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为奴

    萧翊用亲身经历验证了“皇帝”是个“不是人做的”职业。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过年三天和自己的生日和皇后生日那天可以休息，其他时候，别管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冬，五更时分都要从热被窝里出来，穿上层层衣服，人模狗样地坐在那张24k纯金的椅子上，听着下面的鼓噪，争辩，一坐就是一上午。
    忍无可忍的萧翊在朝堂上提出了星期的概念，一周七天，工作五天，休息两天，叫做周末，可在家睡懒觉，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一经提出便遭到古板大臣的强烈反对，连连上奏说如此懈怠疲懒有违历代先祖的勤勉祖训。后来还是顾相出头，将一周休两天改为休一天，两边各退一步。萧翊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当然，各个重要节日的休假和带薪年假这些概念还得慢慢渗透。
    前朝的事儿，萧翊并不发愁，反正有小顾顶着，他那么好的脑子不用浪费，正好用在忧国忧民上。一般来说小顾还是相当勤勉的，堪为百官楷模。但是奉公克己，兢兢业业的顾相只要一沾媳妇赵大玲，立刻不见了人影。什么结婚纪念日，老婆的生日，丈母娘的生日，小舅子的生日，孩子的生日都是顾相请假的借口。更别提春日踏青，夏日泛舟，秋日采摘，冬日赏雪。百官面前不好交代，顾相的聪明才智这个时候展现出来了。也不说出去玩，就说自己病了，请病假大伙儿没话说了吧。可怜他这个皇帝还得在朝堂上支撑着，帮着他圆谎，“顾相辛苦呀，日理万机呀，又累病了……朕心甚痛啊……”
    大臣们一阵唏嘘，“顾相这是积劳成疾。”
    “顾相堪为我等楷模，有顾相这样的明相真乃大周的福气。”
    “还是让御医去相府为顾相诊治诊治，顾相的身体要紧。”
    ……
    御医？美不死他的！萧翊派人送去相府一根千年人参，意义不言而喻，你小子成天在家陪媳妇不怕气短肾虚吗？
    当然顾相有一样好，歇假也不耽误工作，成叠的公文奏折送到相府，他挑灯夜战也会在第二日上朝前赶出来送回宫中。因为这个，萧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内心深处是咆哮而不忿的，凭什么小顾能躲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己就得日日苦逼地对着这些晚/娘脸的大臣。
    除了前朝以外，萧翊更忧心的是自己的私生活。作为皇帝是没有私生活的，每天连睡哪个媳妇都要记录在案，更别提其他的隐私了。登基初期，萧翊的后宫中只有皇后秦慕雪，皇贵妃曹一朵和贵妃柳惜妍。论感情，萧翊当然去柳惜妍那里最多。但是出于责任，秦慕雪和曹一朵那里他也没有冷落，隔三差五总要去坐坐，吃顿饭。秦慕雪端庄文雅，曹一朵娇憨可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来二去，他对秦慕雪和曹一朵由陌生到有了一种家人的感觉，也生出几分真情。
    一开始，萧翊觉得对不起柳惜妍，现代人的思维模式根深蒂固，总觉得一个家庭应该是由一男一女组成的，现如今是一男三女，让萧翊一度很迷惘，而且就谁是大老婆谁是小老婆的问题上，萧翊也是有些拎不清，是按位份来定呢，还是按先来后到来定呢，亦或是按在自己心目中的亲厚来定。
    萧翊的烦恼整个皇宫都没人能懂，跟长生也说不明白，只有找赵大玲倾诉。就这件事，赵大玲认真地帮萧翊分析，这个时空的现状就是这样，女人还没有这个觉悟要求男人一心一意。既然落在了这个朝代，有些事还是要入乡随俗，所以萧翊也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折磨自己。秦慕雪是他的正妻嫡后，这是无可争议的，他心里对柳惜妍感情最深，宠爱着也是他的自由，但不要在明面上做得太显眼，宠妾灭妻在这个社会里是大忌，甚至上升到了道德品行层面。尤其他这个身份，一言一行都在言官的监控之中，更是在私德上不能不注意。
    临走时，萧翊问了赵大玲一个问题，“颜颜，你作为女人落在了这个朝代，是否会入乡随俗允许小顾纳妾。”
    “绝对不可以！”赵大玲答得斩钉截铁，“他要是有这心思，这辈子别想再见到我。”
    萧翊流泪，“有你这么双标的吗？”
    赵大玲认真地想了想，“倒也不是双标，这其中也包含了男人和女人本质上的区别。我来自现代，所以要求我的爱人对我一心一意，如果他做不到，我只有离开。然而幸运的是，我遇到了长生，因为爱我懂我而愿意与我一个人相守。你也可以选择带着柳惜妍浪迹天涯，过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但是如今你选择了当皇帝，后宫三千既是皇帝的福利，也是皇帝的责任。这个皇位容不得你只对着一个人痴情。惜妍是我的好友，我当然希望她幸福快乐，她的幸福来自于你的呵护和宠爱，而并不一定是平民百姓式的一夫一妻。至于秦慕雪和曹一朵，她们都是你的妻子，我接触过她们几回，虽然没有深交，但是觉得她们都是好姑娘。秦慕雪无论是从个人学识修养，还是从家世上来说都比柳惜妍更适合做一国之母，曹一朵淳朴可爱，说起你来眉飞色舞，满脸崇拜。你既有齐人之福，便处之泰然，好好对她们就是了。”
