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姐与江先生

舒颖担心网上的谣言会影响到U·V，会影响到江远甚至他的江凌集团。
    她更害怕，江远隐埋了多年的羞辱和不甘，会被顺藤摸瓜浮出水面。
    属于他的骄傲和尊严，会被□□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任人践踏。
    电梯一路下降，舒颖与江远相对无言。
    双环微微振动，有电话打进来。舒颖微微退出江远的怀抱，拿出手机。
    “喂，carol。”
    “你避一下，正门有记者。”carol的声音急切又愤怒。
    舒颖全身微微一僵，抬头看了江远一眼。
    江远蹙眉，说：“直接下B2楼，我开车送你回去。”
    舒颖点头，问carol，“你没事吧？”
    “若是碰到记者我来应对。”carol说。
    舒颖暂时放心，与江远到了底下停车场，刚刚上车，守在不远处的记者便发现了，飞快地跑了过来。
    江远镇静地关上车门，缓缓地将车开了出去，将记者甩在了身后。
    回到公寓，江远立刻联系了李季然，“立刻查一下，网上散布谣言的ID。”
    李季然已经了解了情况，“我已经在查了，我认为，散布谣言的人，或许就是他。”
    “这么多年了，终于沉不住气了吗？”江远冷笑，缓缓地沉了一口气，“没想到找了他这么久，他自己沉不住出现了。”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绝对有蹊跷。”李季然说。
    “嗯，我知道。”江远挂了电话，进书房看舒颖。
    舒颖坐在书桌前，浏览着电脑上的网页和视频。
    U·V无疑遇到了一次巨大的公关危机，受众对project glass的信任受到巨大的影响。
    桌上的手机不断的振动，一连好几个，不同人的电话，催促般打了进来。
    舒颖并没有理会。
    江远走进来，看了看她手机中的十几个未接电话，然后关机。
    舒颖合上电脑，问：“有没有办法查出这个散步消息的人？”
    她面色平静，眉心微蹙，抬头看着他。
    “可以，”江远点头，“我已经让李季然去查这个ID了，很快就能有结果。”
    舒颖松了一口气，她起身，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走向书柜。
    书柜之中，依旧摆放着roc的资料，他当初研发的智能系统，所有的核心技术的资料，都在书柜里。
    她打开，将其中一份文件档案拿了出来。
    江远站在她背后，看着她笔直的脊梁。
    “如果能够将我的roc和你的roc互相比对，再找专家鉴定，就能够将一切都解释清楚。”
    她紧紧地捏着那份档案！
    江远握住了她的手，平静地将档案抽了出去，放回书柜里。
    “舒颖，”他郑重地对她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舒颖脸色苍白，“等到那些人将你在美国的案底翻出来了就是时候了吗？”
    “你也知道美国我还有案底，那份案底，是最终的铁案，如果公布，那份案底也必定要公开的。”江远坚定地看着她。
    舒颖抿紧了唇，“你可以上诉，上诉李畅杰，是他盗窃了你的roc技术，然后转卖给他人！他才是盗窃的贼！”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他是盗窃犯，而你才是roc的研发者！”
    江远轻轻地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怀里，“法院已经判决了，林启彦才是roc的研发者……”
    “你只是被诬陷了，是他贼喊捉贼，反咬了你！”舒颖拉住他的手，“江远……”
    江远双眼漆黑，却微微赤红。
    他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棱角分明的Jason了。
    Jason可以一怒之下将盗窃非法购买roc核心技术的人告上法庭，不惜孤注一掷，哪怕一无所有。
    八年，八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足以磨平一个人的锋利的棱角。
    他没想到，当年自己的失败，如今受伤担忧的，却是自己挚爱的女人，他用尽一切都要爱护庇佑的女人。
