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街

40 40.灾后


洪水退去,被浸泡过的花园街满目疮痍。重建翻修的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老街旧巷恢复了原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不似往昔。
    苏小小永远忘不了当初发现自己怀孕时的那份喜悦,同样也忘不了在那个炎热的午后,自己初遇麦子时的情景。
    女儿的出生曾让苏小小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现在,她每分每秒都生活在悔恨与悲苦之中,夜夜噩梦无法入眠,曾经美好的回忆,如今却让她备受煎熬。
    某天午后,苏大生去了市里采货,苏小小便带着刚满一岁的女儿替父亲看店。小宝宝的眼睛大而明亮,长长的睫毛,圆嘟嘟的小脸,还有一副傻乎乎的可爱表情。
    同时踏入商店的几位客人与几件找不着位置的商品让苏小小手忙脚乱,在给最后一位客人找完零钱之后,苏小小才发现原本放在婴儿车里睡的正香的女儿不见了。
    苏小小在花园街上不停的奔跑呼喊,亲人、朋友与警察都已经尽力帮忙,却没能替她找回那可爱的宝宝。后来有人说当天下午曾看见在花园广场上有个女人抱着个差不多一岁的孩子匆匆上了一辆出租车,那女人很漂亮,又有些奇怪,她穿着双红色的鞋子,大晴天的却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
    苏小小知道是谁带走了她的宝宝,那女人说过会来找她的。苏小小懊悔不已,从此噩梦不断,每每惊醒,怅然若失,泪流满面。
    麦子没有责怪苏小小,无数次的安慰之后,换来的却是无休止的争吵与渐行渐远的冷淡。
    麦子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他虽然还爱着苏小小,却恨她只把自己当成那个最可怜的人,而忽略了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内心所承受的痛苦。他试过了各种办法,却找不回以前的生活,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离开,苏小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好了名字之后,他便搬回了从前所住的那栋公寓楼上,旧屋配旧人,白静依然是他的邻居。
    苏小小丢了孩子,白静当然也替她感到难过。麦子也从没停止过对苏小小的关心,所以每次白静去见完姐妹们之后,便会把苏小小的近况告诉他。
    时间久了,两人待在一起时话题也越来越多,从轻松的电视节目到工作上的压力烦恼,再到内心里的苦闷情绪,麦子把所有的心事都讲给白静听,白静却有所保留,虽然她没完全表达出自己的情意,却有意无意的做出了许多追求的举动。
    早晨的爱心煎蛋,晚间的定点夜宵,合身得体的名贵衣装,偶尔还会有些私人的生活用品,白静每次敲门时都不会空着手,而麦子每次开门时脸上都带着笑。
    白静扫去了麦子心上的阴霾,为他创造出崭新的生活。在白静的要求下,麦子把自己的房间退了租,相知相熟的老邻居变成了亲密无间的恋人,白静品尝到了渴望已久的爱情,她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了这个倾慕已久的男人。
    个人的幸福总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白静跟麦子的恋情公开之后,最难过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苏小小,还有一个就是陈勇。
    洪灾过后,陈勇正式对白静展开了追求,却一直求而无果,当他得知白静和麦子相恋的消息时,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堂堂一名警队神枪手怎么会比不上一个离过婚的社区电工?不过他还是很大度的对白静送上了祝福,并称只要你一天没嫁人,我就还有机会。
    陈勇可以继续等待机会,但苏小小就不一样了。她不是生白静的气,她只是觉得很憋屈,虽然离了婚,但在她的心里依然觉得麦子跟自己仍是一对,她以为麦子还在自己的身边,即使他现在站的有些远,但总有一天,他会回到那个离自己很近的位置。
    自以为是的幻象破灭,这让本已憔悴不堪的苏小小更加懊恼,如果换成别的女人,她大可以骂出些十分难听的话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但偏偏这个人是白静,所以苏小小只能把这些恼人的情绪压在心里,自己明明已经离了婚,还有理由去埋怨别人吗?
