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如血的彼岸花,氲黄的空间。
迷离的眼睛被烟火熏得有轻微的酸疼感,孤雪看到了身旁的桑葚。“你找到地洞了?”
“嗯。”桑葚点头,“凑巧的。”
看着桑葚发青的额角,孤雪露出憔悴的笑容,“其实,洞口上面有个机关,你转一下它,地道里就会排出梯台。你顺着它走下来便可,不至于摔成这样。”
“没把你摔死就好,哪来这么多废话?”说话的时候,桑葚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孤雪,眼里有窜动的小火苗,燃烧得旺旺的。
……这不是桑葚对孤雪说话的语气。
孤雪想,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便开口询问,“桑姑娘,你……”
“我想问你一件事。”桑葚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颔首,孤雪感觉到她强硬的态度。
“雪主使,浴红衣……现在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吗?”反反复复的问题,桑葚又问了一遍。
孤雪知道,必定是这里的景色,让桑葚想起了浴红衣。不过,不能说的,他还是不会说。“桑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惦记尊主了。珍珑局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尊主的消息,想必他早已尸沉忘川,化作蛇蚕饵食了。姑娘还是应该多替自己的事打算打算,这样尊主在天之灵,才会安宁。”
得到孤雪的答复,桑葚霍地起身,也不管他,径自往前走了。
又在乱发脾气。
扶着石壁,孤雪慢慢从地上站起,动作看起来很艰难。
走在前面的人,又折了回来,朝他怀里丢了一颗药丸。“吃啊。”回视孤雪含着笑意的眼眸,桑葚不悦地出声呛他。
孤雪服下药丸。他知道,这是吃了以后,暂时失去嗅觉的药。
穿行在彼岸花盛开的黄泉小道上,孤雪开口问道:“桑姑娘身上怎么会带着这种药?”
挽着孤雪的手臂,小心地搀扶他前行。“前些日子堕先生给我的。我想,那时候,他应该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地洞上面的炼药室,时不时地会发出一阵爆炸声,估计是大火与各种奇怪的药水混合才引起的爆炸。炼药室每炸一次,地洞就会晃一晃,上面厚厚的泥尘也会掉落下来,撒得他们满身都是。
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孤雪和桑葚不禁捧腹。
这一次,很快就走到了忘川河边,还是一样拍浪怒吼的声音,还是一样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过,桑葚的目光却被另一处风景吸引了过去。
伫立在河畔的三生石上,除了曾经的“孤雪”两个字外,又多了一个血红的名字。
桑葚。
不同的是,“孤雪”两个字干净温润,而“桑葚”两个字却是写得歪歪扭扭。显然,刻写她名字的那个人,彼时的状态很糟糕。
抚摸着石刻上自己的名字,桑葚的眼角噙着泪水,嘴角却弯起了一道微笑。“这字写得可真丑。”
站在旁边的孤雪,明显也注意到了,只是未动声色。
桑葚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当时的浴红衣。
明明被诡秘蛇蚕裹进蚕茧,吞入了腹中,却不知道为什么还可以死里逃生。她想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然后十分艰难地才爬上了岸。
用身上的血,在三生石上写下她的名字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永别吗?再也不见吗?
为什么呢?他明明还活着呀。
攥紧拳头,桑葚身体里的小宇宙在爆发。她知道,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就饶过他的。他曾让她那样的难过。
“我们过桥吧。”桑葚起身,对孤雪说道。
“你不怕吗?”孤雪问她。
桑葚摇摇头。望着孤雪的眼睛,她道:“这次有我在,不会再有事了。”
明白桑葚是在安慰他,但愈是这样,孤雪心中的感觉就愈怪异。良久,他才道:“桑姑娘先走吧。”
没有谦让,桑葚迈开腿就走。孤雪则跟在后面。
走到奈何桥中央,仍然没有诡秘蛇蚕要出现的征兆。只是头顶上会不时地响起爆炸声,桥被震得晃动得有些厉害。沙石纷纷落下,打了他们一身。
即使如此,一切也都还好好的,只要走过奈何桥便没事了。可桑葚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从地上捡起两块不小的石头,当着孤雪的面,扔进了水里。水面发出“砰”、“砰”的两声。
似乎还嫌不够,桑葚准备再扔。挑事的手被身边人一把抓住。
“桑姑娘!”瞳眸中映出翻腾的水面,一如孤雪此刻的心情。
她是故意的,她想把诡秘蛇蚕引出来。为什么?
