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可曾似我心

75 番外2 陈尔凡的独白


我是陈尔凡。
    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一个鬼。
    只可惜,这么些年,我一直都在阴间,我不愿意去投胎,因为我许多没有完成的事。
    人世间经常这样有很多人有这样的遗憾,但是身体经不得说你不允许它再活下去,你信人间有许多的悲欢离合,而我就是那悲剧中的一个。
    如果你们看过一篇小说——《夹娃娃的怪男孩》,也许会对其中的女主人公——孟子燕有印象。没错啊,就是我的结发妻子,可惜我们的姻缘,只维持了不到一年。
    不是感情不好,而是命运不济。
    在我们去美国度蜜月的过程中,是的,因为工作忙,直到结婚快1年的时候,我们才去度蜜月。
    当我们开着租来的车行驶在一望无垠的道路上时,一辆重型卡车撞向了我们车。
    如果你也有所爱的人,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灾难瞬间的本能选择,就像地震中的妈妈保护孩子,龙卷风下的男人保护妻子一样。我也在车祸的瞬间本能地保护了我的妻子。
    我用我的命换来了妻子的命,这是我见到阎王爷的代价。
    阎王爷永远都是铁面无私的模样,无论我怎么苦苦哀求,阎王爷都是一幅爱答不理的样子。
    不过,我有一个长处,那就是我做销售的经验。我每日守在阎王爷的大殿门外,每早他升堂听讼的时候我都会择机喊冤。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您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求求您放我回去吧。”阎王爷听了直翻白眼,“我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就不会与时俱进说一些新鲜一些儿的词儿吗?”
    我翻翻白眼说道:“我初来乍到,对这里非常不熟悉,怎么知道您说的是哪个朝代的话?难道您听得懂外语?”
    “废话,无作为这么重要的岗位,能不经常进修么?我不但会英语,还会法语德语呢。”
    我真的是大开眼界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阎王爷毕竟是阎王爷,他一身正气的好习惯流传下来了。
    果然,无论我怎么哀求,他就是不理。
    不过,我相信,每天这样坚持下去,一定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信感动不了阎王爷他老人家。
    时间久了,阎罗殿上值班的牛头马面、鬼卒们都对我习以为常,他们早就知道人间有这么一些人通过这种方式解决自己遇到的问题,既然阳间有,阴间自然也有,六界本来就是轮回的嘛,这些经验教训也是随着各种投胎转世而轮回的。
    那可就好了,既然你们习以为常,我就毫不客气,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牛头马面鬼卒们见我死皮赖脸的样子,也曾经吓唬过我,让我开开眼界,去看那十八层地狱的模样。
    哎呦喂,下油锅锯身体那些能吓唬到我?我都是死了的人了,还怕这些?
    我禁不住对这些敬业的阴间员工们说道:“你们这般敬业,可曾得到什么好处?”
    他们抓耳挠腮,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好处?据说阎王爷是玉皇大帝委派的,每隔一段时间,会在人间寻找那种性格坚毅、刚正不阿的人,接任现任阎王爷,以便现任阎王爷可以升天任职。
    “可是你们呢?你们的头儿既然是玉皇大帝委派来的,都堵死了你们升迁的路,你们没有机会每隔若干年升迁一级,何苦这么委屈自己呢。”
    我这么循循善诱,完全发挥了我做销售代表时的经验,我确实没有欺骗他们,欺骗客户得不到好的结果,我只是诱导他们看清楚自己的现状。
    “你看看古往今来,文人墨客那么多,有谁替牛头马面鬼卒们鸣不平?不是把你们描述得奇丑无比,就是把你们写得恐怖可恶。”其实他们不过是当差的,当我问他们有没有想过放弃这份差事、寻觅别的途径时,他们十分漠然并且惊慌,觉得我如洪水猛兽一般令鬼恐惧。
    “我们永生永世在这里,既没想过出去,有的吃有的穿,还有些微的职权,遇到好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非常之难,据说几百上千年一个鬼方有一个机会,能够脱离轮回,一般也成个散仙,你看看,相比那些鬼,更别说你这种游魂,更是云泥之别,我们怎么会自讨苦吃,想别的出路?你莫不是疯了?”
