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棺之尸

第23章


马里尼长舒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从楼下某处传来了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我感觉到马里尼的手抓紧了我的胳膊。我们在那儿呆站了很久,什么声音也没发出。然后,那脚步声消失了。我正准备开始说话,马里尼的手又使劲攥了下我的胳膊,示意我再等等。最后,他凑在我耳边说:“手电筒。”
  我把手电筒递给了他。
  “就站在这儿,”他补充了一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躲进卧室里。”
  他往楼梯那儿走去,我在黑暗中等待着,内心紧张不已。
  过了好一会,我不耐烦地决定,最好去找一下马里尼,这时,我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这声音从远处的走廊尽头传来,接着手电筒的微光闪现,微光里依稀是马里尼的身影。但绝对不是他,他刚过去,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我看着他的灯光越来越近。
  我急忙往沃尔夫夫人的房间迈了半步,突然停了下来。这没用的。如果我从那房间里出去,整个房子估计会被警铃吵翻了天。因为唯一的一把手电筒,在马里尼的手里。
  我在那儿犹豫着。如果再待在这儿,恐怕不到几秒钟,那个人就会走到这,他的光就会照到我的身上……
  我迅速退回门内,几乎出于本能地跨回了书房。我攥住门把手,慢慢扭着,以防发出声音,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沃尔夫下了个不准检查书房的命令,搞不好在这里会比在卧室躲着要安全得多呢。
  安全?半秒钟之后,我就明白就算待在狮子笼里,也比待在这鬼房间里要安全。黑暗中我的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某个东西在我身后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一条胳膊环住了我的脖子,用力地挤压着,我拼了命地挣扎着,差点尖叫了出来。
  我揺揺晃晃地丧失了平衡,试图掰开环着我脖子的胳膊,然后跟我的敌人面对面。但我没有一点机会。某种又重又硬的东西砸了一下我的头,痛感像顶开石头缝的幼苗一样,在我的头盖骨里生根发芽。眼前一片明亮,仿佛银河闪现在面前,我无力地倒在地上。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最后的记忆就是袭击我的那个家伙,他脸上的胡子正刮着我的侧脸。
  后来,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我才有了意识。我挣扎着起来,夜晚的冷风吹在我的脸上,头顶依然疼痛欲裂。我感觉自己好像头朝下,胳膊被绑着,腿上还绑着重物。疼痛一阵阵地传来,我的头脑也渐渐清醒了起来。
  我正平躺着,脸朝下被架在了窗户框上,身体撗在半空中,上下摇晃。
  我大腿肌肉发射性地痉挛着,双手也碰不到窗框。我感觉到脚踝被别人抓住了,就在这时,有人抓住了我的双手双脚,抬起来,把我身体往前送。墙壁上的石头顶住了我的脸,我即将被人从楼上丢下去。
  我的意识在肌肉的痉挛和坠落的过程中清醒了,然而腿部的重量和冰冷的水又让我再度陷入眩晕。
  
