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案鉴赏

第38章


    我这不是废话!
    我呼出一口气。“哎,承蒙你请我吃饭喝酒,但你总应该说明缘由吧。我清楚得很,远非喝酒聊天这么简单;我可不喜欢拐弯抹角,要问什么,爽快点。”
    “你说得对,该进入正题了。”他看向我,露出了微笑。“不过我想告诉你,这次见面我很愉快。我很少见到又漂亮又有头脑的女人。”
    我刚想张口,却被他打断。“我们看了那盘录像。”他的声音很低;我竭力透过音乐声听着。
    侍者走过来上了饮料。我的是葡萄酒,他的是摩尔森7。等到侍者走开,勒琼才接着说。
    “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些问题。”
    我点点头。
    “你拍到桑托罗录像的那天晚上去了那个抽水房,对吗?”
    “对。”
    “你们在那边拍了些什么?”
    “拍了一些再现二十年代情景的镜头。我们雇了演员,给他们扮上行头,拍了一个黑酒吧的场景。”
    “去年夏天,对吧?”
    “七月中旬。”
    他抬头向着空中;片刻之后:“你们拍了录像之后有没有看一遍?”
    “当然得看,我们要记录时间码。”
    “时间码?”
    我解释说,时间码就是屏幕底部蹦出的一串表示时间的数字,能帮助你精确地选择用于剪辑的具体画面。
    “时间码是和真实时间一致的吗?”
    我摇摇头。“是开始拍摄时人为设定的时间。”
    他一脸失望的神情。
    “怎么了?”
    他啜了一口摩尔森。“没事。这么说你看了带子,是完好的。”
    “对。”
    “但是,一年之后,却发现它受损。”
    “对。”
    “其他带子有损坏吗?”
    “据我所知,没有。”
    “你检查了其他带子?”
    “我们导演麦克检查过。就只有那一盘受损。怎么了?”
    他没回答。这完全是跟着他的思路走,而不是我自己的。“呃……去年夏天,你看过了那盘录像,几天以后你带着它又去了那里?”
    “我们要用那盘录像做匹配溶暗。”
    “什么?”
    我解释说,匹配溶暗是一种特效,用于完成两个拍摄于同一地点、同一角度但不同时间的镜头之间的切换。
    “有点像延时摄影8?”
    “对。但只是一段连续镜头。”
    他拿出一张纸,一支笔。“我想了解你们在抽水房那天,有关那盘录像带的所有情况。请你画个图,给我看一下你当时的准确位置。”
    “说得轻巧!我哪里还记得,都过去一年多了!”
    “不行,你得回忆起来。”
    我抬起下巴,想对他说,让抽水房、录像带,还有他的纸和笔,都他妈见鬼去吧。但他的表情令我噤口。面前这个严厉、认真的男人,再也不是一小时前大谈卡真乡野传说的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了。我拿起笔。
    “到了港口之后,你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嗯,我们上了‘维苏里’号——就是我们从海军码头去抽水房坐的那条拖船。”
    “船上有几个人?”
    “拜托。你总不能让我——”
    “尽力想。拜托。”
    我搜索着记忆。我记得那天挺凉快,大雾弥漫,湖上的碎浪拍打着船帮,拍不了平稳的镜头。我记得还问过麦克,船这么摇晃着还能不能拍。当时摄影师也在。还有音效师。还有供水区的公关人员。还有船员。“我们应该是五个人,还有他们三个人。”我又回想了一遍。“总共八人。”
    “很好。你看,还是能想起来的嘛。”
    “也就能想起一点吧,”我不情愿地说。
    “到了抽水房之后呢?”
    “我们把设备搬下来——”
    “在哪里?”他的手指在那张纸上移动。
    我画了一幅抽水房平面草图,指出我们靠岸、卸下设备之处。“我们在入口旁边拍了一些外景,然后就进去录像。”
    “画个草图。”
    我把纸翻过来,粗略地画出生活区、厨房、就餐区和位于一侧的大蓄水箱,里面的水位只达一半。
    “当时情景再现的录像带放在哪里?”
    “在我包里。”
    “你的包?”
    我斜过身去摸我的包,才发现没把它带过来。“我一般背一个帆布包出外景。包里会带秒表,袖珍折刀,摄影电工胶带,有时候会带个麦克风。”
    “包就挎在肩上?”
