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贺的超级阿嬷

第9章


 
  “我知道是年糕,我不是说带年糕不好,可是你的课本呢?” 
  南里说要带年糕给我,竟然带了满满一书包给我。 
  南里另外还常给我马铃薯和洋葱,真是运气不佳,又遇上书包检查。老师看到书包里倒出大量的马铃薯和洋葱,当然比上一次更生气。 
  “又是年糕又是马铃薯的,你到底来学校干吗?” 
  我觉得是因为我而让老师对他印象恶劣,愧疚得缩在一旁,可是南里咧嘴一笑。 
  “德永说没看过马铃薯和洋葱,我就带来给他看啊。” 
  但是老师也不含糊。 
  “要给他看,各带一个就够了。” 
  我以为南里会辞穷,他却这么回答: 
  “德永说想看各式各样的马铃薯和洋葱。老师,马铃薯和洋葱真的有各种面貌呢。” 
  真不愧是农家子弟,这下连老师也只得苦笑着点点头,没再找碴儿。 
  还有一个亲切得令我难忘的桥口君。他家里开洗衣店,他说: 
  “ 
  棒球队长不能邋邋遢遢的。” 
  每个星期六晚上,他都偷偷把我的制服塞进店里堆积如山的送洗衣物中。这样,星期天晚上,我的制服就笔挺如新了。 
  当时县内的女中学生之间甚至有我的照片,这多半也是从桥口那儿流传出去的。 
  就算是棒球队长,因为穷而整天穿着皱巴巴的制服,女孩子也不会理我的。   
  十一 考试零分、作文满分(1)   
  运动全能的我,功课却有点差。上中学以后,最讨厌的就是考试了。为了应付期中考和期末考,我喜欢的社团活动都必须暂停。这么一来,学校就变得好像地狱。 
  为了让我们回家好好温习,考试前一天学校提早放学,我向外婆哭诉: 
  “阿嬷,我英语都不会。” 
  “那,你就在答案纸上写‘我是日本人’。” 
  “对啊,在日本不懂英语也不会特别麻烦啊。” 
  “是啊,是啊。” 
  “可是,我也不太会写汉字哪。” 
  “那你就写‘我可以靠着平假名和片假名活下去’。” 
  “哦?是有人只认得平假名。” 
  “是啊,是啊。” 
  “我也讨厌历史……” 
  “历史也不会?” 
  讲到这里,外婆终于有些傻眼。 
  我以为外婆会叫我“赶快去读书”,但她毕竟是外婆,想了一下,冒出这句话: 
  “那就在答案纸上写‘我不拘泥于过去’。” 
  帅呆了! 
  我真的这样写了,结果…… 
  讨了老师一顿打! 
  在当时所处的环境下,我根本不可能用功读书。偶尔写作业到很晚时,外婆也会熄掉电灯说: 
  “别太用功!太用功会变成书呆子!” 
  即使如此,我小学时的国语成绩曾拿过一次第一,参加母亲节作文比赛也得了奖。那篇作文是这样写的——— 
  我的母亲在广岛工作,因此,我和外婆一起生活。我和母亲一年只相见一次,是在暑假时。我寒假和春假时虽然也想见母亲,但是外婆说火车只在暑假开。我去朋友家玩时,都会觉得有母亲在身边多好啊。 
  前几天,我想见母亲,就一个人去看火车跑的铁路,我明白,这条铁路一直通到母亲所在的广岛。我想念母亲,母亲一定也在想念我。我的思念和母亲的思念,在佐贺和广岛之间相遇。 
  和母亲相见的日子,能不能快点来呢? 
  对我来说,整个暑假都是母亲节。 
  连我自己都觉得写得真好。 
  得奖虽然好,但是母亲节后一个月,父亲节①就到了。这次的作文题目是“父亲节”。我对父亲毫无记忆。 
  我问:“阿嬷,你知道我爸爸的事情吗?” 
  外婆还是平常的口气,叫年幼的我在稿纸上写满“不知道”交上去。 
  发回来的作文成绩——— 
  一百分! 
  因为两次作文都拿满分的缘故,我的国语成绩得到第一。 
  但是这种情况也仅限于小学时期。 
  中学以后,老是为了考试而烦恼的我,好几次感慨:“那时候多好啊。” 
  顺便提一下,我初中的成绩单大致如下: 
  体育:5 
  数学:5 
  社会:2 
  语文:1 
  英语:1 
  理化:2 
  音乐:1 
  劳动:3 
  体育拿 5 分(满分)是不用说,数学也拿 5 分则是托朋友的福。 
  我们家当然没有余钱让我上补习班,但是家境富裕、有钱去补习班的胜木君和小野君补完习回来,就来教我数学。 
  成绩到底是好是坏,各人可真是看法大不相同。 
  我对外婆说: 
  “对不起,都是 1 分或 2 分。” 
  她笑着说: 
  “不要紧,不要紧,1 分 2 分的,加起来,就有 5 分啦!” 
