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从鄂州回木渎王家庄时,金碧莲曾到过钟家庄,去钟家庄的路也还记得。雇了一辆马车,翡翠西瓜和夜明珠以及行李、兵刃放在马车上,由金碧莲和王人英押车,李木头和西门飞熊一人一骑随后跟着。在路上走了三天,刚到钟家庄村头,便听到有呼喝之声。掀起车帘看时,只见钟荣家门口的场地上,七、八个人正打在一起。钟荣、石方亮已经倒地,嘉木扬喇勒智一手柱着禅杖正看着打架。钟荣身上没有血迹,显然是被嘉木扬喇勒智用禅杖打倒的。石方亮胸口已被血濡红,像是剑伤,不是伤于葛胜南之手,便是伤于陆元伯之手。此时葛胜南对石方明和史如玉,陆元伯对乌斯曼,尚在激战。嘉木扬喇勒智加入任何一个战圈,形势将立变。
金碧莲见是嘉木扬喇勒智这个老冤家,心里格顿一下,但眼见着石光明和史如玉、乌斯曼三人危急,不容多想,叫西门飞熊守着马车,自己飞身下了马车,拔剑在手,纵身一跃,一招“凤翔九天”,短剑带着寒光,直奔嘉木扬喇勒智。嘴里骂道:“贼和尚,看剑!”手中剑“凌寒独放”,剑光闪闪,罩着嘉木扬喇勒智胸部几处大穴。
嘉木扬喇勒智不慌不忙,笑道:“是金碧莲啊,这次老衲可饶不了你了!”说着话,单手一举禅杖,用一招“拨云见日”,迎着金碧莲的短剑扫来。金碧莲手一缩一伸,“凌寒独放”已化作“香光雪海”,攻向嘉木扬喇勒智从左肩到胁部。嘉木扬喇勒智喊了一声“好”,斜跨一步,手中禅杖“当头棒喝”,直击金碧莲顶门。金碧莲闪身避过,手中剑再递出时,已是“枝影横斜”。
金碧莲快攻十招,没有伤到嘉木扬喇勒智,两人变成相持。金碧莲剑法虽然精纯,但功力比嘉木扬喇勒智相差不止一筹,金碧莲自己也清楚,相持到二十招,自己必落下风。是否能支持到百招,也就难说。但当时形势,不得不出手,出手也就顾不了性命了。
几乎是在金碧莲一出手的同时,李木头已见到了葛胜南。他二话不说,从马车中取了双锤,直奔葛胜南,一招“泰山圧顶”,向葛胜南当头打到。葛胜南一见是李木头,心里便犯了嘀咕。李木头的双锤份量不轻,力大招沉,如山一片锤影,软剑很难递进招去。而葛胜南又是杀李木头大伯的仇人,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明,李木头一见葛胜南,便是一副拼命的架势,定要取葛胜南的性命。光这气势,就使葛胜南心寒。李木头一连三招“泰山圧顶”,逼得葛胜南连退了三步。再看场上,陆元伯战乌斯曼还是平手,金碧莲正向嘉木扬喇勒智急攻。心想:“若再不走,只怕讨不了好!”想到这里,也不与嘉木扬喇勒智和陆元伯打招呼,一纵身跳出战圈。
李木头替下石方明和史如玉时,石方明手臂上已受了点伤。凭真实武功,两人战葛胜南绰绰有余,但软剑的招数奇特,一招反圈转来时石方明没有避得开,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李木头一换下,连忙赶到钟荣身边,扶起钟荣,而钟荣已受重伤,眼见救不活了。再看石方亮,已无气息。石方明和史如玉满怀悲愤,跳将起来,骂道:“贼和尚,我和你拼了!”两剑齐出,剌向嘉木扬喇勒智。
石方明和史如玉的功夫和要向嘉木扬喇勒相去甚远,若和嘉木杨勒喇智拼命,一定凶多吉少。王人英一闪身赶到,说道:“你们帮乌斯曼,我来对付嘉木杨勒喇智!”
王人英的武功平常,也不低于石方明,轻功却是当世第一。他不与嘉木扬喇勒智正面对敌,却是满场游走,在嘉木扬喇勒智禅杖的隙缝中伸进手来,浑身乱摸。王人英笑道:“大和尚口袋里鼓鼓的,什么宝贝?是度牒吗?拿来我看看!”
度牒是和尚的要紧东西,王人英身形飘忽,真是人出鬼没,防不胜防,越斗越是气馁。金碧莲得王人英之助,立时有攻有守,对嘉木扬喇勒智的威胁加大。嘉木扬喇勒智是什么人?打斗的经验十分丰富。他随即心神归一,一柄禅杖使得风雨不透,金碧莲又处下风,因有王人英相帮,一时倒还能支持。王人英嘴里咋咋呼呼,仿佛占了多少上风似的,也是想扰乱嘉木扬喇勒智的心神。
不过葛胜南跳出战圈并没有立即跑,他心眼甚多,见王人英先是站在马车旁没有动手,后来才去帮金碧莲,说不定马车里有要紧东西。他一步跃向马车,手中软剑一伸,挑开车帘,尚未看清马车中何种情形,西门飞熊已抓住了葛胜南的手腕反手一扭。葛胜南手腕突然被抓,而且劲力极大,连忙用力一抖,软剑倒圈回来,划向西门飞熊手腕,西门飞熊松手一缩,放开葛胜南。只交换了一招,葛胜南已知西门飞熊的厉害,不敢再觊觎马车,跳上马飞奔而去。
陆元伯一柄剑要比廖东泰高明得多,就剑法而论,与金碧莲在伯仲间,功力之深尚要高出金碧莲半筹。乌斯曼二十多年前就只略输于飞凤阁主了,到了钟家庄,除不再使毒外,其他武功并没有搁下,但也只与陆元伯打了个平手。因钟荣受伤倒地,乌斯曼满怀悲愤,招出如电,又多了点两败俱丧的招式,而陆元伯本不敢剌伤乌斯曼,乌斯曼拼命,石方明和史如玉一加入,陆元伯已无胜理。但他要走,却也留他不住。陆元伯叫了声“大和尚走吧”!跳上马背走了。
葛胜南和陆元伯走了,嘉木杨勒喇智禅杖一扫,逼得金碧莲和王人英退后一步,嘴里说道:“老衲有事要走,下次再超度你们吧!”说毕大步向马奔去。
金碧莲没有追,因为追上也奈何不了嘉木扬喇勒智,但嘴里却说道:“贼和尚有种就不要跑!”
