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遇见的星光

沈念一兴致勃勃的拿着手机戳了半天，和她高中时候的小灵通不同，智能机，手指接触到屏幕上发现会动时还吓了一跳。她有些尴尬的冲阳台上坐着看书的秦漠笑了笑，低头继续捣鼓着。
    突然发现和这个社会都脱节了啊！沈念一沁着一层薄汗，终于才弄懂了一点。她看着企鹅的登录窗口，被界面给震撼，又怕被秦漠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没敢把那些感慨讲出来。尝试着输入账号和密码，却发现登录失败。
    沈念一一愣，又重复登录，还是登不进去。她张了张嘴想要问秦漠，却又硬生生止住了嘴，想了一下之后又尝试输了一串号码，却神奇的登了进去。密码是妈妈的生日。
    想起妈妈，沈念一脸上细碎的雀跃又归为沉寂。之前营造出来的无畏和欢乐终于落了幕，白皙若瓷的肌肤被一半的阴影笼罩，阳光倾洒，不偏不倚打在她深陷的颈窝里。
    没有什么好值得去重复赘述的悲伤，人要学会长大，沈念一就是这样反复告诫自己，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一直哀哀切切才是真惹人心烦的。她应该坚强一点。
    “怎么哭了？”秦漠淡淡扫了一眼就看到了缩在沙发上安安静静流眼泪的某人，蹙眉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沈念一手忙脚乱的擦了擦眼泪，不自然的咳了声，似乎急急的想要将之前的窘态掩盖过去，抬头对他干笑：“没事，新生活太美好了。我流几滴眼泪忆苦思甜。”
    “……”秦漠坐到她身边，抽出纸巾轻轻的在她脸上擦拭：“你真这么想？”
    沈念一眼睫毛颤了颤，别扭的闪躲着面纸上微微粗劣的触感，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小声问道：“我们……怎么结的婚啊？”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感觉上也没有什么共同爱好，怎么也想不到她长大之后会和秦漠结了婚。
    秦漠手一顿，放下纸巾，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喷雾轻轻的在她的脚腕上运作：“我复读了一年，你帮我补课。”他憋了一阵，表情似乎不怎么好：“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
    他没打算告诉她自己曾经在追求她的道路上有多艰辛，况且十七岁的沈念一只会不留余地的嘲笑他。
    沈念一啧了一声：“这样啊。”她的表情有些恍惚，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人自言自语：“你说说我们在一起的画面是什么样的？天雷勾地火，简直不敢想象啊！”
    秦漠瞥了她一眼：“你已经想象出来了。”
    沈念一嘿嘿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心底是有愧疚的，十七岁的沈念一不像二十四岁的沈念一，那些原本细水流长的感情都被自己给夺走了，只留下一个感情空白，不会爱人的小孩子，秦漠肯定会不舒服的吧？
    尤其是曾经自己和他还那么不对盘。
    沈念一心虚的偷偷看了他一眼，却不想歪打正着正好被抓住，秦漠无奈，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呼。”沈念一松了口气。这个时候无论从他嘴里说了什么出来，沈念一都有些难以消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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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门一看，居然是沈衡。背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臃肿的校服被系在腰间，模样酷酷的就进来了。一看到他沈念一就笑了，招了招手，亲昵的唤他过来坐。
    “小衡，你说爸爸和阿姨都去国外了，那你住哪儿啊？”虽然已经成长为清俊的小少年，沈念一却放心不下：“要是你一个人住的话就太危险了。”
    沈衡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从包里抽出来，漫不经心的回答：“没事，我在小姨家里住。”等成年了就搬回家里的房子住。他忍住了最后一句话没有讲。
    “哦。”既然住在阿姨的亲戚家，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看着沈衡递过来的文件夹好奇问：“这是什么？”
    “教案。”他言简意赅，“你的教案落在办公室了，还有最近的卷子，张老师最近带着我们班的英语课，等你回来了还是该你讲课。”说到这里，他默默看了她一眼，“虽然大家不怎么喜欢你，但我也不会让你在学生面前出丑。你放心吧。”
    沈念一被噎住，不知所措的看向一旁的秦漠。秦漠微微蹙眉，随即道：“阿衡，到我书房来。”
    “嗯。”他有些不放心般看了沈念一，“好好看看。”然后跟着秦漠去了书房。
    留下沈念一在沙发上有些莫名，却还是依言看起来了教案和卷子。沈衡难得的关心，沈念一是觉得和从前无义，或者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但秦漠却看出了端倪，这对姐弟常年冷战，要让沈衡说出那些话，难免让他多想。