    赵大玲一番劝解，让萧翊茅塞顿开，在几位老婆那里更加放松自如，也有了种皇宫是我家的归属感。其实赵大玲有些话还是没有说透。作为现代女性她无法容忍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但是男人，即便是拥有一个现代的灵魂，从本质上来讲，绝大多数也并不排斥三妻四妾。赵大玲无力抨击这种男女思维方式的不平等，毕竟从古至今这个社会一直是个男权的社会，即便在思想解放又鼓吹女权的现代，女人三心二意还是会被指摘为不守妇道，男人花心却能说成是风流潇洒，失足女子人人鄙夷，浪子回头却喜闻乐见。
    所幸，她是幸运的，在这一世遇到了长生，这个男人将自己满满地装进了心房，不为旁人留一丝缝隙，既有一心一意的深情，又有条件与能力来呵护住这份情有独钟。赵大玲觉得长生一定是老天给她的大礼包，用以补偿她死了两次。
    赵大玲回到府里直奔书房，扑到正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长生怀里又亲又啃了一番，“长生，穿越过来遇到你，真的是我两辈子加在一起最大的福气。”
    长生被她一进门就展现出来的铺天盖地的热情弄得莫名其妙，不过顾相一向是行动派，白给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他立刻用实际行动回应了赵大玲。事后长生咂着嘴回味，怎么以前没发现梨花木书案有此等妙用，这高度……啧啧……
    翌年中宫有喜，秦慕雪在泰康二年的年末生下了萧翊的嫡子。萧翊读过史书，知道历史上夺嫡宫斗层出不穷，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皇上的态度和后妃的为人。萧翊对自己有信心，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所幸秦氏端庄和善，曹一朵爽直娇憨，柳惜妍也明理大度。萧翊对自己的后宫满意极了。
    泰康三年，先帝丧期满三年后朝堂上提出后宫中只有三位后妃，太寒碜，皇上应该选秀，充实后宫。萧翊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一下朝就躲到了曹一朵的华英宫。这里地方敞阔，胖娘娘不喜欢狭小的布局，将三间大殿打通了，布置上也清爽大气。
    萧翊到的时候，曹一朵正在殿前的空地上舞剑。别看曹娘娘身宽体庞，但是毕竟将门出身，舞起剑来闪转腾挪，宛若蛟龙。萧翊让旁边的宫人不要出声，在一旁观看曹一朵舞剑。曹一朵收势时，就听见萧翊鼓掌赞叹，“朵朵的剑法越发精进了。”
    曹娘娘“嘤咛”一声，扑进萧翊怀中，抬眼期盼地看着萧翊，“圣上，我爹说您武艺超群，咱们来切磋切磋吧。”
    萧翊及时稳住下盘，伸手接住曹娘娘，“朵朵，今天朕累了，咱们进殿聊聊天好不好？”
    胖娘娘使劲儿点点头，“嗯嗯，臣妾今日让膳房准备了烤乳猪，糟香鸭，红烩牛柳，鱼丸蛋羹……”一路数着依偎着萧翊进了殿，一副大鸟依人的娇羞模样。
    萧翊知道曹一朵喜欢吃，便特意在她的华英宫中设了一个膳房，把宫中最好的御厨拨到这儿来。每次说起这事儿，胖姑娘都眼泪汪汪地感动不已。本来镇国将军还担心女儿长得胖，不如皇后秦氏清袅，不如贵妃柳氏窈窕，会被皇上冷落。但是每次见到女儿，都见她笑眯眯地仿佛又红润了几分，说起皇上来也是满心的爱慕与崇拜，“爹您放心，圣上对我可好可好了。”曹彦这才放下心来。
    席间萧翊问起曹一朵，“朵朵，前朝的大臣让朕充实后宫，你怎么看？”
    曹娘娘正在跟一个猪蹄儿鏖战，闻言抬起头，咧着小油嘴眉开眼笑，“好啊，又要多几个姐妹了。”随即又有点儿惆怅失落，放下手里啃了一边儿的猪蹄儿，“新来的妹妹们肯定都个个苗条漂亮，我爹又要唠叨让我减肥了，我得少吃点儿。”
    萧翊窒了一下，无奈地拍拍她油乎乎的手，夹起一只糟香鸭腿放在她的碗里，“吃吧，吃吧。你吃不穷朕，朕也喜欢看你开开心心的样子。”
    之后去了柳惜妍那里，柳惜妍刚睡醒午觉，听到通报要起来，却被快步进来的萧翊按住了，柔声道：“刚睡醒，别急着起床，容易头晕。”
    柳惜妍云鬓略微松散，更添了一丝妩媚，“规矩不能废，免得让人说臣妾恃宠而骄。”说着还是下了床规规矩矩给萧翊行了一礼。
    萧翊试着提起选秀的事儿，柳惜妍温婉笑笑，“不管这宫中有多少佳丽，只要圣上心中有臣妾一席之地，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萧翊听了也觉心酸，“那是自然。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无人替代。”
    又转到皇后那里，还没张嘴，秦皇后就劝慰开了，“后宫太过清静，是臣妾的失职。圣上春秋鼎盛，正应该多纳些嫔妃共沐皇恩雨露，为圣上开枝散叶。”
    萧翊只能彻底闭嘴。他自认不是荒淫好色的人却也挡不住后宫的不断壮大，吐蕃送来了和亲的公主，得接着。高丽国送来了宗室女，也得接着。还有为了安抚朝中的几派势力，又选了几名世家亲贵女子充实后宫。有时候，他是真的羡慕小顾，朝中有的是想巴结顾相往相府塞人的，奈何相府是铁板一块，谁塞人惹得宰相夫人不痛快，紧接着就会被护妻狂魔顾相收拾了。一来二去，没人敢再往相府送美人。
    后宫一片花红柳绿，莺莺燕燕，皇后秦氏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要萧翊“雨露均沾”。这个词儿让他差点儿崩溃，难道自己是穿越到种/马文里了？ 166阅读网