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十载

31 手术费用


我连夜坐了动车赶回家,一路上我没敢给我妈打电话,我不敢问爸现在什么情况,我的潜意识里非常抗拒,并且非常抵触去接近这个事实的真相,这种感觉让我从未有过的惧怕。
    我赶到的时候,爸还在抢救室,妈就枯坐在抢救室门外的靠椅上抽泣,我一个没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爸,他怎么样了?”我定了定声,指甲陷进肉里,逼着自己别哭着喊出来。
    老妈一看我来了,情绪更加激动,原本还只是抽泣,现在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死命扑到我的身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要是……心狠一点,硬是……不让你爸喝酒就好了,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都是我的罪啊……都是我的罪啊!”
    我轻拍着老妈的肩膀,一句话说不上来,纵然心头梗着千言万语,但是在此时此刻,我却变成了一个哑巴,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我的母亲,而我那还在与死神争分夺秒的父亲,我更是不知道怎么去帮助他,我只能默默流着泪,如同困兽一般不知所措。
    人的能力大小,只有在灾难来临之时才会□□裸的体现出来。
    抢救室的红灯一直在亮着,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它亮着的时间越长,里面的那个,我最亲的家人就会离安全更近一些。
    七个小时过去了,红灯终于熄灭,我一颗紧张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等到抢救室的门一打开,我就凑上前截住一个出来的医生。
    “您好,我父亲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撤下口罩,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句:“你是病人的女儿?”
    “对,我是。”
    “那你来趟我办公室吧,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交代一下。”
    我二话没说就跟过去了,但心里不由砰砰作响,再没个底气。
    “你父亲是由于过度饮酒导致的大出血,他有胃溃疡,你作为她的女儿应该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但是我长期在外工作,也并不常陪伴在他身边,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下面我要和你谈一下你父亲现在的病情了。”医生直接打断我的话,可能是早已经听惯了,病人家属给自己找的理由吧。
    医生取出一张CT片子,放在光区处,我虽然看不懂这些医院拍的片子,但是大体还不至于把胃片和脑片看混淆。
    我茫然的指着上面问:“我父亲不是胃部大出血吗?你怎么给我看脑CT?”
    “这正是我要说的。”
    “在抢救你父亲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你的父亲在之前就已经有了脑梗的症状,可是你父亲现在的胃需要做大部分切除手术,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来了,这两种病同时爆发,让我们很多药物无法使用,如果强制把这胃部手术做了,我们不能保证不会加剧脑梗的发生率,因为手术过程中我们会用到止血剂,但脑梗就是因为血液不流通,形成血栓才导致梗塞的,一个病要求我们溶解栓子,一个病要求我们止住血,你父亲年纪也不小了,经受不起这样的冒险。”
    我呆木的听着医生做着解释,我不懂那些医学知识,也不懂得治病救人,我就一个念头。
    “我爸他会不会死?”
    我攒足了勇气,终于向医生问出了这句话。
    “这个,我们不能直接就给你一个绝对的答复,一切还需要观察治疗。”
    医生说话都这样,从不把话说死,毕竟他们身上都担着人命,他得对他的言行负责,我回了回神,继续接着问:“医生,你现在觉得我的父亲该怎么治疗?”
    “只能先保守治疗。”
    医生说的保守治疗,就是输液,先治脑梗,手术的事要延后,并且就算是把脑梗治个大概好了,手术依旧有风险,三甲医院也不能打包票,而且,这两个病一折腾下来,费用不菲。
    整整一个晚上我没阖过眼,都在想着费用的问题,虽然我已经出来工作有几年了,只可惜并没攒下多少,能立刻拿出来的也就只有三五万,但是相比较而言,在医院里,这点钱根本就是微不足道,掀不起什么波澜。
    老妈看我眼里满是红血丝,直心疼,“要不你先回去睡一会儿吧,都耗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医生说你爸还有几天才能转到普通病房。”
    “那行吧,正好,我再回去给爸收拾几件换洗衣服过来。”
    “哎,行。”
    我跟没了魂儿似的回到家中,顿感一片萧条,除了院里的老梨树还在寒冬中屹立着,其他的花花草草早已没了踪影。我匆匆走进自己那屋,发现屋里干干净净,像是天天都有人打扫,连书架子都没有一丝老旧的痕迹,我妈说过,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爸一想我了,就会来我屋坐坐,扫扫地,掸掸灰,翻翻我留在这儿的书,每每一待,就是一两个钟头,最后才心满意足的出去。
    我想到这里,心里就开始不是滋味,平日里我也不知道常回来看看,对家人的关心真的是少之又少,现在就算再怎么自责也是于事无补,也算是自己活该。