    我点点头;不知道这个细节有什么要紧。
    “好。然后呢?”
    “我们在一间卧室里开拍。”我在草图上指出那个位置。“就在这儿拍了派对的场景。然后把情景再现的录像放进摄影机回放,以便复制同一个镜头。”
    “复制什么镜头?”
    “实际上有两个镜头。我们拍了一张翻盖写字桌的镜头,先短焦再长焦——抱歉,先把焦距移近,然后慢慢远离。还拍了卧室的一个远景。两个都在情景再现的录像带上。当时我们是想事后再决定用哪个。”
    “好,现在告诉我,你那个镜头在情景再现的录像带的哪里?就是那段用来匹配——怎么说的来着?”
    “溶暗。不过我没听懂你的问题。”
    他重复了一遍。
    “你是说在录像中处于什么位置吧?”他点点头,我便回答道:“很靠后,大体上靠近末尾。拍那个之前我们已经拍了很多。”
    “之后你们对录像带做了什么?”
    “什么之后?”
    “做完溶暗之后。”
    “放回我包里了。”
    “很好。”他又饮了一口摩尔森。“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啊。”我有点不耐烦了。“拜托,尼克。你到底要干吗?”
    他脸上闪过一丝坚定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
    “呃,好吧,”我烦躁起来,推开酒杯:“如果你说明让我回忆这些的原因,也许我能想得起更多。”
    他打量着我,好像在忖度着该向我透露多少。“整件事结束后,我会对你知无不言,好吗?”
    “你最好说到做到。”我欣赏着他身后的墙。墙上挂着一张静物画,画着一碗水果,一瓶酒。“Chér.”
    他朝我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呢?”
    “我想是出去拍外景了。对,没错。”记忆都回来了。雾气消散,清凉而多云;灯光没有明暗层次,但均匀稳定。“肯定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去了吊桥。”
    “画给我看。”
    我用铅笔画出连接抽水房两部分的吊桥。“当时有个人在那上面刷油漆还是除锈剂什么的,我们觉得那个角度不错,就过去了。”
    “你带了包吗?”
    “我——我不记得了。”
    他的下巴绷紧了。“好好想想。”
    我拼命回忆着。桥很窄;也不长,三十英尺的样子,所以麦克没跟过来,只有我和摄影师两个人。“我说不好——那里很狭窄。”
    他转动了一下身子。“好,让我这样问。你们在桥上把摄影机架在哪儿?”
    这个我确实记得。“摄影师大概在桥中间的位置,那样他就可以从湖景拍到桥上那个人。”我在他拍摄的位置画了一个叉。
    “那你在哪儿呢?”
    我看看草图,又看着勒琼。“我肯定得在他身后——摄影机的拍摄范围之外。就在‘志愿者护士’旁边。”
    “那个粉色和白色的建筑?”
    我点点头。
    “画出来。”
    我在桥的末端画上了另一个叉。
    他把图转过去对着他。“在那里拍了多长的录像?”
    “不长。总共大概两三分钟。”
    “好。拍完桥上你们干了什么?”
    我们干了什么?我闭上眼。我记得自己站起身,靠在桥栏杆上俯视着下方,朝麦克招手。
    我突然睁开眼。
    想起来了。“我们下桥之前俯拍了抽水房的表面。拍了四五个俯视镜头。”我顿了顿。“然后重新下到抽水房表面上拍了一些工人。”
    “很好。”他的眼睛闪出亮光。“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回去了。”我记起了呼啸的风声,鸥鸟的鸣叫,强烈的灰白光线。
    光线。
    “我忘了!我们带了一个灯光工具箱,怕万一桥上要补光。但最后我们还是勉强借着自然光拍完了。完工之后,摄影师拿了摄影机,我拿了灯光工具箱和我的包,然后我们——”
    我停住了。
    “我的包!”我集中精神回想着这段记忆,确认着它的真实性。
    没错。
    “我的包是在那儿没错,塞在灯光工具箱和墙之间,靠着‘志愿者护士’。”
    他咧开嘴笑了。“画给我看。”
    我们俩向画纸倾下身去,我把包画了上去。随后,他把那张纸折起来放进了口袋。
    我们的贻贝来了,热气腾腾的,盛在一只黑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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