    在这件事里没人犯错,但从那以后每次一见到白静,苏小小总会觉得心里堵的慌。
    两个人都是单身,争取幸福固然是没问题的,但白静在心里还是会有一丝小小的背叛感,幸运的是她找到了排解这种情绪的方法,那就是烹饪。
    白静一个月休息不了几天,除了陪麦子,她把自己剩余的时间全部用来跟林欢喜学厨。看着绿油油的蔬菜在锅里不停的翻炒,闻着那股让人沉醉的肉香,油烟被抽风机吸走排到户外,同时被排走的还有那股小小的不安思绪。
    麦子没少夸奖白静的手艺,这让白静感到了莫大的满足。能给心爱的人做饭吃这在以前白静是不敢想象的,不是不相信自己能跟爱人在一起,而是不相信自己能烧出这样一手好菜。当然这些饭菜在麦子吃来是有爱心加成的,事实上白静也只是学到林欢喜六、七成的功夫罢了。
    说到林欢喜,花园街上生活的最滋润的女人就要属她了。唐鑫宇已经上小学了,念的是那种封闭的贵族寄宿学校,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校园里环境好、条件好、饭菜好,老师也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的良师益友,总之除了学费贵点儿之外,什么都好。当然,学费贵点儿对于林欢喜来说可不算是什么问题。
    大儿子让人省心了,小儿子也听话。唐浩宇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念的是他哥哥当时呆过的那间幼儿园,不过唐浩宇可比他哥哥可要乖的多了,林欢喜管起来也不费什么劲儿。
    孩子都大了,家里再没有了尿布奶瓶之类的东西,唐峰的工作越来越清闲,林欢喜便每天呆在家里过着些神仙般的日子,并经常感叹着有钱真好,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人的心境总是变化的特别快。
    花园街重建时,汀兰跟父母都在国外没法回来,于是便委托林欢喜帮忙照看他们家的老房子。林欢喜正闲的发慌,自然毫不犹豫的应承下了这桩差事,只是最近姐妹间发生的这些故事,她就没有向汀兰多讲了,不是她想瞒着汀兰,而是她觉得这些事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的清楚的。
    给汀兰家收拾房子时,林欢喜顺便也请人把广场上的那片小花园好好打理了一番。白色的木栅栏变成了上等的实木雕花围栏,花园的面积扩大了三分之一,品种也增加了不少,周围镶上了大理石装饰,边上还摆满了各种盆栽。
    看着焕然一新的园子,林欢喜在想不知道自己幼时埋下的那颗种子还在不在,如果还在,不知道它开成了哪朵花儿?
    达则兼济天下,自己日子好过了,林欢喜当然会想着帮姐妹们做点什么,而在几位姐妹之中最需要帮助的就是罗小冰。
    罗小冰从前是个要强的人,现在也一样。所以当林欢喜跟白静一起提出要帮她修房子时,她果断的拒绝了。
    本来卖豪车的钱是够罗小冰夫妻俩生活一阵子的,可偏偏那买车的人给的是现金,洪水一来什么都冲走了,即使是锁在保险柜里的,也被泡成了纸渣。
    罗小冰觉得这可能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她也不想再过衣来伸手的生活。她跟洛天虎搬进了一所廉价的公寓,那地方虽然离白静的住地不远,但价钱就差了许多。
    罗小冰对珠宝首饰相当在行,于是重新在市里的珠宝店找了份工作,这一行提成相当可观,所以除了付房租外,也够她跟洛天虎过着简朴的生活。她没有怪洛天虎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被董事会踢出局后洛天虎几次尝试东山再起,无奈时运走低,几笔买卖均已失败告终。
    白静悄悄的替洛天虎还上了欠债,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罗小冰。其实白静已经不止一次对罗小冰提出要帮她一把,却都被罗小冰婉言谢绝了。
    被洪水吞噬过的二层小洋楼就伫立在不远处,罗小冰无数次的站在窗边眺望着自己曾经的家,她发誓要靠自己的努力搬回去住。
    白长青被放出来也有一段日子了,在里边呆了不短的时间后,他人变的老实了许多,白家老院子的翻修他确实花了不少精力,这让白静倍感欣慰。
    养老院的工作人员来电话说最近童凤娇的身体不太好,白长青得知此事后便整天呆在那儿陪着自己的老母亲,虽然一家人的生活开销还是要靠白静,但相比从前,白静跟父亲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
    宽巷子这头的商店里,苏小小怔怔的坐在店门口的小凳子上发呆。电视机里的运动员用漂亮的姿势把皮球送进了网窝,苏大生却只是盯着门前女儿弯曲的背影出神。
    电话铃声打破了悲悯的沉默,苏小小如行尸走肉般将听筒贴在耳边,一个字也没说。
    电话那头传来了林欢喜的声音:“小小,下午没事吧,来我家吃饭,汀兰回来了。”
    苏小小挂上电话,好姐妹归来并没有像从前那样让她觉得兴奋,她此刻只是在想着,晚上的聚会,不知道自己的前夫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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