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症患者

两天后，叶航和雷波见了一面，他把自己马上就要和晓柔结婚的事告诉雷波。
    雷波大叫起来：“什么？结婚？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叶航笑笑，“哪有什么为什么，想结就结啊……”
    “你爱她吗？你是因为同情她才跟她结婚的吧！叶航！”
    “没有那回事……”叶航叹息地说：“是我欠她的，不是吗？”
    雷波沉默了，稍候，他才又问：“那柯萤萤呢？你不准备去找她了？”
    叶航苦笑了一下：“都已经走了的人，又何苦把她找回来呢？也许……离开我，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两人从酒吧里出来之后，又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后，雷波一脸难过地说：“叶航，你真的不打算再想想了吗，你这分明是……”
    “我真的很好，所以……”叶航笑了笑说：“你还是祝福我吧……”说完，他拍拍雷波的肩，大步离去。
    叶航回家，经过一家冰店时，他打包了一份晓柔最爱的芒果冰准备带回去给她吃。
    到家时，他脱了鞋，一边轻唤着晓柔的名字，一边朝屋里走去。
    他首先推开卧室的门。
    没人。
    他又回到客厅，走进厨房、卫生间，包括阳台，但哪里都没有晓柔的身影。
    难道她出去了？
    叶航打开手机。他没有看到有未接电话。晓柔不可能一个人出门，而如果有人来接她走，她必定会留电话给自己，所以……他狐疑地站在客厅中愣了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将目光定在了哥哥卧室的门上。
    他缓步地走过去。
    “晓柔……你在这里吗……”
    他推开了门。
    他看见了晓柔的轮椅，就停在床的旁边，但轮椅是空的，于是，他再往里面走了两步。
    他终于找到了晓柔。
    晓柔就躺在哥哥的床上。
    她侧卧着，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她看样子已经睡着了，眼睛紧闭着，嘴角勾着一道幸福而甜美的笑，她身上那件浅紫色连衣裙的巨大裙摆，宛如一朵壮丽的紫色睡火莲、正静静盛放在一片清澈的白色床单上……
    一开始，叶航还以为晓柔只是走错了房间，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叫醒晓柔，好让她回自己房间睡，但是，当他俯下身去，正准备伸手去触碰晓柔的身体时，他骤然发现，晓柔的怀里，正抱着某样东西。
    一个相框。
    一个，里面放着哥哥叶浅照片的相框。
    叶航的脑袋，嗡地一声响。
    这时候，他才开始质疑：为什么晓柔会睡在哥哥的房间里？为什么晓柔要怀抱着哥哥的相框入睡？
    叶航的身体开始轻轻地发抖，那些看似已经远去的痛苦回忆，再次浮现脑海……
    不！
    他大声地拒绝着，可是那些画面，还是不断地、残忍地翻上来——
    哥哥和晓柔搂抱在一起。他们在他的床上。翻滚。绞缠。哥哥跑出来，大叫着他的名字，叫他停下来，听他的解释……
    不！
    不。
    不……
    他拒绝着，每一次拒绝的声音，都比之前的更虚弱、更无力，因为背叛他的人，竟是他最爱的哥哥，竟是他最爱的女人……
    这时，汽车碰撞声再次响起，一双苍白的手臂，突然伸向了方向盘，和原本控制着它的哥哥的手臂纠缠在一起……怎么回事？这是之前他从不曾见过的画面！那双手是谁的？是谁的？这时，哥哥开始大喊：“放开！该死的！快放开你的手！你想让大家都去死吗？！”
    砰！
    汽车撞上了迎面的面包车。
    第二天，叶航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时候，晓柔进来了。
    他转过身去。
    “晓柔，你醒了？昨晚睡得还好吗？”
    晓柔揉着眼睛嘟嘟哝哝地说：“你昨晚几点才回来的啊？我等了你好久……”
    “抱歉，和雷波聊着聊着就忘记时间了……”叶航边说边拿起餐盘：“所以，我已经做好早餐，准备向你赔罪了！”
    晓柔笑了：“好吧，算你识相……”
    晓柔转过身，划动轮椅，帮忙去倒咖啡。
    叶航亲眼看到，她往咖啡里咚咚咚地加了三颗糖。
    她把这杯咖啡放在了叶航的面前。
    叶航非常确信，自己喝咖啡从不加糖的习惯，晓柔是知道的。
    所以，晓柔为什么要这么做？
    “晓柔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么甜的咖啡，难道不是哥哥的口味吗……”
    没想到，晓柔竟甜甜地一笑说：“我没有搞错啊，虽然是你哥哥的口味，但你不能否认，甜的咖啡，还是比较好喝吧？”然后，在看到叶航仍是一脸抗拒的表情时，晓柔微微恼怒地嘟起嘴来：“怎么？你不想喝吗？你不想去尝试一下你哥哥的口味吗？可是你不是曾经说过，你哥哥是你的偶像，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你也一定会喜欢的，这不是你亲口对我说过的话吗？难道你忘了？”
    叶航呆住了。