陆元伯一走,乌斯曼便跪在钟荣身边,把钟荣的头抱在怀里,呼唤着。钟荣已无力答应,两只眼睛还看着乌斯曼,眼神也渐渐的变得迷离。金碧莲向钟荣说道:“钟前辈,你先忍住点,给你看一样东西。言大哥从宋宫中取来了翡翠西瓜,说了,当年你去绿柳山庄,为的便是翡翠西瓜,言大哥叫我给你带来了!”
说这话时,王人英已从马车中取了翡翠西瓜,捧到了钟荣面前。钟荣的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没有能说出话来,眼睛定定的看着翡翠西瓜。慢慢的,他的眼睛如一点火花一闪而灭,嘴角的笑容却始终没有褪去。乌斯曼叫了两声“钟大哥”,突然,她的身体向钟荣一伏,又一歪,金碧莲和史如玉知道不好,扶起乌斯曼看时,一柄短剑插在了乌斯曼的胸口,鲜血喷湧而出,不一会便停止了呼息。
钟荣、乌斯曼、石方亮的遗体已放置在钟家的前厅中,石方明在照料着经办着丧事。史如玉把金碧莲、王人英、李木头、西门飞熊让进了客厅,庄客奉茶后,史如玉问金碧莲:“碧莲妺子,你们在这时候大老远的来赶来钟家庄,一定有要紧事吧?”
金碧莲说道:“言大哥从宋宫中取了翡翠西瓜和夜明珠,说了,当年史爷爷去绿柳山庄,为的是夜明珠,给你做嫁奁呢!钟前辈呢,是冲着翡翠西瓜去的。言大哥托我把翡翠西瓜和夜明珠送来,为的是实现史爷爷和钟前辈多年前的愿望。钟前辈临死之前已看到了翡翠西瓜,现在把夜明珠交给你。”说毕,把夜明珠捧给史如玉。
有感于言成霖的高义,又感于爷爷的故去,更感于当前的一场劫难,史如玉悲从中来,嘴里说了句:“多谢言大哥还记得几十年前的旧事,送来两件异宝,只是……”她哽喑着说不下去,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金碧莲给史如玉擦擦眼泪,说道:“如玉姐,嘉木扬喇勒智和葛胜南、陆元伯怎么到钟家庄来的?是特意来找钟前辈和你们的麻烦的吗?”
史如玉说道:“说起来也有点巧合,但要蒙古鞑子手底里讨生活,这一天迟早要来!”随后,史如玉把葛胜南、嘉木扬喇勒智和陆元伯三人来钟家庄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金碧莲。
钟家庄离县城三十多里,是在黄山的边上,去始信峰还有二十多里。三天前,十多个蒙古兵离开县城闯进了钟家庄烧杀抢掠。这里已是蒙古兵的占领区,前锋早已到了临安的外围,因此,蒙古兵到各处烧杀抢掠,如同农人在自己的庄稼地里收获一样的理所当然。蒙古兵别说值些钱的珍宝,金银衣物什么都要,杀人如杀一条狗。此时,石方亮、石方明和史如玉都在钟荣家的客厅里说着闲话。史如玉对石方明说道:“这些蒙古鞑子也真是该死,我们去把他们宰了!”
石方明说道:“杀这几个蒙古兵用不着你们女人,没的脏了你们的手,我只和方亮出手便得!”说必两人便要抽剑出门。
钟荣说道:“赶跑算了,弄得满地屍体反倒不好办!”
史如玉说道:“有什么不好办?挖个大坑一埋不就结了!”
此时史如玉想起了和石磊分手时,石磊给她的金符,遂对石方明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好东西,你拿去正好派上用场。”说毕拿出金符交给了石方明。
石方明和石方亮走到蒙古兵前,找到领军的小头目,说道:“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那小头目一见金符,立刻对石方明和石方亮恭敬起来,说道:“这是葛胜南大人的金符,如何在你手上?”
石方明说道:“葛胜南是我的朋友,把金符给我时说了,若遇见蒙古兵啰唣,把金符给他们看了,他们便不敢打扰了。”
小头目说道:“请恕小的们不知金符在此,多有打扰,这就告辞!”
石方亮说道:“也不必就走,既然不是外人,却去客厅吃碗茶再走不迟。”
这队蒙古兵给石方明和石方亮骗进了一间大房,不过片刻功夫,便被石方明和石方亮全结果了。
若是真全结果了倒也省事,偏偏有一个蒙古兵撒尿落在后面给跑了,于是事情也就来了。因为葛胜南恰巧在县城,并且不是他一个人。麻烦——应该说是劫难便因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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