    进了书房之后锁了门，秦漠转头看向沈衡，直切主题：“你知道了？”
    沈衡点点头，沉默几秒后说：“反常即为妖。她甚至都不知道阿姨过世了。”而且那些软言细语，只有他朦胧的记忆才存在过。
    秦漠闻言叹息，面上看不出多余的神色，只是淡淡道：“我也不该瞒你，毕竟你是她弟弟。既然你知道了，就好好照顾她，高中之后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回了学校难免会出错，你看着点她。”
    沈衡说：“那是当然。”再怎么吵架那也是他姐姐，况且，现在的姐姐，真的顺眼多了。这个时候的沈衡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就是因为看不顺眼才让他亲爱的姐姐躺进医院的。
    沈衡搓了搓手，突然道：“要是姐姐一直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怎么办？”
    秦漠身子一僵，直直看向他，少年眉目清澈，漆黑的瞳仁里带着几分执拗和倔强，秦漠一阵恍惚，扯了扯嘴角，声音渐渐黯哑。
    “阿衡。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
    两人从书房里出来了之后沈衡没有多加停留直接去了学校。沈念一还在做题，姿势别扭的趴在沙发上认认真真的端着笔在卷子上勾勾画画，时不时低声念出几个单词，然后埋头唰唰的写。
    秦漠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了厨房做饭。
    中午十二点过，秦漠将饭菜端到餐桌上，见沈念一还趴在沙发上纹丝未动，无奈喊道：“吃饭了。”
    沈念一这才回过神来，笑容敞亮，一瘸一拐的跑过去吃饭。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走路已经问题不大，只要不作死的跑步，很快就会痊愈。
    三菜一汤，全是沈念一喜欢的。她诧异的看了过去，秦漠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快吃吧。”说完率先下了筷子。
    沈念一犹犹豫豫的跟着扒了个菜，立马被惊艳到，又不好意思说些丢人话，闷头闷声的将碗里的饭吃了个干净，并且主动承担了洗碗的责任。
    “脚没事。就是洗个碗。”沈念一冲他眨了眨眼，把秦漠推了出去。秦漠无法，却也不放心她，只好站在厨房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
    “下周一就要回学校了。你人都认不全，到时候我陪你去。”
    “哦。”沈念一说，“有照片什么的吗？我提前预习一下，免得去了丢人。”
    “有。”秦漠想了想，又问，“上台讲课，会不会有压力？”要是有障碍的话直接把这个马上要高升三年级的毕业班扔着别的老师带也行。
    沈念一摇了摇头：“没事。我高中也不经常讲课嘛，实在不行就在家里练习练习。嘿嘿。”笑容贼贼的。
    收拾好了厨房，沈念一屁颠屁颠的跟着秦漠去了书房，看着木桌上的黑色笔记本电脑，默默咽了口水，把那句呼之欲出的“好贵”给吐了进去。
    “你房间的抽屉里也有。”秦漠一眼就看出来她想说什么，“现在这种电脑也就小几千块钱。不抵你一个月工资。”
    沈念一感喟还真是时代在变化。
    秦漠把照片点出来，有几张和学校里面老师的合影，之后是班级集体照。简单的说了几个相识的老师之后，默默的坐在一旁不再说话。沈念一记忆力不错，但是记得快忘得也快。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只是极力在压盖心底里的羞怯，越是这样脑子越是混沌，一个下午的时候才勉勉强强不会把人认错。
    沈念一实习的地方就在江滨高中，她能力强，实习四个月的时间带出来的成绩斐然，领导不问结果只看答案，问卷满意，笔试过了之后面试就成了走形式，进校就带着现在这个班做班主任。
    “听沈衡的语气，我好像不太招学生喜欢？”沈念一纠结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秦漠放下书，静静看着她：“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沈念一毫不犹豫的举手。
    “确实。”他无视了她郁猝的表情，慢慢道，“你比较严格，学生都怕这样的老师。”不仅严格，说教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连他都怕。
    “是吗？”沈念一感觉匪夷所思，“我记得我就一直很讨厌这样的老师啊。凶巴巴的不近人情，这不是黄大爷吗？”黄大爷是沈念一高中时候的班主任，带着一个圆圆的眼镜，老学究的模样，教地理的，手里永远握着戒尺，口头禅永远都是“我不管！反正你就要……”，跟个泼妇一样。
    秦漠失笑，看着她说：“嗯。所以你是沈大爷。”
    沈念一郁闷了半天，幽幽抬头看着他：“我这几年到底历经了什么沧桑变故，我虽然有些迟钝但是还是感觉出来，小衡挺怕我的。”
    “他在你班上苟且偷生。想不害怕都难。”
    “噗。”沈念一往后仰了仰脖子，有些疲倦，“可是那根本就不是我啊。好担心一去了就穿帮。”
    胡言乱语。秦漠放下书，难得正视她，认认真真道：“沈念一，你还是你，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