“嚯!”诡秘蛇蚕出水了。
巨大的莹白色躯体窜出,恐怖的大眼刚好与吊桥持平。它的嘴巴一开一合,粘稠的液体拉出纤长的白丝,不断地滴落到水里。
就在这时,桑葚突然反身抱住孤雪,在他耳边咬了三个字,而后轻语道:“我要你后悔。”
孤雪一愣,下意识地要把桑葚拉到身边。
脸上露出难解的微笑,桑葚把孤雪的身子往后推去,自己却纵身一跃,跳入诡秘蛇蚕的腹中。
“葚儿——”瞳孔皱缩,孤雪急忙起身要把桑葚拉回来。可惜晚了一步,诡秘蛇蚕合上嘴巴,裹着桑葚一起坠入忘川河底。
巨大的浪花翻起一片,随后又归于平静。
“葚儿!葚儿……”手臂伸到桥外,徒劳地想抓住什么,充血的眼睛望向忘川,孤雪却突地一愣。
水面浑浊的倒影里,年轻男子一身红色纱衣,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散了开,遮住半张雪白面颊,只露出一双痛苦的瞳眸。
这不是孤雪,这是……浴红衣。
原来,她知道了。
这不应该,她不可能认出自己,更没有机会撕掉他的□□,拿掉他一头白发……一定是刚才他昏迷的时候,桑葚一定是趁着那时候做的。
浴红衣懊恼地揉揉眉心,原来她是在报复自己。
她责怪他明明还活着,回来了,却不告诉她;明明一直就在她身边,却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欺骗她;明明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机会,让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可他仍是固执地不肯告诉她。
她在报复他。
收回手,浴红衣坐在摇摇晃晃的吊桥上,上面又传来一阵爆炸声,沙雨打在他的瘦骨病身上,弄得他狼狈不堪。
水底的漩涡涌动,不一会儿,粉红的血水从河底扩散到了水面上。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轻飘飘地站到了吊桥的扶绳上。
将红衣脱下,扔到她脚边,浴红衣头也不抬,“穿上吧。”
桑葚捡起地上的红衣,跳下来,在他身边蹲下。“浴红衣。”
他听到她念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哭腔。浴红衣抬起手臂欲打她,最后却伸手搂住她,把桑葚揽到了怀中。“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偏我?”汹涌的泪水从眼眶流出,桑葚敲打他的背,“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难过,有多伤心。”
浴红衣替桑葚披上衣服,吻了吻她的脸颊,“乖,葚儿,我们先起来。等离开了这里,我再跟你说,好吗?”
其实不用他说,桑葚也知道。无非是他太害怕他会伤害到自己,所以逃避了。他希望她可以忘记他,有一个新的开始。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忍。
但不能忍又怎么样?只要看到浴红衣憔悴纤弱的模样,她就心软了。点点头,桑葚扶着浴红衣站起来。
替桑葚揩去脸上的泪珠,浴红衣深深凝了桑葚一眼,叹息。
而后,两人一起走出石洞。
现下的一切,不由得教桑葚唏嘘。第一次出来,她失去了浴红衣,沉痛哀伤;而再一次从出口出来,她的浴红衣,失而复得。在哪里丢的就从哪里找,老人的话真的该好好听。
石洞的出口,飞泉喷溅,斑斓的五色石在阳光照耀下,美丽异常。天鹅拍打着硕大的,洁白的翅膀,鸣叫着,飞向了天空。
原来,连接石洞的另一头,正是瑞鹊。
瑞鹊山庄的大火,依旧燃烧得旺盛。其中,尤以炼药室为甚。连续不断的小型爆炸,让救火的人都不敢靠近。
而另一处严重的地方,就是山庄的主屋,谪仙居。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堕倾城禁止任何人过来,即使救火,也要等到一个时辰之后。至于其中缘由,谁也不知。
迟钝地拍着手掌,仙尧仰头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咧开的嘴角,形成了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
堕倾城在一旁,注视了她良久。
抬脚,他走到仙尧身边,语气轻柔地对她说道:“仙尧,你这么喜欢火,我们进去看看,好吗?”