第11章 波澜再起
  在经历了最初的麻痹和晕眩之后,冰冷的水刺入肌肉中,仿佛液体的火焰一般,我的脑子里响起了千万个警铃。在睡梦中逃生是不可能的,我必须醒过来。
  我努力地将膝盖顶向胸口,伸手去够捆在脚踝上的东西。那是一根线——一根电灯线,绳结就在我努力伸直的手指前方一点点位置,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正在加速下沉。
  我急忙双脚互蹭,钩掉了脚上的鞋子,奋力抖着线绑成的圈,想把绳结抖到后脚跟处。我没想过这样做会有效,但是很明显,那个家伙捆我的时候很慌忙,绳子有些松了。我的一只脚从结中伸了出来。就在这时,肺里传来一阵剧痛。我疯狂地抖出了另一只脚。随着呼气,胸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一些。
  我的头伸出了水面,而这时,大量的盐水灌进了我的口中,我窒息了,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口吞下了海水和空气。我用尽全身力气在波浪中抬起我的脸,以免吞进海水。我每吸一口空气,海浪都用力地拍着我的脸。然后,我看到书房窗户里有灯光。身上厚厚的冬衣浸满了水,压得我没法抬起胳膊游泳。我缓慢地划着水,意识到灯光比看起来的距离还要遥远,离岸潮则以惊人的速度将我推离那星星点点点的灯光。
  我狂暴地踢打着,往肺里压进空气。在我甩掉紧贴在身上的厚重棉衣时,我一次又一次地挣扎着浮在水面上,有好几次差点去见大卫·琼斯【注:俗语,意思就是葬身大海。大卫·琼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女海神赐予他不死的身体,他则用女海神赠送的船只航行海上,将死难者的灵魂不断载往冥界。】了。
  下一次,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宁愿选择被塞进棺材里,也不愿意被困在这又硬又湿的厚衣服地牢里了。挣扎着,衣服差点把我的胳膊和后背捆成了一团。我几乎放弃了,至少我想过放弃了。但我的胳膊和肩膀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它们不自觉地挣扎着,拼死抵抗着,终于脱掉了外套。
  不久之后,我终于彻底露出了水面,然后开始费劲地使用自由泳的泳姿往岸边挪去。我忽然发现前方的灯灭了,深受打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游错了方向。我奋力浮起来,转过身,挣扎着抬起头,看到房子不远处,有个伸入海中的长台子。
  我游到离平台一半远的地方,听到了一声枪响——紧接又响了两声。
  最先涌入我脑中的想法,就是书房里袭击我的那个人发现我尚未死,正打算要了我的性命。但是接着,我伸头望向上面,发现窗户的黑框。书房的窗户是关着的,里面亮着黄黄的灯光。
  我一只眼盯着那儿,费力地游着,准备如果有必要的话,随时潜入水中,看看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对我做了些什么。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活着回到宅子里,把那个混蛋揪出来!
  最终,用完了最后一点力量,我到了岸边,然后倒下了。我用尽全力爬下走廊,但是胳膊早已筋疲力尽了。我停了下来,趴在原地,集中精神冷静下来,等到积累了点力量,又继续向前挪动着。
  就在我移动的时候,头顶书房的窗户突然打开了,一个人的身子伸了出来。手电筒的光柱洒在乌黑的海面上,最后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绝望地等待着一声枪响。
  然而,枪声没有传来,倒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警官!就在外面!水里有一个人!”
  警官!看起来我是得救了。我一下放松了,瘫软在水中。
  不久,咣当咣当砸着地板的脚步声传来,一道光束照着我的脸。一只长胳膊伸了下来,手抓住了我的腕子。
  马里尼的声音响起:“罗斯!你还好吧?”
  那种宽慰的感觉真是美妙,而我的回答既微弱,又带着些许自嘲。“哦,当——然,”我说,“来——来吧。水里真——舒服。”
  马里尼的声音中也带着无比宽慰的心情。“我真的快要吓死了,刚刚一直找不到你。你这回也表演了一次消失诡计,魔术看起来进行得很顺利啊?”
  “是啊,我差——差点回不来了。把我拖——拖出去!”
  这时警官也来了,他们俩合力把我抬了起来。马里尼脱下他的大衣,盖在我的身上。他们俩一人一边,急匆匆地把我运到了前门。
  当我们到了大厅的灯下,警官咕哝着:“呃,我的天呐……”
  这位警官居然是上周给我开交通罚单的那位老朋友,勒夫乔伊。这次我真该亲他一口了。
  当他们把我抬上楼的时候,我听到菲利普在打电话,他声音颤抖着要求哈格德医生立即赶来。而马里尼顺便问他要了毯子、热水和急救箱。
  头顶上的灯不知道被谁修好了。高尔特和唐宁站在那儿,盯着我,凯瑟琳盯着我看了一眼,立即向唐宁要了马里尼刚刚提到的那些东西。
  书房的门开着,门口站着那个刚刚用手电筒发现了我的人。他是个个子瘦长的家伙,一脸严肃的表情。他的声音像是砂纸在打磨。
  “你,”他问道,“到底是谁?”
  “我的朋友,”马里尼连忙说,“等会儿再解释。我们现在得让他——”
  “是个名叫哈特的家伙,副探长,”勒夫乔伊说道,然后概括了一下我最近的犯罪纪录,“上周我逮到他超速行驶。”
  他也许还说了许多别的事,但我不知道。我盯着副探长的背影,望向书房里。这一眼的冲击,比刚刚冷水的冲击还让我感到惊愕。地板上躺着两具尸体!
  杜德利·沃尔夫四肢伸展地躺卧着,然而脸却以某种惊人的姿势扭曲着向下。他的身下是一摊暗色的污迹。在他身后,倒着的是穿着白玫瑰睡袍的安妮·沃尔夫。窗帘在窗口轻微地抖动着,这是这房间里唯一动的东西。
  我看了看副探长,他严厉的眼神就像外面冰冷的海水一样。
  “死了?”我问。   棒槌学 堂·出品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是的。对此,你知道些什么?”
  “什——什么也不知道,”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自信,但是我上下打架的牙齿毁坏了这种表现,“我听——听到了枪声。就这样。我正奋——奋力把头抬——抬得高过水面。”
  “你是怎么从这儿出去的?为什么——”
  马里尼打断了他的话:“副探长,如果他死于肺炎,你就少了一个重要的证人了。二十分钟之后再讯问他吧。我要——”
  副探长不得不对马里尼的话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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