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雨晴开一径花

那年开春是学校一年一度的风筝节，每个班选出代表，由学生和家长一起完成风筝制作，然后在校园里放飞。但是我由于没有父母，爷爷奶奶年龄又大了，所以一次都没有参加过。本来初三了学业紧张，很多同学都不愿意参加这次的活动，我却主动揽了下来，我是想让陆轩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果然我跟他说出这个要求时，他马上就答应了下来。他平时看来笨手笨脚的饭都不会做，没想到却是个模型高手，做风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他帮我完成了风筝的主体结构，一只燕子。燕子的样子和上色我完成的。
    “为什么做一只燕子，我还以为你会做个飞机，或者UFO呢！”我欣喜的捧着完成的燕子风筝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游子归乡，如燕归巢。”他看着开心的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欢迎回家……”我放下手里的风筝，对他说道。
    “年纪不大，居然还听得懂。”
    “小瞧我！”
    “谢谢……”这句谢谢，我知道他是真心说的。
    风筝节那天，他拽着风筝线把风筝放的好高，我看着他在操场上肆意奔跑的样子，特别想成为他手里的燕子风筝，希望自己不论飞到哪里，都能有他这样一个归宿。
    这时我才发现我在陆轩身上投射了太多的各种各样复杂的情感。
    兄长、父亲、爱人……
    那一刻，我知道了我爱上了一个永远都不会属于我的人……
    就这样我暗恋着陆轩，陆轩明恋着高丽明，我顺利的完成了我的中考。因为陆轩的指导，我居然考上了A大的附属高中，因为这件事，我奶奶对陆轩简直感激的不得了，因为这意味着我的人生会有更多的选择。
    于是成绩下来后，奶奶特意给了我一笔丰盛的零用钱，让我找机会好好谢谢陆轩。于是我用这笔钱，跟陆轩去了离B城最近的海边吃了顿特别丰盛的海鲜大餐，因为吃的太撑，我们两个吃完后就去海边散散步。下午的太阳有些足，好想能跟他一起看看夕阳，但是因为他明天还有课，所以等不到夕阳我们就得回去了。我有些遗憾的蹲在地上摆弄着脚底下的贝壳。
    “你喜欢贝壳么？看你在这看了半天了。”他也蹲下来，看着我手里的贝壳。
    “喜欢，因为它们天生就有家，有的时候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壳儿。”因为情绪有些失落，我的回答多少有些伤。
    “那你觉得你是个幸福的人么？
    “我觉得自己虽然不算是个幸运的人，但是也算是个幸福的人吧，至少我还有爷爷奶奶。”
    “你也还有我啊。”这句话于他来说可能是就是随口一说，想表达他对我的关怀，但是于我来说却是暧昧无比，至少在我的心里，把它猜解的无比暧昧，我要记住这句话，用我自己的理解。
    中考结束后，我的时间多了，除了舞蹈排练外，我会偷偷跑到大学里听陆轩的课，因为那个时候大学还没放假。我悄悄的跟姜玲玲打听到了陆轩的课表，然后躲在一大群男生的后面，悄悄的听着那些我根本听不懂的内容，他每次看到我，又无奈又觉得好笑，有次居然还真我让我回答问题，我哪儿会啊，于是我戳在课堂上说了句“陆教授，我能四年后再回答您的问题么？”结果弄的课堂上所有人哄堂大笑，我被他弄到最后一排罚站到下课……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陆轩在学校非常受女学生欢迎，因为总有其他院系的女生跟我一样来旁听陆轩的课。而姜玲玲也跟我说了不少关于陆轩的八卦。
    “你都不知道老板在学校有多受欢迎，我帮老板整理信箱的时候总能收到女同学给的情书，还有时不时就出现在办公室的爱心便当啊，围巾啊，男士香水啊，电影票啊，啧啧。”
    “这么夸张……”
    “全校最年轻的教授，英国T大博士，儒雅俊朗，当然受欢迎了，我要不是跟我男朋友一起四年多了，我搞不好也会一头栽进去。我想也是怕影响不好吧，所以老板才会那么快的就交了女朋友，担心被别人说年纪轻轻跟女学生关系暧昧吧，但是就是这样你看还是前仆后继的。说真的老板的课讲的好是全校公认的，很多教授到了大学都一门心思的奔着科研来的，或者到处都是项目，讲课就是糊弄糊弄，但是老板做什么事儿都特认真，项目做的好不说，课也讲的这么赞，他总说要对得起他的学生们。简直就是行走的人生教科书。”
    “说的我都想成为他的学生了。“
    “你本来就是啊，小邻居。”
    “那哪算啊……”
    “当然算了，老板都说你就是他的学生。不过你真的够争气了，你一个励志成为舞蹈家的，现在考到了我们理工大的附中，你还想怎样啊，你这妥妥的也是人生赢家的姿态啊。”
