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

第68章 拉拢


首里战后,李文浩荣升内廷守备,执掌首里内外兵权。论品阶,自然比不上察伦、翁泰祥、马安良、毛盛平等人,但论实权,却是不遑多让。论恩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按职务来说,他是一名武将,政务上不能过多插手,但实际上因为尚真的宠信和支持,仍然担任着宫廷“上宾”一职,在很多政事上都拥有便宜行事的权力,原本属于国相和三司的权力,有不少都划给了他,方便他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从古到今,但凡改革,必定会触犯当权者的利益。前些天出台的《改制八策》的第一条,以唐朝“均田制”为范本的“均田策”就几乎把朝堂上所有的官员给得罪了,尤其是以翁、马、毛为首的豪门贵族。
    可以这么说,现在这大殿中的官员,站在李文浩这边的只有谢成良和阮威。
    谢成良乃“唐营”三十六姓后人,在琉球压根就没有什么私产,均田策再怎么均田,跟他也没有关系。再加上他是尚真一手提拔起来的,尚真要改革,他当然得不遗余力的支持。
    而阮威呢,他压根就不明白什么叫“均田策”。开始的态度,跟他外公察伦一样,极不反对,也不支持。直到以翁泰祥为首的顽固派以“战败”为由攻击阮国正,他才决心站到李文浩这一边。
    改革不改革,他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但谁想动他父亲,那么谁就是他的敌人!
    李文浩自然也明白这一点,阮威,或者阮家,此时此刻务必要将之拉拢。拉拢了阮家,等于间接地搭上了察伦这一条线。虽说察伦和阮国正关系不那么和睦,但毕竟有翁婿之情,做不到雪中送炭,至少也不会落井下石。
    这些天,李文浩被改革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朝野上下反对如潮,他还真怕尚真扛不住,就此将改革的事情放弃。到那时候,那些个顽固派大臣岂能饶过他?必定会逼着尚真将他处置,性命堪忧先不说,这些年的心血必定付之东流!
    好在这个时候山北出事了,阮国正战败了,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阮国正大败,于尚真来说,甚至于翁泰祥等人来说,都是非常恶劣的坏事,但对于李文浩来说,却不啻久旱之甘雨,雪中之炭火。在殿议之前,他就筹划好了一切——
    拉拢阮家、示好察伦、推荐吴凌风!
    阮国正乃琉球罕见的将才,尚真不会自毁长城,拉拢阮家,只需要在翁泰祥等人落井下石的表明下自己的立场就行,此刻他已经做到了。
    但向察伦示好就不那么容易。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尚真一手把李文浩提拔起来,其初衷是取代察伦,最后是因为察伦立下救驾大功才作罢。察伦不敢怪罪尚真,这一笔账自然而然会记在李文浩头上。
    怎么才能示好、甚至拉拢察伦呢?
    李文浩早就胸有成竹,道:“大王,阮将军此次败绩,非战之罪,实是兵力不足所致。小琉球九股海贼合兵一处,计有三千余人,有他们的支援,池田信雄才敢回师偷袭阮将军的城北大营……”
    他说到这儿,阮威就迫不及待地接口道:“大王,我愿率本部兵马回山北,十日之内,必定夺回城北大营!”
    尚真闻言沉吟不语,不置可否。
    吴凌风在一旁倒是听明白了,刚才他还纳闷惨败后的池田信雄怎有能力回师击败阮国正,却原来是有他人相助。小琉球有九股海贼,三千余人,这台湾难道是个海盗窝?自己今后要想占领、开发台湾,怕是要先把这些海盗给剿灭了!
