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完美假面

Chapter 2
    南樛去院办公室的时候，大门已经锁了，门卫也不在。
    她又在校园随便溜达了一圈。
    学校处处悬挂着横幅“民大热烈欢迎2013届新生”。
    新生，真的是新生啊。
    还是决定去好望角。
    可她已经忘了那家店的具体位置了，路痴的症状真是时好时坏。
    在南门附近兜兜转转半圈，也没找到那地方。她几乎不来外边吃饭。
    拿起手机时，发现又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了。
    她直接拨通了袁苒的。
    随之而来的果然是不客气的狂轰滥炸：“南樛，你这个言而无信的，怎么还没来——”
    “……我快到了，就是找不到店。”
    “……”
    “袁苒——”
    “我服了你了……自己的学校……竟然也能迷路……”袁苒的语调不太清楚，房里似乎在欢呼，有些吵，南樛最后只听到她哆哆嗦嗦道：“你现在在哪？”
    她看了眼周身，说：“嗯……我在信息综合楼这边。”
    “好吧，你就站在那里别动，慕宥已经出去找你了。”
    “慕宥——”心头突地一下，该不会……她问：“是哪个慕宥啊？”
    “你未来的……噢，不是，是你现在的学弟。”
    是他啊……
    南樛疑惑道：“他知道我长什么样么？”
    “放心，鲁阳一中第一气质美女，早已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额……”她有些无奈道：“只要不是遗臭万年，避之不及就好。”
    这个点，路灯也接二连三地亮了。
    南樛蹲坐在信息楼左上方的树丛下。
    这里有许多棵朴树，不过学生更爱称呼它们为许愿树。树上的灯也亮了，转瞬，灯火通明。
    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倒是个好场所。
    ——如凭细叶留春.色，须把长条系落晖。
    百无聊赖之际，她起身瞅了瞅树上的彩条。
    顺利考上盛京大学研究生……
    考上公务员……
    求职成功……
    暗恋的人也喜欢我……
    ……
    后方的嬉闹声制止了南樛的深思。
    她转身，朦胧的灯光下，一个黑衣男子背着个修长的女孩，偶尔跳动着，由于前天刚下过雨的缘故，树下的土壤看起来比较柔软，男生的运动鞋、裤脚上都沾上了不少泥土，女孩趴在他的背上，挥动着手臂，努力向树上悬挂着一块红色的布条。
    女孩投掷不稳，试了几次才成功把布条挂好。
    女孩摸了摸男生头，才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跳下，转过身，看到南樛后，唇角一扬，挥手大喊：“南樛。”
    是卓颖。
    卓颖原本和她是一班的，大一的时候参加了转专业的考试，转到了法学院。
    南樛走进，看了男生一眼，有点眼熟，颔首：“你们好。”
    卓颖看起来很开心，嘿嘿笑道：“南樛，这是我男朋友……你懂得。”
    心照不宣……
    “嗯，你好。”她看向男生，淡淡微笑。
    男生脸上闪过转瞬的诧异，但转瞬也笑了：“你好。”
    热情又不失分寸。
    卓颖一时有点兴奋，渲染了会儿她男朋友的事。
    “他叫刘贤作，是学环境工程的，专业听起来有点生僻吧，比我们高一级……其实我们确定关系还不久啦，”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哦……”
    她努力微笑，默默听着。
    卓颖说：“我们马上要去吃完饭了，要一起吗？”
    南樛对这种事本来就不感兴趣，只想着快点离开，刚准备开口说要走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南樛——”
    “南樛——”
    ……
    她转过身，猛地抬头——
    对面站着位身着白衬衫的高高瘦瘦男孩。
    霓虹灯的幽暗光线在他的面庞印上了大大小小的粼粼光斑。
    眸光清亮逼人。
    额前微微上翘的细发在风中飞扬，看不清神情。
    ＃＃
    好望角算得上是民大附近比较高档的场所，穿过绿树成荫的大学路，再经过一个小巷子，就到了聚会的地点。
    这是一间优雅的古舍，四处都洋溢着家庭式的温馨气息，古色古香的吊灯，暗黄色调的家具，格子花纹的桌布，陈旧典雅的炉灶，在温暖的鹅黄色灯光下，似乎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慵懒的惬意。
    在盛京读书的同学并不多，这次听说慕老师也要来，陆陆续续又赶来了不少周边的，场面好不热闹。
    包厢刚好凑了一桌。
    当慕宥和南樛同时出现在包厢内时，场面有一瞬间的停滞。
    有酒杯倒了，啪嗒掉在地上。
    开始轻轻私语：
    “南樛，怎么也在盛京……”
    “她不是高考失败，打工去了么……”
    “不会在盛京读书吧……应该不会，学校都开除她的学籍了……”
    “难道是在盛京工作……能来聚会还真是有勇气啊……”
    “……”
    呵呵，她就知道……
    她不应该参加同学聚会的。