    “我就是不想让他失望，你们都这么优秀，我怎么能被落下呢。”
    “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老板啊。”
    “你说什么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吓得一下子堵住了姜玲玲的嘴，看看四下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你至于这么紧张么，你看你这样，我就知道我的猜测果然没错。你喜欢谁那是你的自由，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陷得太深，因为我感觉老板要结婚了，最近他在跟高老师看房子呢。”
    “我知道，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就在我觉得陆轩和高丽明应该很快就结婚时，没想到他们分手了，原因是高丽明因为一个项目辞掉了国内的工作，去美国了。陆轩并不想再去国外，因为他回国就是准备回国发展的，于是两个人没谈妥，就分开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懂得珍惜……
    我之所以会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分手了，是因为那天我去给他送奶奶煮的花生，他一开门我就发现他状态不太对，进去一看原本总是很整齐的家里散了很多啤酒罐。
    “怎么回事儿啊？”我把花生放在茶几上。
    “情场失利呗，分手了。真不好意思，被你看到这个样子。”他看着有些凌乱的家，有些难为情了。
    “嗨！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就分手啊。我一个同学，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前前后后被4个女朋友甩了，照样跟没事儿一样。”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不拿感情当回事儿？”他显然有些理解不了现在年轻人的感情观，语气里有些调侃的味道。
    “也，也不是。我其实是想说，借酒消愁也解决不了问题是不……”
    “人小鬼大。”我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像个孩子，也只有他会对我像对个孩子一样……
    “要不我也陪你喝几杯？正好有花生下酒菜。”
    “未成年人喝什么酒！”我当下觉得完了，肯定又要挨□□了。“冰箱里有可乐，你喝可乐。”
    “成！”我麻利的去冰箱里拿了一大桶可乐，然后跟他两个人坐在地上一边喝一边聊了起来。他说了很多他跟高丽明的事情，什么一起看夕阳啊，一起买新房，但是其实我心里并不是很想听，嫉妒嘛。
    “你买了新房子，会不会搬走呢？”
    “暂时还不会，那边都还没收拾，没办法住人，而且睹物思人，我现在的心情还没办法住到那个房子里。”我听到这里，心里的石头落地了，至少我还能跟他做一阵子的邻居。我看得出他有些微醺，我就试着问些平时不敢问的问题。
    “你伤成这样，该不会是初恋吧？”
    “臭小子……“他把身体靠向沙发上，然后看着天花板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以这么说吧。”
    我听到这差点儿一口可乐喷了出来。
    “哇！不会吧！陆叔你都三十好几了！骗谁呢！”
    “我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我小学跳了两级，初中跳了一级，上大学的时候我只有15岁。”
    “天才少年啊！”
    “没那么夸张，想不想继续听我说。”
    “想想！”我立马正襟危坐起来，一本正经的等着听下文。
    “大学里我们这个专业本身女同学就少，而且同届的都比我大很多，没有女同学愿意找个毛头小子谈恋爱。等到我大四开始有同龄的学妹进校时，家里又出了变故。我家境一般，家里除了我还有哥哥。大四那年，我妈生病了，家里大部分钱都给我妈治病了，我哥那时候结婚都没钱。好在那时候大学还是公费制，但是我也得自己赚生活费，还得想办法给我妈凑些手术费，所以我没有去考研，而是去找了工作，工作两年后我母亲病情稳定了，我才去英国读的研究生。我当初留学主要靠奖学金，为了拿奖学金，拼命的读书，然后还要打工赚生活费，根本没有精力去谈恋爱，从研究生一路读到博士，手里有了一些项目，生活是慢慢好了，但是却越来越忙。英国那边，白人很少找黄种人谈恋爱，华人的圈子又小，而且我这个人其实也不是特别浪漫的人，所以也就没机会谈恋爱，相较于谈恋爱，我更喜欢去欧洲各国游历，所以那个时候只要有时间我就去旅行，德国、法国、意大利、比利时、希腊、瑞士、芬兰甚至冰岛，学习那里的语言，了解风土人情，我更喜欢这样的生活。“陆轩说道这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如果我早生十几年该多好，跟那时陆轩一去游历欧洲各国该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情。