    是，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是——
    这和眼前这杯咖啡，有什么关系吗？
    晓柔见叶航半天没动，就真的生气了，“你不喝吗？那算了，拿过来吧，让我把它倒掉好了！反正你哥哥也不在，他是看不到你这样对待他的绝情的表现的！”
    叶航慌忙拿手去挡：“我喝，我喝，我喝就是了，你别生气嘛……”
    叶航拿起咖啡，往嘴里倒进去时，晓柔笑了。
    隔天晚上，他们要一起出去听音乐会。
    晓柔兴奋地说，她早就帮叶航把听音乐会的礼服给准备好了。
    然后，当她把衣服拎出来，展示在叶航的面前时，叶航惊呆住了。
    “这衣服……”
    “这衣服很不错吧！”晓柔抢过话头，兴致勃勃地说：“我几乎折腾了整整一天呢！又是洗，又是晒，还把快要掉掉的钮扣都给重新缝了一遍，现在我把它熨得平平的，简直像新买的一样！”
    “但是，这衣服……”
    “来嘛，快换上嘛！我早就觉得这套衣服特别适合你了！你穿上之后，一定特精神！”晓柔边说，边取下了衣服上的衣架，她一脸迫不及待要看到叶航穿上它的模样。
    叶航不忍心扫她的兴，于是接过来，换上了。
    晓柔又催他到穿衣镜前看看，他依言，站到了镜子前面。
    当他第一眼、看见镜中的自己时，他的全身，绷紧了。
    晓柔划动轮椅，来在了他的背后。
    “哇！航你真的好帅！这套衣服给你穿，真的好好看！”
    她由衷地发出赞叹，并用力鼓起掌来，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光彩，一种散发着奇异的、令人震惊的光芒……
    难道这衣服的效果真有这么好？叶航再次怀疑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为什么他还是会觉得，他看见的、是别人？是镜子把他照变形了？还是、站在镜子前面的这个人、的确不是他？
    那么是谁呢？
    是这件衣服的真正主人吗？
    是哥哥叶浅吗？
    镜子后面，晓柔望着他，她的眼中，依旧闪烁着光芒，那是一种、类似于痴迷和陶醉的目光……但是，她是真的在为叶航陶醉吗？她眼中的这个人，究竟是叶航？还是叶浅？她内心所喜欢的人，是叶航？还是叶浅？
    叶航突然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头也阵阵发晕起来，他站不稳，于是伸手，想去抓住镜子的边缘，结果，镜子没能承受住他的重量，哗啦啦的一声响后，他和镜子一起倒向了地面，他昏了过去……
    耳边传来一道遥远的声音。
    有人在叫：“浅！……浅！……快醒醒！浅！……”
    他感到额部传来一道冰冷的刺激，他用力皱眉，睁开了眼睛。
    晓柔的脸，在他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晓柔……”
    晓柔正拿着一条毛巾，擦拭着他滚烫的脸，原来，刚刚那道冰冷的刺激正是来源于此，那么……那个呼唤哥哥的人呢？又是谁呢？
    晓柔看到他醒了，却没说话。
    于是叶航问：“我怎么了吗？”
    晓柔面无表情，把手收回去说：“你刚刚晕倒了。……你是故意的吗？故意不想让我去听音乐会？”
    “怎么可能，我只是……”
    “你如果不想去，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用不着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手段！而且，你都把你身上这件衣服给弄脏了！你知道它对我来说，有多珍贵吗！还好没有弄破！否则，我可绝不饶你！”
    晓柔生气了。
    她以前可从没用这么凶的语气跟叶航说过话！
    真叫人难堪，但也的确是他的错。
    叶航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晕倒了，现在几点了？也许我们现在过去，还能赶得上……”
    “早就赶不上了！都快结束了！”
    “那么……我去网上查查，看看还能不能买到明天的票……”叶航挣扎着、想从沙发上坐起来。
    “买什么买？你傻了吗？失忆了吗？忘记他们就演出今天这一场吗？”
    “什么？”叶航倒吸了口气，觉得更抱歉了，“晓柔，我真的，对不起……”
    “够啦！别再说什么对不起了！有用吗？每次都是这样！一有什么外出的活动！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准备要出发的时候，你！就开始！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难受！搞得大家，都不得不为你留下来，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计划好的一切，全都化成了泡影！你，就是传说中的扫把星！不管到哪儿，只要有你在！就会被你破坏，因你扫兴！我从没见过一个比你更让人觉得倒霉的人，要不是看在你哥哥叶浅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给甩了！”
    晓柔愤怒地把手里的毛巾摔在了叶航的身上，用力划动轮椅，转身而去。
    叶航一脸茫然地坐着，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