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

    林破晓和苏玉秀二人休息了一夜，破晓也就是闭目养神，担心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会有什么异动。四顾这裂缝底部，这块天地之大倒也出人意料。破晓平日里对这些神州大陆光怪陆离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就凭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远处的光亮也说明定然有人居住。
    就好像心有灵犀般，他也知道她在等着他，就在那片光亮之处，如今哪怕分别，也能轻易知道对方在何处等待，才是最令人安心的。破晓心中既带着些紧张，又带着些兴奋，裹着怀里的衣服睡了下来。
    他自然也没有发现苏玉秀正做着噩梦，蛾眉颦蹙。
    第二天清晨，他们就踏着流沙，穿过一片荒原，看见地上生的火堆，破晓和苏玉秀都同时想到他们就在这里露宿过，也表明他们都平安无事，破晓心中忽生一股醋意，急切地远处前进，苏玉秀都近乎跟不上他的步伐，远处的白色屋顶也越发清晰。
    “你们是什么人？”守在两根石柱子前的人将粗制的长矛横在他们中间，破晓颇为有礼地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破晓听闻他们的口音颇重，勉强才能听得懂，于是一边打手势，一边解释自己的目的。
    “找人？没有。”面前的人一口将破晓的话给否定了，破晓一听，连忙说道：“就是一个姑娘……”
    话未说完，两个看门的人就突然龇牙咧嘴地朝破晓喊叫，意图驱赶破晓，苏玉秀惊呼一声躲在破晓的后面，破晓“喂”地一声喊道，“就算你们不懂人言也没必要这样对待客人吧，真是不讲理。”
    苏玉秀看见眼前两把粗制的长矛在她面前晃着，心里也是颇为害怕，和这群不讲理的人吵起来两个人绝对讨不了好，而四周围起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眼里有很多敌意。
    “让他们进来。”
    破晓一听声音，便想道：“李掌门也在这？”
    四周渐渐露出一个漏洞，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李寒风走了过来，苦笑道：“你们本事还真大，难怪他们都对你没办法，进来吧，明天带你们见祭司。”
    破晓正想问云灵有没有到这里来时，李寒风倒是先开口了，“云灵姑娘没有在这里，你们失散了吗？”
    破晓悬着的心便一下子掉了下去，把自己积蓄已久的希望给砸了粉碎，他草草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李寒风朝苏玉秀看着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他们可能是去了别的部落，这里是九阴族的一个部落，我正好掉落在此处，被族人救起，所幸无大碍，从他们口中得知九阴族部落分散，常年征战，彼此割据，相当于战国，你们且先休息，云灵姑娘生性聪慧，定然无碍。”
    破晓点了点头，心中已知这里的九阴族和烛龙或许有什么关系，他虽相信云灵没有大碍，但是不在身旁的滋味又岂是他人能懂的。
    等李寒风走后，苏玉秀低着头，闷声不响，破晓也是颇有心事。忽然苏玉秀嗫嚅道：“林少侠，李掌门对我好像……”
    破晓回过神来，笑了笑：“换成是我也会如此，你可知你们现在已经身处险境，只可拼命一搏。”看着苏玉秀不解的目光，破晓继续解释：“你们现在可能已经接触到了昆仑派自从创派以来的千古谜题，就连一般弟子都不会知道，可见你们是何其荣幸，如果能够与我们一起脱险，那么李掌门定会收你们入门，如果搅和了一切，那么不仅入不了门，甚至会害了昆仑派。”
    苏玉秀闻言，心里早就冒起了冷汗，她拳头紧握，“只要能拜入师门，我们愿意赴汤蹈火。”破晓笑道：“你自然我很放心，只是……”他就差说出然风的名字，现在他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好感，尤其是云灵下落不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非他心胸狭窄，只要和云灵有关的，他似乎都变得很狭隘。
    苏玉秀只看破了一层，“然风师兄虽然鲁莽了些，但此刻大义当前他一定知晓分寸，如有万一，我定会……”
    破晓摆了摆手，也懒得再去计较，“放心吧，掌门自有眼光，如今打起精神找到他们才是，现在只怕是内忧外患，我们来得太是时候了。”
    帐篷外步兵陈列井然有序，岗哨一波换着一波，他们的行动也受着监视，破晓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苏玉秀因为忐忑也就没有回自己的帐篷，坐在窗边看见破晓无所事事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无趣，想和他搭话但此刻忽觉他有一种力量排斥着一切，懒散的外表下有着隔绝一切的内心，苏玉秀心中也是默默一叹，也在这一叹之间，她未感觉破晓四周仿佛微微震动，破晓伸了个懒腰，苏玉秀原本以为破晓要和自己说话，正踌躇间破晓一个闭眼立刻让她绝倒。
    “原来九阴族常年兼并，只剩下两个强大的部落，看来他们要争夺的，是我们刚刚跨过的那一条九幽水脉……我们在的这个部落叫义奈，另一个叫师曦，这场仗就在这两天打起来。”破晓闭着眼睛，没来由地说着。