    “我觉得你好伟大。”
    “为什么？”
    “我觉得我可能活到50岁，都不可能有你现在这么多的经历。”
    “傻瓜，你才多大啊，等到你成为知名的舞蹈家，就会全世界的去演出，经历的肯定会比我这个整天就知道泡在研究所的人要丰富多彩。“
    “我离这个目标还有要好长一段路呢。”
    “等你达到这个目标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只会搞科研的老邻居。”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偶像，我人生的灯塔，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那后来呢？你博士毕业后。”我特别想了解陆轩的过去，他在认识我前的经历，我想要了解完整的他。
    “博士毕业时，我关于数控机床精度保持性的论文得了奖，有机会去了美国那边的研究所工作，在那里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是我们研究所的资料员，当地的美籍华人。但是那时候研究所里还有一个同事在追求她，于是就是很老套的三人行的故事，最后她没有选择我们两个中任何一个，前年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医生，我也下定决心要回国了。可能是回国后环境不一样了吧，遇到高丽明后我觉得我已经整理好自己，才开始了一段真正意义上的感情。我年纪也不小了，我是真的奔着结婚去的，所以算是倾尽所有吧，最后这样的结局，多少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要太难过了，她那是没眼光，她一定会后悔的。”那时的我天真的想我要是个女的，还谈什么恋爱，直接就跟陆轩领证结婚，但是转念又想了想，即便是个女的，我也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人各有志吧。”
    “话说，你就没做过什么特别浪漫的事情么？”
    “我想想，不知道那件算不算，我博士毕业时，做了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来纪念自己这些年的单身生活。”
    “什么？“我很好奇，也可以说，我对陆轩的一切都很好奇，甚至包括他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我买了一个钻戒，把它藏到了学校里我最喜欢的一个图书馆里，因为我对学校的图书馆实在太有感情了，她就像我的女人，我把那些年所有的光阴留在这里，我好像就在跟她谈恋爱，所以我要留一些东西给她。在戒指盒里我写了封小短信，上面写到。“如果有幸捡到这个戒指的是位美丽的女士，那么请不要惊讶，安心的收下它，就当是爱神送给你的礼物，祝福你能和你的真爱一生幸福。如果是位男士捡到了它，那么你就当是中了头奖，如果你有妻子，或者女朋友，你可以把它当做礼物送给她，如果你没有，那么你可以送给你喜欢的人，或者送给你的母亲。这绝对不是一个恶作剧，只是一个对爱充满无限期待的人送的一份祝福。”我能看出来陆轩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内心是真的很高兴，他甚至因为激动眼睛里有些闪烁。
    “想不到你这么浪漫……”我趴在沙发的扶手上，歪着头呆呆的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陆轩。
    “没让你失望就好。”他扭过头来看着我。
    “能告诉我你把它藏在什么位置么？哪本书的后面？“
    “想知道么？”他谈过身来，我突然间好紧张，因为即使认识了这么久，我都没有离他这么近过。
    “想……”
    “自己一本一本去翻吧……哈哈哈哈……”他趴到我耳边居然就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看到我蒙蒙的表情后，乐的在客厅里直蹦！
    “你!我好心好意陪你聊心事，你居然耍我！”我气的也一下子站了起来，抓起一把茶几上的花生，一下子塞到了他的嘴里！看着他喷力往外吐的样子，我才解了气。