    如果这八年，他没有执着的想要寻找roc的下落，没有固执的想要找到李畅杰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或许，他也不会遇见舒颖。
    “舒颖，你听我说，”江远缓缓地放开她，“不能将你的roc和我的roc公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回应，让carol去处理。走该走的法律程序。明白吗？”
    “我不明白！”舒颖推开他，“你现在明明有能力有实力推翻当年的案子！这八年，你不都希望找到roc吗？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李畅杰的下落吗？你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能够翻案？能够重获清白？”
    “如今形势不同，”江远蹙眉，“你研发的智能系统也叫roc，你让公众怎么看？”
    “爱怎么看就怎么看！”舒颖低吼，“管他们会说什么会看什么？我做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在乎他们的看法？他们又凭什么来评价审视我做的一切？”
    江远愣住，缓缓地沉住气，“你不是一个人，除了你之外，还有carol，还有周南，还有汪晓曼，还有秦放，还有U·V上百上千的员工，roc不仅仅有你的功劳，还有他们的。”
    舒颖抬手扶住额头，慢慢地蹲下身去，将自己蜷缩起来。
    “对不起……”江远将她抱起来，“对不起……”
    他轻吻她的额头，捧着她的脸。
    舒颖偏开眼睛，“江远……”她欲言又止，微微低下头。
    “一切都会解决的，”江远说。
    商场八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如果连这点都经受不起，他就不会走到今天的成就。
    如今想要将舒颖拉下马也好，将他江远踩踏下去也好，他都无所畏惧。
    舒颖抱住了他，平静下来之后，脑海之中百转千回。
    到底是谁在幕后操作？
    是林启彦？还是华霆的人？亦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对手或敌人？
    她抬起头，“如果李季然查出了那个人，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江远答应她。
    project glass所用的智能系统roc，并非舒颖及其团队原创的消息，如排山倒海一般，传播扩散得速度很快。U·V所面临的，不仅仅是一场信誉危机，还会影响到与U·V合作的其他公司与集团。
    carol竭尽全力地留住合作者，力挽U·V的损失。第三代project glass销量也完全不如预期那样好。
    此时或许会关系到林启彦，林家人也会想尽办法阻止事态变得更严重。舒颖在carol的支持下，向法院提出诉讼，诉讼声明书同时以她U·V创始人和U·V的名义公布在网上，其后便不再理会网上的流言与舆论。
    就如Carol所说，网上掀起再大的波澜，若是长期无人提及，总会被人遗忘的。
    ……
    江远在等李季然的调查结果。
    很快，李季然就锁定了一条最原始的帖子，来自一个叫做“狂野的巨石”的ID。
    李季然的手指快速在电脑上翩飞，“最先发帖的，就只有这些个账号，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ID的位置。”他快速报出了几个地名。
    江远在手机上定位，片刻后，说：“这些都是网吧的地址。”
    “如果发帖的人早就知道我们会定位追踪，就肯定不会用固定的电脑来发帖。但是他大部分的帖子都是在一家网吧发的。”李季然扶了扶眼镜，“要不然让人先去盯着这个地方？”
    江远点头，“也好，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许栩在这方面混得开，立刻就去安排人了。
    江远放下手机，甄则川提着一口袋走了进来，将口袋放在办公桌上，从里面拿出几罐瓶酒，冻过的，罐子上浸着淡淡的水雾。他抬手一扔，江远接住。
    “去喝点儿？”甄则川说。
    “好。”江远起身，与几个人一同出了公司。
    几个人开车到了一处小区，小区楼房陈旧，楼体外的瓷砖有着斑驳的污渍，家家户户阳台上，杂七杂八地放着杂物，凌乱，却充满生活气息。
    这处靠近城郊的老居所，连绿化的花园都被小区里的人开垦出来种菜了，小区外没有围墙，小区里的人就在小区内经营摆摊，卖些生活必需品。