    情绪低迷的不像话,许莫璟打来的电话我也没接,直接关了机,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现在真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个人也不想见,我需要躲在我自己的圈子里迷茫一阵子,萧条一阵子。
    一天没吃东西,到把我给饿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心有多大,大院的门我竟然没锁,这天已经黑了,这会儿却有了不该有的动静,我一个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猫着腰躲在门后面,手里抄起一个拖把,眼睛直直的盯着院内,心想着,要是个小偷我就一棒子把他撂倒。
    等了有一会儿,我看见了一双锃亮的皮鞋,紧接着就是许莫璟紧绷着的脸,整个儿暴露在我的视野中。
    身上穿着西服,想都不用想他还没回家就跑来找我了,喉头像有什么堵着似的,压抑的我想哭。
    许莫璟找着我的时候,我已经泣不成声蹲在了地上,只觉得头顶处覆着的温热的手在不停抚摸。
    “一声不吭就跑了,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男朋友吗?”上来就是句暴躁又心疼的斥责,可是手上的动作和话语根本不成正比。
    “对不起。”我闷闷的道着歉。
    “天大的事,你都不找我?你自己一个人扛的过来么?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女强人了!”许莫璟连连的责难,顿时让我话在心头口难开,我觉得委屈,可又不知道委屈在哪,只得任由着他数落我的不是。
    “好了,这次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了,你爸那儿我去看过了,目前还算稳定,等些天儿的我给你爸办转院手续,就转到我们市最好的医院,再难的病,我都会想办法给你爸治好了。”             许莫璟把我拉了起来,往桌子边走去,变戏法似的从手里拿出来一盒打卤饭,推到我跟前,   对我挤挤眉:“你妈跟我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赶紧吃吧,还热着。”
    我眼眶红了红,这么冷的天,外面小餐馆关门又早,这打卤饭竟然还热乎乎的,烫的我感觉手心都有点疼,心里更是软成一滩水。
    “怎么还这么热?”
    “废话,我一路都揣在怀里的,能凉的下来吗?”
    我感动的望他一眼,泪眼朦胧。
    “抱抱我。”我扯开了许莫璟的外套,拱到了他的怀里。
    “怎么像条小狗一样?”许莫璟下巴抵着我的脑袋,调笑道。
    “那你喜欢小狗吗?”我埋在他的衣服里,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这样就够了,有这么一个贴心的霸道男人陪着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又有什么不能让我敞开心扉的呢?就算是天塌下来,这个人依然会陪着我。
    许莫璟向杂志社里请了几天假,将我爸转到了我们这里一家最好的医院,这里的环境很好,医疗器械也相对高级很多,这让原本心里一点也不踏实的我,又开始重新有了底气。
    此后,我的生活就几乎是两点一线,白天去会计所工作,下班了就去医院照顾我爸换我妈回去歇歇,晚上几乎都是在陪护椅上渡过,天太冷了,我妈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我是说什么也不能留她在这里过夜,要是我妈再有个万一,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说我该不该再找个兼职什么的啊?你那儿缺打杂的吗?”趁着午饭的时间,我给付其新打了个电话。
    “我说大小姐,你能不每次打电话来都要我给你解决麻烦吗?真当我这是救济中心了啊?”付其新按了按额角,他觉得头都大了,本来事务所就屁事儿多。
    “我爸这次病的挺严重的,我怕我资金周转不过来,这儿我不就你一个相熟的老朋友了么,难道你忍心见死不救?”我略带哭腔,把穷困潦倒这个词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头付其新顿了顿,似乎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终于还是没绷住,叹了一口气。
    “前两天我们事务所刚好有个秘书被辞退了,要不你过来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虽然我是老板,但是我们事务所秘书工资待遇一向不高,跟律师工资是不能相比的,而且我还不能给你公然放水,不然我的员工都得炸翻天,你能接受了吗?”
    “能,”我点头如捣蒜,“只要有收入就行,那我这工作时间能自己定吗?”
    “可以,你可以自己定,只要每天的工作在晚上十二点前结束就可以了。”
    “有潜规则吗?”
    “我潜你个鬼!老老实实来干活,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付其新简直要掀桌而起。
    找到了个小工能赚外快,我这心里是很欣慰的,毕竟在这个社会,能真心照顾你的人不多,有些人总是会说些漂亮的场面话,但从来不会伸手拉你一把,一旦你一朝虎落平阳了,他会自动离你远远的,甚至是冷眼看之,但有些人,就算表面上对你凶,对你磨磨唧唧的啰嗦个不停,但是到最后他还是会帮你,因为这就是友谊,它是不需要惺惺作态的。
    没有友谊的人,是可悲的,幸好我还没成为那样的人。
    老爸的病情在一天天的好转,状态也越来越好,现在已经可以吃些包子馒头类的食物,这也就意味着,再过不久就可以动手术了,我既是开心,可又感到隐隐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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