    苏玉秀诧异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已经知道他正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细碎的讲话声竟能如此传入他的耳朵，古来皆有千里传音的说法，而这“千里听音”的功力苏玉秀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哎呀，我的耳朵！这李掌门……”破晓揉了揉耳朵，嘀咕了几声，朝苏玉秀吐了吐舌头，“他在隔壁，被发现了。”
    苏玉秀一下子对李寒风年纪轻轻当上昆仑掌门的本领得到了确认，随后想到自己，除了嗟叹也只有嗟叹，在眼前这两位高手的较量和打趣之间，她只是发现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次日，李寒风便带破晓二人前去找祭司，行至帐门口，李寒风颇为恭谦，说道：“师叔，他来了。”
    “师叔？！”破晓瞬间感觉世界小得可怜，昆仑派失踪多年的玄音，竟然做起了这里的祭司，他掀开帐门，看见一位身着水蓝色的祭司服，乌黑的头发，容貌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长得颇为端庄，尤其是那份神色和举止，就连破晓也暗自惊为天人。
    “你就是那个找到十大名剑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请坐。”玄音走过来，端详了破晓片刻，李寒风在一边一言不发，全无掌门的架子。
    玄音看了许久，未说一语，便走回了原位，“如果你们想要知道关于烛龙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们，告诉你们就是死，纯均剑也不在这里，部落战争即将引发，昆仑也将有大难，我会尽快帮助你们回去。”
    “可是师叔……”李寒风以为破晓的到来可以使昨日的谈话有所转机，不料玄音依旧闭口不言。破晓却看见玄音眼神中更多的是温柔和不得已，于是说道：“烛龙一事我并不想问，只是前辈定然不会忍心看见昆仑派遭逢此难，还有我的……妻子至今下落不明，我想寻到她。”
    “我问你，拯救天劫和拯救你妻子，你觉得哪个更重要？”玄音问破晓。
    破晓笑了笑：“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遍，最后还是您问了出来，拯救天劫自然最重要，可是……”他眉毛一扬，“我一定会先救她。”
    “嗯……”玄音没有再说什么，眉头之中愁云少了一些，但是也紧锁了些，“你和他们确实不一样，不是你的答案对错与否，而是你说出来的胆识，人命在天命面前，何尝不是犹如蝼蚁，昆仑的难……破不了……”
    “师叔……”李寒风再也忍不住，这句话谁说都可以，但是他最敬爱的师叔说出这句话，简直就是把他所有的希望给淋得透心凉，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作为昆仑掌门，却不能解救这一次次的浩劫。
    “如今……我身为昆仑掌门，绝不能……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说罢拂袖，竟是离开了祭司的帐篷，眼神中带着的苍凉，任何人都能感受得到，苏玉秀自始不发一言，她不知道昆仑的灾难是什么，更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玄音看着李寒风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想必他对我一定失望得很，寒空和寒夕原来也因为我……”
    “前辈你又何必自责。”破晓摇了摇头，“很多人告诉我，留下来的，是最痛苦的，你和掌门背负的，分量之重又是旁人所能理解，我不知道这烛龙究竟为何物，让这么多人忌惮，只是奉天命，行人事罢了，晚辈仔细想来，发现每次昆仑派出事，都是大家为了一窥这神龙之真容，以至损兵折将，而假若大家安分守己，似乎并无危险。”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却从未参破，因为寒商，我潜心寻找着其中一切的因果，最后……”她摇了摇头，嘴唇抿得很紧。
    “寒商……寒石呢！”破晓猛地一拍脑袋，“怎么把他给忘了！”
    “怎么，寒石也在这里？”玄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破晓点头：“不出意外他也应该掉了下来，如此看来，寒石的父亲假若和此事有关联，那么寒石他明白父亲当年所做的一切也是好的。”
    “岂止是有关联……”玄音暗暗想着，和破晓说道：“想必他们可能分散在其他的部落，我自会找人替你们打听，九阴族的征战史历来悠久，甚至是以战争为生的，他们的战争方式和上古时期的部落战斗很相似，你们千万不要介入其中，否则凶多吉少。”
    “谨遵前辈教诲。”破晓看见玄音不说一语，便和苏玉秀走了出去。
    “前辈，晚辈不明白，您介入到九阴族的战争是为何？”
    玄音垂眉：“因为只有以战止战，才能维持住天地的平衡，也只有壮烈的鲜血，才能让烛龙再次苏醒，十八年一个轮回，没有战争，天地倾塌，战争不断，天倾地覆。”她又笑了笑，“你应该是不懂的。”
    破晓轻轻一笑：“历代祭司，都肩负着维持天地平衡的使命，这昆仑就是个小天地，部落之间的战争，能减少谷底的人口，那样就不至于地面下沉，也不会人满为患，而如果战争频繁，这烛龙为了寻找人气，定是会逃脱这不周山，天下大乱，只是这十八年的轮回，我窥不破这天道。”
    “你窥破了。”玄音没有说话，转身走了进去，丢下一句话，“十里外有一股玉蓉檀的香味，想必你的妻子，就在那里了。”
    话没说完，玄音感觉一阵风刮过，破晓已经没有了踪影。
    “我宁可是几十年前那个抛弃一切杀人成魔的恶魔已经拯救了一切，却没想到最后落到你的身上，他毁灭了太多感情，你暴露了太多感情，真是可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