叩了个头，“孑一不孝，这次自私了，你一定很伤心。孑一想说，教练的恩情，孑一永远无以为报。可是这不是单项选择题，不管结果怎样，孑一都会在教练身边，永远做您的骄傲。”
    景翔毅本来还存着七分的气，如今听到这里，却也觉得难过了。可是，却又什么都不舍得追究。半晌，终于叹口气，将他拉起来，开口却只是问，“那今天呢，他今天为什么打你？”
    孑一笑了笑，“因为孑一今天跟他说，他是我爸爸，可是不能不让我管教练，毕竟他不在的最重要的日子里，是教练一手教我长大的。”
    景翔毅也笑了，随手胡噜了一把孑一的头，终于接过了皮带，一下就抽在孑一臀上。
    第二下还没碰到孑一，孑一就捂着屁股跳开了，看到景翔毅惊讶又威严的神色时，才喃喃道，“教练，孑一今天已经被打了，疼着呢。”
    景翔毅声音虚张声势的严厉，“以后他打了你，我还碰不得了？”
    孑一孩子样的嘟了嘴，终于蹭回去，“碰得，碰得。”却是一把按住了景翔毅手里的皮带，“可是您不是刚已经打了么。”
    景翔毅也笑着扔了皮带，“明明不想挨打，还装模作样举个皮带请什么罚！”
    孑一也放下心来，声音带了几分乖巧，“哪有，孑一一直只是说知错了知错了，可没说要罚。”
    见景翔毅瞪了自己一眼，孑一才又补上句，样子十足的委委屈屈，“也不是没罚，手都举酸了，也吓得心惊胆战，还挨了一下。”
    景翔毅打断他，却是将他搂在怀里，狠狠拍了一巴掌，“还敢抱怨！孑一，做错什么你自己知道，这撒娇讨巧蒙混过关，下不为例！”
    孑一只是任由景翔毅揽着，含混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