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的初恋女友

第八章 社会其实也不复杂


等了一个小时,终于轮到我去面试。
    当我把手里的简历交给坐在面试官位置的一名中年男子时,他很快看了一眼,并用一种好奇的神色盯着我看了几秒钟。
    我开始做自我介绍,我记得当时我只说了几句话:“......我来应聘出版社的工作,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朋友。”
    中年男子疑惑地问我:“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我微微一笑:“我们都以书为友,书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所以大家都是朋友。”
    我看见他的眼里闪过赞许,我还看见其他面试官都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十分钟后,中年男子站了起来,他走到我旁边对我说:“因为你的证书之类的东西太少,所以抱歉,未能通过我们的审核。”
    虽说心里有了准备,但面对结果时,还是无法做出从容的样子。
    他许是看到了我失望的眼神,在我打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他突然又说:“但我希望你能常来。朋友。”
    我瞬间就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呼吸伴随着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眼眶里好像有什么在滚动,暖暖的,湿湿的......
    朋友。
    多么神奇的两个字。
    无数人在这个世间挣扎,他们想要幸福,想要过得比以前好。
    于是忘记了朋友,离开了父母,走去陌生的都市,过比以前要差的生活。
    当他们的心渐渐麻木,变得冰冷,毫无感情。
    “朋友!”
    这两个字足以让你流泪,让你的激情和热血再次喷张。
    我朝他深深鞠了个躬,满怀敬意地离开了这家出版社。
    第一次面试的失败,虽令我沮丧,但我却得到了某种力量,一直以来迷茫空虚的心忽然被注入了希望。
    当我把这次经历写成文字,发表到贴吧里时,“很想”又回复了——她总是第一个回复——“如果你也想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那时的我正在看一本名为《丧家狗》的书,是解读孔子《论语》的一部文学作品。无意间打开贴吧,看到她说的这句话,我拿出手机,很想告诉甄可可真相,但当我看到贴吧二楼的回复后,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的一个朋友也是你这个专业的,他叫吴子越,你认识吗?”
    我很难形容当时我的心情,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很想”是甄可可的贴吧ID,此时真正的甄可可出现了,那么“很想”是谁?
    我把以前所有“很想”回复过的文章和甄可可的回复都看了一遍,我这才接受“很想”并不是甄可可的事实。
    网络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它隐藏了我们的身份,让我们以“自由人”的样子去和其他人互动。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在上海实习的四爷,他很快回复我说:“是男人就果断一点,直接问她要号码。”
    “我连ta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要号码,你觉得这样好吗?”
    四爷有几分钟没有回复我,当我以为他在忙的时候,宿舍的门被人打开,那时我以为是小偷,刚站起来去阳台拿扫把,结果四爷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别介,我是好人。”四爷看到我手里的扫把,当下伸出手表明自己不是坏人。我看着他滑稽的样子,还有他四年不变的络腮胡,忽然有种小小的感动——这绝不是女生看到离开自己的男生回来时的感动——而是当我需要一个人来分享悲欢离合时,他就出现了。
    那么自然,又那么巧合。
    四爷回来是因为百合子要回日本了。她是作为交换生来的中国,学习半年。四爷为了送她一程,专门请了假从上海飞回来。
    “没想到你对她还是真心的。”
    四爷收拾好自己的桌面对我说:“也谈不上真心不真心,因为是她要我回来送她的。”
    “这还不是真心?你不是回来了?”
    “还好吧,我主要是觉得人家从日本来中国,就遇上了我,我好歹也要表示表示我们中国的优良传统嘛。”
    我在一旁挖苦道:“是可惜遇上了你。”
    四爷笑笑不说话,他点燃了一根烟,很落寞地说:“在上海那个繁华的都市里,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我没去过北方。
    四爷继续说:“早上你看到的人,他们面无表情,对着工作机械般操作;到了晚上,他们仍旧面无表情,对着女人就好像做爱都麻木了。”
    我被四爷的观察怔住了:“女人们呢?”
    “女人们?哈哈,我在上海的这几个星期,我还真没见着一个正常的女人。”
    我又被吓住了。
    四爷讽刺地笑着:“她们整天都戴着面具,谁也看不出她们到底是谁。”
    我默然,大城市和小城市的差距就是发展速度的快慢,发展速度的快慢就决定了人们生活的快慢,也就决定了人们生活的质量高低。
    在她们花大多时间在买化妆品涂抹自己时,还有更多的女人为了生存在卖自己。
    刚下飞机的四爷很累,他说要早点睡。
    到头来我的事情还没解决,那个“很想”到底是谁呢?