偏过脑袋朝向堕倾城,仙尧缓慢地摇了一下头,然后继续拍她的掌。
抓住仙尧的手臂,堕倾城的语气依然轻柔,但脸上的表情却阴沉得可怕。“进去吧,里面不仅有火,还有你最喜欢的血。你不是喜欢吗?走,跟我走。”
不满堕倾城的拉扯,仙尧极力地抗拒他的力量。皱起眉头,她发出“啊啊”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发出声音,也是她拥有的唯一的声音。
眸中泛出浅浅的水光,堕倾城的脸色却变得愈加阴鸷。根本不理会仙尧的态度,他扯着她的手臂,蛮横地把她拽到了门边。
推开滚烫的门,堕倾城把仙尧扔进了被大火灼烧的房间。
仙尧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单纯的害怕,只是单纯的挣扎。她看到了堕倾城眼里的凶狠和残忍,却不可能看明白,他红得发肿的眼睛和眼角隐忍的泪意。
大门关上,堕倾城打横抱起仙尧的身子,把她扔到了床上。而后他俯身压了下来,凶狠地亲吻噬咬着她的柔唇,蛮横地掠夺着她口中的滋味。
良久,他才放开了她。仙尧一骨碌地滚到了床角,两只眼睛死死地瞅着倾城,有些警惕。
浑浊的浓烟呛得她猛烈的咳嗽起来。她不知道可以暂时用被子捂住鼻子,只是死死地抱住被子,好像这样就很安全。
不顾地面被火焰灼烧得发红,堕倾城撩开衣摆,跪到上面。“呲”地一声,是皮肤焦裂的声音。
“师傅,倾城有愧于你。”堕倾城跟仙尧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火焰把他白皙的额头烧出了一个血窟窿。鲜血还没来得及流下,就结成了焦块。
泪珠,落入火团中,瞬间蒸发。
他说他有愧于她,并不是指刚才的事。事实上,这是他有生以来做得最满意的一件事,只是太晚了。
仙尧见堕倾城不再凶她,身子朝他移了移。她还是喜欢靠近他,靠近他才有安全的感觉,不会害怕。
一只手捂住不停咳嗽的嘴巴,另一只手在他额头的伤痂上轻轻抚摸。她好像要说什么,“啊啊啊,啊啊……”
把她冰凉的手攥入掌心,尽管用力压抑,堕倾城还是禁不住发出呜咽的声音,“仙尧,没关系,我不疼。”
想从床上爬下来,她却因为僵硬的四肢而显得有些狼狈。
堕倾城一动膝盖,往床边靠了靠,伸手,他把仙尧抱到身边。问道:“怎么了?”
仙尧用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他。然后,她把头慢慢靠在堕倾城的肩膀上。烟火漫入她的眼中,她也丝毫没有感觉,眼睛眨也不眨。
伸手,将仙尧搂在怀中。身后有明显的灼热感,堕倾城移了移身子,替仙尧挡住了蔓延的火。
虽然一心想着要结束她的“生命”,但事到临头,他还是会很没用地舍不得。所以,能多保护她一刻,也是好的。
当山庄其他地方的火慢慢熄灭之后,谪仙居的火焰却蹿得更高了,将天上的云朵烧成了火红的彩霞。谪仙居一角慢慢烧融,塌陷。
又不知过了多久,仙尧抬起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似乎在跟堕倾城说话。可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他温柔的回应。
紫衫青衣袭地,被烈火烫得焦黄的长发散下,挡住他半面侧颜。
笨拙地撩起堕倾城的发丝,仙尧触摸到他僵硬的皮肤和微肿的青紫色嘴唇。手指逐渐移到他紧阖的眼帘上,她应该想再看一看他的瞳眸。她一向都很喜欢,他温柔的眼神,他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眼神。
对不起……
被烈焰扭曲的,沉默的空气里,好像传来了一道哀沉的声音。
抬起头,仙尧四处张望着,映着橙红色火光的眼眸,一闪一闪。失落的眼神,松散的目光,一点点凝聚在瞳孔中央。
“倾……”最深最深的意识里,他是藏得最深最深的名字。“……城……”
“倾……城。”仙尧注视着那双她熟悉的眉眼,叫着那个她熟悉的名字。所有的记忆,还没有收拢在脑海里,就远远地飘走了。
只有那个身穿月白衣衫的少年影像,在她心里,渐渐拼出了完整的一块。
“倾城。”
霜雪之姿,倾城以逝。
瑞鹊唤相思,赤焰青衣知,生死长绝时。
纵怀相思骨,不忍成痴。
至情谁与,只道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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