    “好了好了不闹了。”他后脑枕着手臂，靠坐到了沙发上，经过这么一闹，显然他心里舒畅了很多。
    “被你这么一弄，我都觉得戒指那事儿也是耍我的。“我坐到他的旁边，心里多少有点儿委屈。
    “戒指的事情是真的，我记得很清楚花了我1000英镑。”
    “好阔绰啊！什么时候你也送我这么阔绰的礼物啊。”
    “你才多大，就想着要贵重礼物，不要学的那么物质。”
    “我才不小了呢！不过说的真的，我这次陪你聊天，你怎么谢我啊。”我兴奋的拿起沙发上的靠垫抱在了怀里，等着大眼睛盼望着他的回答。
    “要不晚上我请你去吃饭。”
    “庸俗，我才不要这些！藏钻戒那浪漫劲儿都去哪了。”一听这个回答我立马泄了气。
    “好好好，我庸俗，那你来说。”
    “既然你都不告诉我戒指在哪里，那么作为交换，我以后能不能不叫你陆叔，改叫轩哥呢？”我说出轩哥这个称呼的时候，其实紧张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两只手紧紧的攥着靠垫，全都是汗。
    “啊？”他显然是很惊讶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觉得你没比我大多少，我奶奶总让我叫你陆叔，都把你叫老了，你都还没结婚呢。而且搞不好还是处男吧……“哈哈哈哈，我要把我刚才受到的伤害都还给他！
    “唉！反了你了！臭小子！无法无天了！”说着他也一下子拿起茶几上一把花生，一下子把我摁倒在沙发上，一下子都塞到了我嘴里。我奋力的摆脱他的控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边吐花生皮，一边拿起茶几上的可乐开始喝。
    “轩哥！饶命！小弟罚可乐三杯谢罪！”
    我知道他宠爱我，不会真的跟我生气，所以我在他面前总是这么的肆无忌惮……
    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一个男的他而立之年还是个处男，很大一种可能就是他是个不解风情，只知道技术的理工男……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叫他轩哥，这个称呼让我觉得我跟他之间的距离又更近了一步，也让我每次叫他的时候，都心旌摇曳，荡漾无比。那之后我又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情，就是我拿到了他家的钥匙，原因是，我送了他一只狗……
    “你这不是变相笑话我是单身狗么。”他看到我抱着小奶狗出现在他家时居然是这个反应。
    “才不是呢！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家寂寞，特意跟我同学要的，他家狗妈妈刚下的一窝小奶狗，刚满月我就给抱来了一只，他还舍不得给我呢。你不感谢我，还胡乱揣摩我的心意。“
    “我连自己都养不好，怎么养狗啊。”他果然有些为难，这正中我的下怀。
    “你放心，我知道你每天特别忙，每天早出晚归，还经常出差，你给我你家的钥匙，我每天按时来喂它，你出差时我就把它抱到我家来，你看怎么样。“我说完仔细观察他的反应，见他还没有收下的意思，赶紧又加了一把火。”再说我都跟我同学要来了，怎么好再还回去，太没面子了，你说是吧，你就当成全我的好意呗。你看它白白的多可爱。“说着我就把小狗递给了他。他看了小东西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
    “好吧，我收下，不过我们得给它起个名字。”
    我一听到这简直喜出望外！马上回答道“你是他主人，你给起吧。“
    “就叫王火火吧。把你名字拆开正好！“王火火正好等于琰，我听到这立马火了！果然他是有阴谋的！
    “不，不行！换个名字！”
    “你说的，名字听我的，不许反悔。“我怎么脑热让他取名字呢！我就知道他会报复我！我那个后悔啊！
    “王火火，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这位小琰同学是你小爸，以后你要乖乖听我们的话，知道么。”
    我听到小爸这个称呼，突然间火气一下子就都没了，看着他温柔的抚摸着小狗，那时候是第一次真的有一种冲动，我想跟他组成一个家庭，我就是想每天跟他在一起，听他说话，在他看书的时候看着他，但是我知道这种希望几乎为零……
    于是就这样我拿到了他家的钥匙，他出差的时候我把火火抱到我家来。他不在的时候，我悄悄的开门去他家，仔细的看他家里每一个角落。他几乎不开火的厨房，那些我看起来天马行空的图纸，还有他写的非常工整的教案，我甚至觉得在他家阳台看到的日月星辰都是那么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