    我回复她说:“你能看我写的东西,就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我回复甄可可:“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并不是想对甄可可故弄玄虚,我是害怕我们之间的友谊会因为这件事儿变得很尴尬。
    我决定把贴吧的这件事放到一边,努力想想如何进入出版社工作。第二天我又去了另一家出版社,是专门负责出版儿童文学书籍的,我刚进去的时候遇到一个熟人,是林夕的舍友洛珂。
    她好像是来买书的,见到我她很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哎呀,怎么大胡子吴子越也出山来逛街呀?”上次见到她还是我跟林夕在一起的时候,如今过去两年了,她能第一眼认出我来,让我跟吃惊。
    我呵呵一笑:“是因为出门前人家告诉我到这里来会有意想不到的邂逅我才出来的。”说完看着她脸微微一红,洛珂不像林夕那般娇弱,她平时特别疯,遇到谁都敢大声说话,当然,那是以前的她,如今看来她已经不一样了。
    她问我:“你到底来干嘛的?”我告诉她是来面试的,她“哦”了一声,指了指出版社对面的咖啡厅:“等下你出来了到那边的咖啡厅里找我。”看见我一愣,她笑道:“这不好久没见聊聊天呗。”
    我应了一声,虽然跟她不算太熟,但毕竟是林夕的舍友,我也不推脱,进去前跟她说:“帮我叫一杯拿铁。”她瞪了我一眼:“等下自己来叫。”
    我走进咖啡厅的时候,拿铁咖啡已经摆在我的面前了。
    她喝了一口牛奶问我:“面试结果如何?”
    “他们叫我回去等通知。”
    “哦。”她又喝了一口。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作为男方我觉得我应该先开口:“你最近忙什么呢?”她好像没料到我会突然说话,怔住了没有开口,过了几秒种她才回过神来:“还不是忙着实习。”
    “你在哪里实习?”
    “酒吧。”
    “有工资不?”
    “没有。”
    我疑惑了:“去酒吧实习,怎么会没有工资?”
    她解释说:“我是经学校安排去酒吧管理财务的,并不是直接参与酒吧运营。”
    我恍然大悟。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彼此之间的话题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集中,好像一旦问完对方的近况,就会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场面。
    我吹了吹拿铁咖啡的热气,正想喝一口,洛珂开口了:“你跟林夕分手了吗?”
    我放下咖啡,忽然伤感了起来:“分了,虽然她不愿意,但我们还是分了。”
    之后又沉默。
    “你最近在忙什么?”
    “如你所见,在找工作。”
    之后又是沉默。
    回学校的路上,我们彼此没有开口说过话。川流不息的人群、车水马龙的街道、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凉,甚至还在发抖。
    “陪陪我吧?”
    与其说她在建议我陪她,不如说她是在哀求。
    我陪她坐在长桥公园的椅子上,吹着三月末的凉风,夜色撩人,拨弄心弦,淡淡的悲伤划过浓重的黑雾。我拨开黑雾,眼前只有一片迷茫,我走了进去,迷失在了空荡的虚空。
    好在洛珂说了一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
    我默然,脑海里闪过四爷、鱼仔、里哥、丁老板、甄可可还有“很想”以及XX出版社的那名中年男子的身影。这样数来,我身边的朋友也不算多。
    “那是因为他们忙,并非是离开了你。”
    我觉得这样的解释十分苍白无力,但如果不安慰别人,自己又怎么心安?
    洛珂跟我说了一个故事,一个不算短但意味深长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她。
    “是我在实习的时候发生的......”
    按照规定她们这些负责财务和管理的职工有各自的负责领域,洛珂是负责啤酒支出费用的。但有一次,酒吧的员工自己偷偷开了几瓶很贵的威士忌,现场没人发现,她统计费用时与实际不符,被老板大骂。
    她不服气,暗地调查,结果查出来正是同样负责财务的另一个女孩和一个调酒师做的。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老板,而是私自找到了女孩,她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她,让她自己看着办。
    在我看来,这件事就是那个女孩专门针对洛珂做的。
    从洛珂的语气中感觉她们的关系还不错。
    “这样就算解气了?”我有点不可思议。
    洛珂的头轻轻靠了过来,但没有落在我的肩上:“嗯。”
    “为什么?”
    “因为我说出来之后,我能看到她惶恐的表情。”
    我一想,觉得洛珂说得很有道理。与其憋着自己难受,不如说给对方听,让对方难受,反正在对方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她已不再当你是她的朋友了,你又何必还守着那份自欺欺人的友谊装疯卖傻呢?