    江远将车开进去，小区道路两旁的摊贩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摊位，避开他的车。
    小区里的大爷大妈，还有男男女女，好奇又惊疑地盯过来。
    最终车子在一处叫做“怪味道”的店前停下来。车窗放下，店里油腻又醇厚的麻辣香味飘了出来。
    这是一家小区内的老夫妻经营的串串香，现在还没到晚上，生意并不好。
    几个年轻的服务员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见车上的人下来，确定是要进店之后，才敢迎上去。
    四个男人西装革履、气质不凡，与这小区格格不入，自然不会有人想到，这种只会出现在高档名贵场所的人，会跑到这种街边店面上来吃东西。
    还没服务问好，江远已经选了一个位置坐下，也没看菜单，直接说：“来红锅，中度辣，一箱啤酒，碗筷摆好就没你们事了。”
    服务员怔了怔，上了锅，开了火，周到的服务好。
    甄则川先把啤酒满上，让许栩和李季然去拿串串，“那个牛肉多拿一些，店里的特色，还有撒尿牛丸、香辣鸡皮、麻辣排骨、里脊肉、香肠、午餐肉、火腿肠、毛肚、粉丝……”他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再来点素的，金针菇、香菇、黄瓜、南瓜、茄子、藕、四季豆……”
    李季然和许栩互相对视一眼，许栩扯了扯嘴角，“想吃什么自己个儿拿去！”
    “一样来点儿！”甄则川对着两人的背影说。
    串串都下了锅，锅里冒出滚滚白烟和浓郁的麻辣香味，几个男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甄则川给江远倒满了啤酒，举杯与他“砰”了一下。
    甄则川：“当初你刚回国时，什么都没有，就住在这个小区里。”
    “房租八百，有电视有床，比睡地下室合租房要好多了。”江远磕了磕酒杯，“这小区破旧，离城区远，是那种倒迁房，住的都是农村搬过来的老人，所以还好。”
    农村的人失去了土地来到城市的边缘，没有谋生的一技之长，也就会在小区里摆摆摊。农村人不讲究，常年的摆摊和粗糙的生活，将小区弄得脏乱差、又吵闹，绿化也被人变成了菜地，稀稀拉拉种着几颗菜。
    “据说过不了多久，这里也要被拆了，重建楼盘，高档居所。”许栩一手拿着串串，一手端着啤酒，说，“这里的人，大多又要四处漂泊了。”
    江远抿着唇，没说话。
    甄则川抬头，看向店外，一幢楼隐没在楼体之中，他抬手指着，“你那时就住在哪儿，32号楼，第二层。”
    江远点头，转头看了看。
    甄则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你当时回国，住在这种地方，我怕你不习惯的。二楼，下面就是店面，从早到晚吵闹不休，半夜还有小区的人在楼下打麻将打游戏，隔音又不好。我还真怕你这个在国外养尊处优的少爷会受不了。”
    江远一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重新起步，就算给我一个安静舒适的地方，我也不会静下心来。”
    “寻找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能拿回roc了，现在为了舒颖放弃，后悔吗？”甄则川慢慢地倒了一杯酒。
    江远全身微微一僵，握紧了酒杯。
    “事情没那么简单。”江远懂得甄则川的意思，“等查清楚了，找到了突破口，危机就能慢慢的化解。”
    李季然把竹签上的牛肉扒拉进碗里，沾了酱，抬头对江远说：“发帖的人，透露的信息中，说他曾经是roc的研发公司的人之一。当初和我们一起创建公司的，虽然如今散的散，走的走，大部分都没了音讯，但是会这么做的人，也就那么一两个。”
    江远点头，“只是，当时李畅杰变卖了roc的技术和信息之后，在我们败诉之后，就消失了。如果他识趣的话，就该有多远走多远。”
    如果消息就是李畅杰放出来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会首先选择攻击舒颖的U·V，而不是江远的江凌集团？
    李季然：“舒小姐那边已经提出了诉讼，走法律程序虽然慢一些，但是也会很快找到恶意放出消息的人。届时原因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