  我问:“不同科目的成绩也能加在一起吗?” 
  这回,她表情认真、果断地说: 
  “人生就是总和力!” 
  可是,当时的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十二 难以忘怀的老师(1)   
  在学校里引人注目,有好处也有坏处。我当上棒球队长后,即使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总是有人跟着我起哄,同时也会有人看我不顺眼,老批评我。 
  老师也不例外。 
  有的老师对我很好,也有老师视我为眼中钉。 
  首先,当然是棒球队的顾问田中老师,他真的很照顾我。 
  记得是中学时代最后一次全县棒球大赛的那一天。 
  暑假就要去广岛母亲身边一起生活,这比什么都让我高兴,我打算比赛一结束就直接搭车去广岛。 
  “德永,今年暑假也去广岛吗?” 
  “对,今天就要去。” 
  “哦,真好!” 
  前面已经提过好多次,当时广岛对大家来说,是个大都市。每到这个时候,我不再是和母亲分离、孤单寂寞、惹人同情的小孩,反而因为能去广岛,成为朋友羡慕的对象。 
  在别校举行的比赛结束后,我比那些亢奋情绪未消、七嘴八舌喧闹的队友早一步回到学校教室。但是打开置物柜一看,去广岛的特快列车车票和两千元现金不见了。 
  “老师,我的车票和两千元不见了。” 
  我报告田中老师,他立刻带我到办公室,从自己的皮夹里拿出五千元给我。 
  “拿去用吧。” 
  “啊?” 
  “不要紧,快去你母亲那里。” 
  “可是,我非找到小偷不可。” 
  虽然我很想马上去广岛,但也不能给老师添麻烦,我如果不找到小偷,拿回特快火车的车票和现金,我不甘心。 
  田中老师严肃但平静地说: 
  “德永,别去找小偷,如果找到了,他不就成了罪人吗?”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老师的意思。 
  教室是锁着的,我又提前嚷嚷着要回广岛。小偷或许是 
  棒球队里的人。当然也可能不是,但也不无可能。如果把事情闹开,万一找到一时起意偷钱的人……在这个凝聚力超强的体育团队里,这会让那个学生很难堪。 
  田中老师再次跟我说,绝对不能去找那个小偷,而把当时对他来说也是很大一笔钱的五千元塞进我手里。 
  田中老师要守护的,是比五千元更重要的东西。 
  另一位是我最喜欢的、绰号“阿牛”的老师,他很喜欢钓鱼。不知他看上我什么地方,我上初中没多久,他就把我当作钓鱼的伙伴了。 
  “喂,德永,明天早上五点要去啊!” 
  他根本不管我方不方便,自个儿作了决定。 
  第二天大清早,我就坐上老师的脚踏车后座,抱着十几根竹竿。因为他一个人拿不了这些钓竿,所以钓鱼时一定要人作伴。 
  我们在护城河边钓了一个半小时后,又扛着钓竿回去。即使如此,还是赶得及上学的时间。 
  但是这位老师在钓鱼以外的时间很严格。 
  有一天,我坐在同学的脚踏车后座上要出校门时,突然听到一声骇人的怒吼: 
  “德永,脚踏车禁止带人!” 
  “可是,去钓鱼时你也载我啊。” 
  “你说什么?钓鱼时才可以。” 
  听起来像笑话,但真的是这样。 
  他和田中老师完全不是同一类型,但也不惹人厌。 
  还有一个,与其说是我和老师的关系不好,不如说是调皮心作祟的结果。 
  练球结束后我去捡球时,发现黑漆漆的教室里有人影。 
  “有人在里面吗?” 
  我从窗户偷窥,理化老师和音乐老师在没有开灯的教室里,亲密地并肩坐着说话。 
  音乐老师是个大美人儿。 
  同学之间早就传说他们的恋情,这下让我逮到证据了。恶作剧心旺盛的我,在理化课上课前,在黑板上画上一个情人伞,把两位老师的名字写进去,还仔细地用红色粉笔画一个心形记号。 
  上课钟响后,老师进来,当然最先发现黑板上的涂鸦。要是平常,他一定会问:“是谁写的?”然后骂一顿。可是理化老师自己心虚,只是哈哈地干笑几声,说:“写什么傻话!”然后以和他那平静语气完全相反的态度,拼命擦掉情人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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