    剿灭?吴凌风不禁一阵苦笑,现在的他哪有这样的能力,还是想一点现实的,溜出首里再说吧。
    李文浩瞥了阮威一眼,在心里叹息一声,阮威这小子武艺惊人,倒确实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但脑袋瓜子却实在不大聪明,不晓得揣摩上意。现下的尚真,因为之前的首里破城,早已被倭寇吓破了胆子,怎还会让你把仅有的二三千可战之兵带走?不从山北调兵回防首里,还是他李文浩苦苦劝诫的呢。
    既然知道尚真的心思,李文浩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道:“少将军所言,本也是可行之策。然而首里乃王城所在,不可不防,因此少将军不能轻动。山北兵力不足,增兵支援势在必行,久闻具志头守备官察宜河少年英雄,麾下有五百骁勇善战之士,可堪重用。”
    “察宜河?”尚真一愣,一时不明白李文浩的意图。这察宜河他当然知道是谁,察伦的第三子,也是唯一一个有本事的儿子,李文浩说他少年英雄,倒也不算是恭维。只不过因为察伦的关系,尚真一直不肯重用察宜河,将他远远地调到具志头做了个守备官。
    但金子终归是金子,无论在哪里都能够发光。察宜河上任不过两年,就基本上肃清了琉球南部的盗匪,不仅训练出一支五百人的团练,还和阮国义联手,在山南开辟了一个商港。
    这些政绩早已足够察宜河从守备官升级为守正官了,但一个察伦就已经让尚真很头痛了,他自然不愿看到察伦的儿子冒出来,阮国义上呈的请功表,直到现在还按下不发。
    李文浩眼下提起,自然不是在替察宜河鸣不平,这一点尚真倒是很清楚。“李爱卿的意思是想让察宜河领兵支援山北?”尚真一边说,一边把眼光投向了察伦。
    察伦久在朝堂,此刻心里虽有些激荡,但脸上却丝毫不起波澜,好似这察宜河跟他全无关系一样。
    “大王明鉴!”李文浩道,“察宜河骁勇善战,麾下又有五百敢战之士。此去山北,定能助阮将军守御山北,教池田信雄不敢南犯!”
    尚真还在犹豫,道:“但贼兵势大,察宜河虽然能战,麾下却只有五百士卒,如何敌得过八千贼兵?”
    “大王,兵不在多而在于精。五百兵卒虽少,但个个敢战;倭寇和海贼虽众,却是乌合之众。以微臣之见,阮将军之黑甲兵已足够守城。微臣执意要增兵山北,是怕池田信雄分兵南下,直扑伊江、国头二城。这二城城墙矮小,又没有大将坐镇,定然难以抵挡。所以微臣建议,升具志头守备察宜河为国头、伊江守正,与阮将军南北相应,共同守御山北!”
    李文浩话一说完,一众大臣都愣住了,连察伦的脸色都有些变化。要知道在琉球中山国,武将的升迁最为艰难。守备与守正虽然只一字之差,但若是没有战功,想要升为守正却是万难。李文浩如此大功,又得尚真信任,所领的也只是内廷守备,而不是王城守正,原因即在于此。察宜河有功那么没错,但肃清的只是地方上盗匪,比起恶名昭著的倭寇,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文浩吹嘘察宜河麾下勇士敢战,察伦听着虽然高兴,但心中却知道那五百人即便精锐,也万万比不上阮国正麾下的黑甲兵,怕是也及不上那些小琉球的海贼。
    察伦心中明白,李文浩这么说,实际上是在向自己示好呢。虽然对这个汉人有着很深的成见,但此刻却不能不承他的请。
    察伦儿子虽多,但成器的却只有一个。察宜河困囿山南,两年不得升迁,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内心之中,对儿子的愧疚那是日渐深重。
    如今李文浩给他儿子整出这么一个机会出来,实在是让察伦喜出望外。国头、伊江二城守正,手上最起码也得有两千的可用之兵,这样的实力,在琉球可是仅次于阮国正了。
    山北虽是抗倭前线,但国头、伊江二城相对于山北城而言,却安全得多。李文浩建议升察宜河为国头、伊江二城守正,而不是到山北城担任阮国正副手,便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李文浩明摆着是把察宜河放到山北去镀金,而不是送死!
    想到这里,察伦抬眼望向李文浩,见对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也轻轻颔首,示意自己接受了他的好意。
    “改革的事情,大王已经下定了决心,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李文浩年轻气盛,处事不知轻重,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还是要老夫助他一臂之力啊!”
    察伦在心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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