    完了,完了,我心想,最怕遇到这种员工,他长着个榆木脑袋,你辛辛苦苦告诉他,用电脑打字比用手写字快,用微信语音留言比打字快,他不会感激你,反而觉得你影响了他的日常生活,心里反而会恨你,这就是基层员工的典型特征。
    我看着这群鬼卒,真是觉得阴间的文化做得入脑入心,达到了文化传播的最高境界,算了算了,孺子不可教也。
    正当我气闷的时候,有一个黑漆漆的晚上,有一个机灵的鬼卒来找我了。
    你以为阴间天天都是阴天?错了,错了,那是极夜,不是阴间。
    阴间只是与阳间相对,一般也有白日和日夜,白日也是风清气朗,黑夜也是有月有星。不过,无论白天黑夜,这里总是没有阳间那么热烈与强烈。
    就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一个鬼卒来找我了。
    “嘿,你叫什么名字来的?”
    “拜托,我叫陈尔凡,我跟你们混了这么多天你不记得日的名字?”
    “你别急,别急,来到阴间,无论你在阴间多么显赫,这里都是平等的,我们不像你们阳世那么阿谀奉承富贵人士。哦,陈尔凡。”
    我嘻嘻笑了,这个家伙看来正是阴间这个蛋上的缝,我就是阳间的苍蝇,现在通过他可以盯这个蛋。
    “你有啥想法?”
    “跟你说了有用吗?你的职位怎样?”
    “你先说说看。”
    “我想还阳,去找我的结发妻子孟子燕。”
    “你死去多久了?”
    我掐指算了一算,我过世的时候恰好是2003年6月15日,距今天过了1年零30多天。
    那个鬼卒生得一双铜铃般大眼,简直就像电视里演的张翼德大人,他听完我的叙述,沉吟许久,用手指又掐又算,大约过了阳间两顿饭的功夫,总算是开口了。等得我那叫一个着急,拜托,你这算时间比结绳记事还要久了。
    我等得口干舌燥,并不敢随意喝水。
    为什么不敢随便喝水?我来告诉你,因为我听别的鬼卒说,孟婆经常化妆做小姑娘,骗那些不愿意喝孟婆汤的人喝孟婆汤,保不齐还有什么整什么?我说“整容。”心想,我的妈呀,这个世界变化之快,简直让我接受不到,孟婆也想着整容去了。我只好等着统一的发水时间,发水的都是年轻鬼卒,不会偷懒少给我发水,也不会换差的水给我喝。我冷眼看去,似乎这些鬼卒中没有孟婆改扮的样子,孟婆很爱美,不会装扮成他们的模样。
    忍着口渴,我默默等他算完,等着他的话简直是像等圣旨纶音一般。
    “陈尔凡兄,这次我无能为力。”
    我觉得备受打击。
    “你的尸首放的时间太久,即使拿到了也没法子用了。”
    我预料到可能是这样一个结局,不过,当这个结局由别人告诉我时,我的无力感更深了。
    “你想想看,若是一具残缺的身体在阳间行走,他们会接纳你么?”
    这个鬼卒对人间的事情似乎知道得很多。是的,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承认,假如我顶着个破烂身体到处行走,恐怕会被人们直接送给科研机构去了。
    我得承认,我很沮丧。
    “不过”,鬼卒说,“你也别气馁,也许有别的方法也说不定。”
    我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一针亮光。
    “有的时候,有些作恶多端、怙恶不悛的人,我们会减他的阳寿。我找个机会,找一具这样的身体,你可以借用他的身体,活到他本来应该活的年纪。”
    “那他的身体家里人不会发现?”
    “只有我们的簿子上记载他的阳寿,我可以做些小手脚,让人看不出他身上的变化。”
    不过,我用了他的身体,就得承受他的生活。
    “是的,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你对我这么好,需要我做什么?”
    呃,他一定没有龙阳之好,阴间这个风气似乎不太兴盛,不过我对这个也不反对罢了。
    “不瞒你说,当年我当鬼卒之前,最后一次阳世为人,曾有个混家名叫莲儿,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她过得怎样。”
    “可怜的怜?”
    “爱莲说的莲。”他白了我一眼。
    “这么多年,你还抱有爱恨?”