    末了洛珂还说:“这个世界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我们觉得可怕其实是因为我们对自己没有那么了解。”
    从这件事我能看出,洛珂还是以前那个很喜欢疯的丫头,她能很快地认清自己,觉得自己是受不了委屈的人,所以她才会直截了当地找到那个女孩,说出自己的感受。
    那天晚上我们在公园里聊得很晚。
    直到保安拿着手电筒挨个区域地巡视,我才牵起她的手,快步朝后门逃走。
    我一回到宿舍,四爷就唉声叹气地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说你就不能早点回来啊?”他一开口就抱怨,同时递了一瓶啤酒给我。
    我这才发现他的脚边已经散落了四瓶空酒瓶了。
    我也不好说什么,他举起手里的第五瓶啤酒对我说:“走一个。”
    我与他碰瓶,这才有机会问他:“怎么了?”
    “百合子走了。”
    “走了就走了嘛,你们不是没感情吗?”我故意挖苦他。
    他做出一副苦瓜脸:“放屁,我当时就是在放屁,我放屁你也信?”
    我很认真地点点头:“你不论放什么我都信。”
    他严肃起来:“那你信不信我刚才放了个屁?”
    我脸皮一跳,刚想点头,一股恶臭袭来,我捂着嘴巴把紧闭的阳台门打开,过了一会儿空气才恢复正常,四爷一点都不为他刚才做的事情愧疚,一口接着一口地喝啤酒。
    “中华儿女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这是一句十分经典的台词,我说出口的时候瞬间觉得自己的逼格在上升。喝得多了,我说他:“欧辰鸣,我看你一点都不像东北大汉,整个就是一小姑娘,那么多愁善感。”
    四爷不服气了,他今天难得醉一次,平日里灌他和二锅头都不会醉。但一个人若真的想醉,即便是喝开水也都会醉的。
    “实话告诉你吧,只有你和鱼仔、里哥觉得我多愁善感,其他所有人都觉得老子特爷们儿!”
    我细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明悟。
    没过几天,他就回上海了。
    走之前他丢给我一盒杜蕾斯:“这是哥去上海这两个星期时,买的一大箱里的最后一盒,留给你了。”
    我问他:“你决定不搞女人了?”
    他说:“我重新买一箱......”
    短暂的相聚又是离别,人生就是不断在悲欢离合之中坚定地朝前进。
    社会正是因为有了矛盾,我们才要去解决,而在不断解决矛盾的过程中,就是一条通往和谐之路的过程。
    最终,三月伴随着淡淡的失落离我们远去。
    我还是没有通过面试,因为我简历上,那简单的一个字。
    “无”。
    有时我会想起林夕,想起我们曾经一起爬树摘果子的日子,有时我会想起杜茗,想起她口罩上那双美丽的眼睛,有时我还会想起XX出版社的那个中年人,想起他说的那声“朋友”。
    当我们走在路上,被周围的一切吸引,那时请不要忘了回头看看,看看自己走过的路,那里也许不会留下脚印,但请记住陪你走过那一段路的每一个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改变了你。
    我去书城买了一本史铁生的合集,我想回过头去看看高四的时候我从史铁生先生身上获得了什么。
    这一天我还在图书馆看书,旁边忽然坐下一个人。
    她只是看着我,并没有打扰我,我余光瞟了她一眼,是个不认识的女人。
    直到丁老板突然坐在我对面,他指着我说:“他你应该认识,上次也被你打过的那个人,他叫吴子越。”
    我这才发现,身边的这个女人就是上次打我和丁老板的、丁老板一见钟情的女人。
    今天她穿着一件运动装,头发往后梳,黑丝不见了,粉装不见了,刺鼻的香水不见了。
    “我们在一起了。”
    丁老板不无得意地说,周围正在看书的人都鄙视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一个劲挠着头发傻笑。
    不知道为何,我也突然笑了起来。
    我跟着丁老板一起傻笑。
    笑着笑着,一缕清风吹开窗帘,几缕阳光破窗照在图书馆的桌子上、椅子上,像是一双母亲的手,温暖了冰冷的桌面。
    不论我们有着何种悲伤,我们被孤独折磨得如何凄惨,若是能放声大笑的时候,千万不要忍着,因为只有你笑了,才会发现这个世界美好的地方。
    于是我准备为这个孤独的生活加一点乐趣。
    我开始写小说,写写自己的故事、身边的故事,写写大家的笑容。
    四月的暖风和煦温柔,让人沉醉。
    宿舍里仍旧只有我一个人。
    每一天都过得一样,这就是大学,波澜不惊才是常态。有些小说将大学的故事写得太美太好,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也看出了大多数学生平凡的生活、才会在脑海里构想出丰富的情节。
    但在这些平凡之中,每个人都为自己的青春付出过最真实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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