    现在的她本就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更何况今天的场面，她早该选择疏远。
    没想到最先打破尴尬的竟是站在他身后一直不动声色的慕宥，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 “南樛学姐是我特意请来的，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请教她。”
    南樛……学姐……
    场面顿时炸了。
    这小子刚才可是沉默寡言了一下午，和他搭话也不理睬，南樛好大的面子……
    众人开始臆想，南樛现在什么身份，在哪儿工作。
    袁苒适时开口了：“南樛现在是民大的学生，这次聚会，是我和雯子拜托她过来的。”
    雯子全名孙雯雯，她正坐在慕瑞生旁边，腰板挺直，嘻嘻道：“南樛，快来啊，我们都等着你呢，你好大的面子还要人出去请——”
    又转头看向慕老师：“老师，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惊喜，啧啧……”
    算起来，有三年多不见了，慕瑞生还是歪着皮包骨头，肩部轻轻凸起，额际的发线又退后了，脸色不太好，暗黄无光，薄薄的单眼皮里没有任何光彩，嘴唇弧度不对称度加深了，仿佛扭曲了般。
    慕宥的长相应该是随了母亲。
    片刻后，慕瑞生摸了摸下巴，脸颊仿佛没有刚才那么僵了，黯淡无光的眼神转了转，视线在空中游移了一圈，又看向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南樛，你来了。”
    她颔首，频频点头。
    有人问：“南樛，你是复读了吧？”
    “嗯，是啊。”她点头。
    “那你现在是大三吧。”
    “嗯。”
    “我怎么没听说你复读的事。”开口的是朱微，她爸爸是学校的老师。
    语气有一丝抱怨。
    这也难怪，朱微和她以前可是一个宿舍的，这种事把她瞒着心里或多或少会有点不舒服。
    “我没有去一中补习。”
    “……这样啊。”
    众人了然，毕竟学校已经将她开除学籍了。
    一时间，全桌人的脸色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南樛，对于鲁阳一中可真是个特别的存在，令她声名鹊起的却不是她那优异的成绩，姣好的面容，而是追溯到——
    她高三那年的过失，
    随后开除学籍，
    诚恳道歉后学校允许她参加高考，
    高考一塌糊涂，
    最后南下打工。
    不知所踪……
    当时老师无不为之惋惜，这么好一苗子，就这么倒了。
    人生真是有意思，兜兜转转还是能转回来。
    “南樛，复读没什么，”慕瑞生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瞳孔很深，脸上笑容勉强：“民大是个好学校，以后慕宥拜托你了。”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先坐下吃饭吧。”慕宥拍了拍南樛的肩膀，示意她坐过去。
    嗯～好像没什么位置了。
    体贴的学弟立即挪了张椅子过来。
    她坐在了袁苒和学弟中间。
    又开始喧哗了。
    在她来之前，话题主要围绕着，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一类，可现在突然转向了南樛这边了。
    同学甲：“南樛，民大一定很好吧，当年我们那届高考状元去了北师，我听说现在准备考研当老师呢。”
    同学乙：“他学的是历史，就业本来就狭窄，学校牌子也没有民大名气大。”
    同学丙：“早知道我也去复读了，不像现在找个实习，学校不是211也不是985，单位都不鸟我。”
    “……”
    孙雯雯：“其实大学牌子固然重要，专业选择也要慎重，专业不对口就很难找工作的。”
    感觉又绕回来了。
    同学甲：“南樛，你是学什么专业啊。”：
    南樛：“保险精算。”
    同学丁：“卖保险的？”
    南樛：“……也有涉及到。”
    袁苒打起圆场：“其实，南樛的专业涉猎很广的，我有个师姐学的是金融，后来还去考保险精算师，现在年薪好几十万呢。再说，企业招工其实主要还是看牌子。”
    同学甲、乙、丙、丁：“……嗯嗯。”
    孙雯雯说：“所以选择很重要，南樛真的是个正面榜样啊。有的时候一条路可不能死撑着往前走。”
    她这么一说，大家突然顿了顿。
    谁都记得当年南樛被记过却拒不道歉的事。
    南樛神态自然，插科打诨道：“……嗯，是啊，人就应该往前走。”
    孙雯雯笑了笑，眯起眼睛：“南樛，你那年撞的老太太家里人来还来过学校闹过几次，还是慕老师出钱打发的，你今天还好是赶来了，要真不来，可真是没良心。”
    袁苒：“孙雯雯——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南樛：“……”
    孙雯雯对她的敌意，从她考入民大后就感受到了。
    明明高中的时候两人还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