    “哎呀,这件事你可不能让别的鬼知道,否则我的罪过就大了。”
    “明白。不过我怎样找到她?”
    “她眉间有颗痣,听说是当年她在天上司命星君点的一颗痣。”
    “呃。”我眼前一片黑线,这么复杂。
    “也不是复杂,有些记号是永生永世不会改变的。”
    “人海茫茫,我怎么找她?”
    “看我心愿是否虔诚吧,我会在这里祈祷,让你找到她。”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试一试。”
    “不过你答应我个条件,你要娶她为妻。”
    “不行,不行,你明知道我回去找我结发妻子的,不能做这样不顾礼义廉耻的事情。”
    “你让莲儿委屈一下,做妾吧。”这得情深到什么程度?
    “我说你是什么朝代做了鬼卒的?”
    “宋朝。”
    “宋朝平人也只能有一个妻子吧。”他挠挠头,“现在时什么样情形?”
    “一个人只能有一个结发妻子或丈夫。”
    “呃,那就是说可以有不合法的妻子或丈夫?”他接着说,“你不是说你们那里早就废除了绞刑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了吗?”
    听他的意思,只要不被绞死,我就可以坐拥双美?
    “不行,不行,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真的做不出来。”
    “那算了,我再找人吧。”他倒不是吓唬我,肯定是没想到我一口回绝,一妻一妾这个想法,应该很多男人都很羡慕吧。
    “我做不出,不过,我可以帮莲儿找到个好归宿。”
    鬼卒失望地走了。
    过了好多天,我就像阴间的地痞无赖一样,成为个游民,半年多过去了,我毫无他法,无奈找到鬼卒。
    他的眼睛太有特点,非常好找。
    “我答应你,只要你送我回去。”
    “你答应我照顾莲儿一生一世?”
    “我答应你。”
    过了九年多,我等得花儿也谢了,终于等来了鬼卒所说的机会。
    一度我以为鬼卒是个江湖骗子,我每天扳着指头数天数,没有任何消息。这里没有手机,没有微信,没有互联网,消息传递得很慢,要靠文书一层层传递下来。我的胡子越来越长,也不管它是否干净整齐,任它疯长。
    终于,在阴间一个大喜的日子里,本任阎王爷要升职了,大伙儿都纷纷道喜之际,那个大眼鬼卒慌张照到我:“快点快点,我趁着忙乱之际翻出了一本文书,有个为富不仁的人,在G市,他要经历一次车祸,你趁机占了他的身体。”
    又是车祸,你不能有些创意吗?可这是我等了差不多十年才等到的机会,怎么能够轻易放弃?
    “好,机不可失,现在我就上路。”
    “躲过孟婆,她老人家聪明得跟,你千万要躲过她。”我深吸一口气,好。
    去往阳间的路,要过一座奈何桥,奈何桥首,就是孟婆的屋子。
    她的屋子有时很热闹,因为她这几年迷上了广场舞,有时那些鬼卒闲极无聊,就会跟鬼婆学广场舞。可是,就是在她跳舞的时候,外界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因为她的心有很多窍,一般鬼哪里逃得过她的法眼?
    不管了,我是坚决不喝那一碗忘魂汤,喝了久白等这十年了。
    我趁着大伙儿道喜热闹之际,急急忙忙,冲向奈何桥。
    奈何桥被装饰得阴森恐怖,听说是架了一些机器在下面喷雾,故意吓唬一干胆小鬼的。
    “站住,你要干嘛?”孟婆笑嘻嘻站倒我面前,我开始面无人色,转念一想,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拿给孟婆。
    “你别想贿赂我,我不吃这一套!”
    “不不不,这不是贿赂您老人家的,这是今日的令牌。”
    孟婆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哦,你干嘛去?”
    “这不是今天都在忙吗?我得去跑腿,去桥对面拿样东西送给鬼卒大哥。”我这套辞令没有用,但是令牌有用。孟婆又恢复了嘻嘻的神色,让我过去了。
    我看着桥下脉脉的流水,心里对阴间生出了一种依恋之情。然后,大踏步走过桥去。令牌放在桥那面一株柳树下,大眼鬼卒说他会来拿。
    我撒丫子就跑,开始助跑,加速,冲向鬼门关,嚯!冲出来了!
    我开始从天上直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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